红氍毹上两生花

作者:夜拾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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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情复燃-记忆苏醒,情愫渐浓


      戏梦
      随着相处时间增多,张小悠对林悦的感情越来越深,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穿着戏服的女子,和一个与林悦年轻时长得一样的人,在戏台上唱着《霸王别姬》。一次,张小悠和林悦合排《长生殿》,张小悠演杨玉环,林悦坐在台下指导,当张小悠唱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时,林悦突然红了眼眶 —— 这个场景,和当年她与苏瑶排练时一模一样。
      张小悠看到林悦的反应,突然想起了梦里的画面,她走到林悦面前,轻声说:“林老师,你是不是想起了苏瑶?” 林悦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张小悠,女孩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熟悉,仿佛跨越了近百年的时光,苏瑶当年也是这样,在排练时轻轻握住她的手,问她 “是不是累了”。
      林悦的指尖还停留在剧本边缘,被张小悠这句话戳中时,指节骤然收紧,把单薄的纸页捏出一道浅痕。窗外的夕阳正斜斜地切进排练室,给张小悠的发梢镀上层暖金,她站在光里,眼神清亮又沉静,竟和记忆里苏瑶二十岁时的模样慢慢叠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林悦的声音有些发哑,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试图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根本离不开眼前的女孩。这个名字她藏了四十年,从剧团解散那天起,就再也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连当年一起排戏的老伙计,也只记得苏瑶是 “唱旦角最灵的那个”,早忘了她的全名。
      张小悠蹲下身,平视着林悦泛红的眼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 那双手布满薄茧,指腹因为常年捏着马鞭、握着水袖,还留着老茧的纹路。“我在梦里见过。” 她的声音很轻,像排练时吊嗓子的气声,“梦里有个穿水袖戏服的女子,梳着旗头,和您年轻时长得一样,还有个穿素色戏服的人,应该就是苏瑶吧?她们总在戏台上唱《霸王别姬》,唱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哭。”
      林悦的呼吸猛地顿住,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把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酸涩:“没想到啊,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能梦见她。”
      那天的排练室格外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飘进来。林悦第一次跟人说起苏瑶 —— 她们是 1983 年进的县剧团,苏瑶比她大两岁,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贵妃醉酒》时,一个 “海岛冰轮初转腾” 能让台下的掌声响三分钟;林悦专攻刀马旦,翻跟头、耍花枪样样在行,可每次排对手戏,只要苏瑶的眼神扫过来,她总会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我们第一次排《长生殿》,也是在这个季节。” 林悦指着排练室墙上的老挂历,那上面的日期还停留在 2020 年,“苏瑶演杨玉环,我演唐明皇。她唱到‘在天愿作比翼鸟’的时候,突然忘词了,站在台上红着脸笑,台下的老师骂她不认真,她却转头冲我眨眼睛,说‘陛下,你得帮我圆回来啊’。”
      张小悠听得入了迷,伸手拿起旁边的水袖,轻轻搭在胳膊上。她学戏才三年,水袖功还不算熟练,可刚才听林悦说话时,指尖竟下意识地做起了 “抖袖” 的动作 —— 那是苏瑶最擅长的技巧,林悦只在教她时演示过一次。
      “后来呢?” 张小悠追问。
      林悦的眼神暗了暗,指尖摩挲着剧本上的字迹:“后来剧团解散了,苏瑶家里让她去深圳做生意,我想跟她走,可我妈病了,离不开家。她走的那天,在火车站给我塞了个笔记本,里面记着所有我们排过的戏词,最后一页写着‘等我回来,再跟你排一次《霸王别姬》’。”
      “她没回来吗?”
      “回来了,” 林悦的声音低得像耳语,“2000 年的时候,她给我寄了张照片,在香港的戏台上,还是穿着杨玉环的戏服,旁边的唐明皇是个陌生男人。再后来,我就没她的消息了,去年整理旧物时,才从老报纸上看到她的讣告,说她在国外病逝了,一辈子没结婚。”
      那天之后,张小悠和林悦的关系近了许多。不再只是 “老师” 和 “学生”,更像是两个藏着同一段戏梦的故人。
      每天早上,张小悠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排练室,给林悦泡一杯菊花茶 —— 她发现林悦总在指导她时咳嗽,老中医说菊花茶能润喉。林悦起初推辞,说自己不爱喝甜的,可当她看到张小悠把菊花和枸杞仔细洗干净,再用温水慢慢冲泡时,还是接过了杯子。
      “你这孩子,跟苏瑶一样,总记着别人的小事。” 林悦呷了口茶,看着张小悠在镜子前练 “卧鱼” 的动作。张小悠的腰还不够软,每次下腰时都会皱着眉,额头上冒出汗珠,可她从不喊停,直到林悦说 “可以了”,才会慢慢直起身,揉一揉发酸的腰。
      有一次,张小悠练 “甩发功” 时,发带突然松了,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她慌了神,差点摔在地上。林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指碰到她后背时,忽然愣了 —— 苏瑶当年练甩发功时,也摔过一次,也是在这个位置,她也是这样扶住她的。
      “别慌,” 林悦稳住她的身子,声音比平时温柔,“甩发要跟着腰走,不是用劲甩头,你看,像这样。” 她拿起一条备用的发带,帮张小悠重新绑好,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能感觉到头发的柔软,和苏瑶的发质一模一样。
      张小悠看着镜子里的林悦,忽然说:“林老师,我们排《霸王别姬》吧。”
      林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行,你是花旦,虞姬得是青衣,你的嗓子还撑不起来。”
      “我可以练。” 张小悠的眼神很坚定,“我想跟您一起排,就像当年您和苏瑶一样。”
      林悦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排练室里多了《霸王别姬》的戏谱。林悦把苏瑶当年的笔记本找了出来,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泛黄,可每一句戏词旁边,都有苏瑶画的小标记 —— 哪里该换气,哪里该带哭腔,哪里该和对手眼神交汇,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瑶当年演虞姬,最喜欢在‘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句里加个气口。” 林悦指着笔记本上的标记,给张小悠示范,“你听,这里要轻一点,像叹气一样,才能显出虞姬的绝望。”
      张小悠跟着学,可每次唱到这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林悦不着急,只是每天陪着她练,从吐字到唱腔,一点点抠细节。有时候练到晚上,排练室的灯都关了一半,她们还在对着镜子调整动作。
      有天晚上下暴雨,张小悠没带伞,林悦把自己的伞塞给她,说:“我家离得近,跑回去就行。” 可张小悠刚走出排练室,就看到林悦站在门口,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头上,往雨里跑。她赶紧追上去,把伞举在林悦头顶:“林老师,我们一起走,我送您回家。”
      雨下得很大,伞不够大,两个人的肩膀挨在一起,都被雨水打湿了。林悦看着身边的张小悠,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滴,可她却笑得很开心,像个孩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林悦无奈地摇摇头,却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
      走到林悦家楼下时,张小悠才发现她的手冻得通红。她把自己的暖手宝塞给林悦:“您拿着,明天我再拿新的来。” 林悦接过暖手宝,指尖碰到她的手,还是热的。“进去喝杯热水吧,别感冒了。” 林悦打开楼道的灯,牵着张小悠的手走了进去。
      林悦的家很小,客厅里摆着一个旧沙发,墙上挂着两幅照片 —— 一幅是她年轻时穿戏服的照片,另一幅是苏瑶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苏瑶穿着虞姬的戏服,眼神温柔地看着镜头。
      “这是苏瑶最好看的一张照片。” 林悦指着照片,给张小悠倒了杯热水,“她当年总说,等我们老了,就把这些照片挂在客厅里,每天都能看到。”
      张小悠喝着热水,看着墙上的照片,忽然说:“林老师,我觉得苏瑶没走。”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她在这里,在您的心里,也在我的梦里。”
      林悦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笑。她走到张小悠身边,轻轻抱住她:“是啊,她没走,一直都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小悠的《霸王别姬》排得越来越熟练。林悦开始教她穿戏服、化戏妆,每次给她描眉时,都会想起当年给苏瑶化妆的场景 —— 苏瑶总爱动,描眉时总会眨眼睛,把眉毛画歪,然后两个人一起笑。
      “别动,” 林悦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给张小悠描眉,“你比苏瑶乖多了,她当年总爱闹。”
      张小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毛慢慢变成了细长的柳叶眉,眼角被画了红色的眼线,涂上了粉色的胭脂。“林老师,我像苏瑶吗?”
      林悦看着镜子里的女孩,眼神温柔:“不像,你就是你,张小悠。但你们都有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热爱。”
      演出的日子定在重阳节那天,剧场里坐满了人,大多是来看林悦的老观众。后台里,林悦给张小悠系好虞姬的裙裾,帮她整理好头上的珠花:“别紧张,就像平时排练一样。”
      张小悠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幕布后面。当锣鼓声响起时,她撩开幕布,走了出去。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她看到林悦坐在第一排,眼神里满是期待。
      戏一幕幕地演着,当唱到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时,张小悠看到林悦的眼眶红了。她想起梦里的画面,想起林悦说的故事,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虞姬,而林悦就是当年的苏瑶,她们跨越了时光,在戏台上重逢。
      唱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时,张小悠按照林悦教的,加了个气口,声音里带着绝望和不舍。台下的掌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拔出腰间的佩剑,做了个自刎的动作。
      当幕布落下时,张小悠的眼泪才流了下来。她走到后台,林悦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演得很好,” 林悦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苏瑶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那天晚上,她们没有回排练室,而是去了林悦家。林悦做了两碗面条,加了个荷包蛋。“这是苏瑶最喜欢的吃法,” 林悦看着张小悠吃面条,“她当年总说,演完戏吃一碗热面条,比什么都好。”
      张小悠吃着面条,忽然说:“林老师,以后每年重阳节,我们都排《霸王别姬》好不好?”
      林悦点了点头,眼眶又红了:“好,每年都排,一直排下去。”
      夜深了,张小悠躺在林悦家的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戏台上,穿着戏服的女子和长得像林悦的人还在唱《霸王别姬》,可这次,她们的脸上带着笑。唱完最后一句时,那个女子转过身,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失在光里。
      张小悠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林悦坐在她身边,正看着她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新的戏词 —— 是《长生殿》的后续,林悦昨天晚上写的。
      “醒了?” 林悦把笔记本递给她,“我们接下来排这个,好不好?”
      张小悠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字迹,忽然笑了。她知道,这段戏梦还没结束,她们会一直排下去,带着苏瑶的热爱,带着彼此的陪伴,在戏台上,在时光里,一直走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的日常依旧充满了戏与暖。早上,张小悠会带着自己做的早餐来排练室,有时候是包子,有时候是粥,林悦总会笑着接过,说比外面买的好吃。排练间隙,她们会坐在排练室的长椅上,晒着太阳,聊过去的事,聊未来的戏。张小悠会跟林悦说学校里的趣事,林悦会跟张小悠说当年剧团里的笑话,有时候说着说着,两个人都会笑出声,笑声在排练室里回荡,温暖又明亮。
      有一次,张小悠得了重感冒,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林悦急坏了,每天都熬冰糖雪梨水给她喝,还帮她请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张小悠在家休息的那几天,林悦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问她的病情,跟她讲排练的进度。等张小悠病好回到排练室时,发现林悦把她们接下来要排的戏词都整理好了,还标上了拼音,怕她嗓子没恢复好,读不准字音。
      张小悠看着林悦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林悦不仅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的亲人,是她在这个城市里最温暖的依靠。而林悦也知道,张小悠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她沉寂多年的生活,让她重新找到了排戏的快乐,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她们的戏还在继续,她们的故事也还在继续。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在每一个排练室的角落,在每一场精彩的演出里,都藏着她们的热爱与陪伴,藏着那段跨越时光的戏梦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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