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短篇]

作者:七询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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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资料已经采集完,百声把电脑放在桌面上,与天颂面对面坐好。那本半干的笔记本沾满泥土,好在还能看,它正被百声放在右手边,以便查阅。

      对面的人埋头玩着手机,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两个在此刻似乎不约而同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都不过问对方的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方才浴室门内外具体发生了什么。

      百声一双眼睛专注地凝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指尖游动在不同的键盘按钮上,坐姿略为端正,发尾湿润,容色清隽认真。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余光里全是那个人。

      她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都在他的视野里。

      “待会我们一起离开吧。”

      百声在电脑上给百明渊回了条消息。路已经修好,她正在开车往这边赶来。不下十五分钟就会到。他抬眼对天颂说了声。

      天颂指尖停在光滑的屏幕上,实际上面压根不是游戏界面,而是显示着手机桌面的格子软件。她定了几秒,思索良久,才缓缓抬眼望着他,勾了勾嘴角,无事发生般含笑道:“我先不走,我在这边还有事要做,你先走。”

      百声深沉地望着她,她也毫不掩饰地回视他。在一段长久的沉默后,百声败下阵来,他无奈道:“……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天颂一秒打断他,口吻极致的压抑与低沉,无比沙哑地装聋作哑问道。一双潮红的眼充满希望地紧盯着百声,带着渴望的光芒,同时暗藏丝丝缕缕纷繁复杂的狠意。她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强压着不让外漏太多。铆足了劲尽量不在他面前失控。

      百声知道,这股恨意不是针对他。可即便是对别人,他也实在不忍心她过得这样痛苦,这样挣扎。

      一个人的生活要是被恨意与悔意裹挟,那就会不受控制地被这类东西牵着鼻子走,失去了生活本来的意义。他不想要她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希望她走出这所思想牢笼,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百声叹息,苦笑着,还是不忍心伤她心。他顺着她想要的答案说道:“…好,待会我先走,但是你记得快点回来。我在京海等你。”

      天颂脑子里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松,她的嘴角立马笑开来,啪嗒把手机扔到桌面。然后伸过去抓住百声冰凉的手指,她紧紧地握住,不断地摩挲着他的指骨与皮肉,心满意足地点头:

      “这样就对了。百声很乖,这样就对了。”

      她对他的指节又磨又捏,用着一种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极大力度,像在搓衣板上洗衣服一样。百声觉得自己的皮就快要从骨头上脱落。

      他并没有说她什么,只是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她。就让她摸着,多久都好。

      百明渊的车来得很快,仅仅用了十一分钟就提前到了西井村。

      张平阳、吴三一和郑渝嘴甜得要命,一口一个伯母,哄得百明渊笑得合不拢嘴。主动帮他们几个搬行李。

      天还不算太晚,天气预报预测的停雨迟迟未发生。

      百声撑着把灰色的伞站在绿草如茵的街口,身上穿着件黑色干净的短袖和浅蓝色牛仔裤,长身玉立,停在滂沱大雨中。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目光穿过淅淅沥沥的雨雾,落到民宿门口影影绰绰的人影上。

      她一身黑,站在大门口,额前湿透的黑发随风贴在冷峻的面颊处,整个人差点融进黑夜里。

      百声眉眼带笑,十分温润。一笑,算是个道别。他们该说的,已经在房间里说完了,现在……也该是各自释怀的时候了。

      百声收回了目光。

      百明渊和张平阳她们已经把行李箱全放好,此时张平阳、吴三一以及郑渝已经坐上了车。

      百明渊走到百声面前,朝他刚才看向的地方瞧过去:“你怎么不喊她一起?一个人在这多危险?”

      她说着就要朝民宿走过去,却被百声立刻拉住。

      “妈,她有她必须要完成的事,我们不要去打扰她。”百声对百明渊说道,他眼里闪着浅光,扭头又瞥向民宿门口,那里此刻已空无一人,他惋叹道:“…她也该面对现实,然后重新开始了。”

      百明渊沉默数秒,迟疑地收回眼。即便她再迷惑,还是选择依了百声的话。鬼知道他们小孩子在搞些什么暗戳戳的约定。

      “好,上车吧,宝贝。”百明渊道。

      给百声拉开了车门。

      百声最后又看了空荡的门口一眼,之后便彻底收回了眼,尽量敛去眸底的惆怅,抬脚上车坐好。

      百明渊嘭地给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脚踩油门,潇洒利落地把车驶离原地,一路出了西井村,朝通往京海的高速公路行驶过去。

      车窗外的雨渐渐停下,百声把车窗打开,外面一盏一盏明亮的路灯时不时就会从无人的路侧冒出来。他静静盯着这些路灯,神色淡淡,思绪游离。

      百明渊从很久以前就超级喜欢小孩,这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原因。就像有很多人天生就会对猫狗产生怜爱与领养天性一样,她对人类小孩也是这种情况。别人养猫狗,她养小孩。

      她有多厉害,臂弯有多大,百声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现在,她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条挡住孩子回家的路的实时状态,让马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是位无可比拟的英雄。

      百明渊想要什么,就会立刻马上去争取,去掠夺,生活里实打实的行动派。同样地,她不想要什么,即便对方像茂盛的藤蔓失去尊严地扑上来,她都能一刀斩断所有她不稀罕的人与物。在她的观点里,不是她主动看中的或是想要的东西,祂们就没有资格跟她搭上任何关系,也无法违背她的意愿做任何她不乐意的事。

      他在她旺盛的生命力与明确的目标性的日复一日的熏陶下,似乎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想要什么就会主动出击,从来不会多等上半秒钟。他也怕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会让许多机会从掌心溜走。

      所以小时候,从他第一眼见到天颂开始,就无比确信了这辈子要跟她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偏偏他就是觉得天颂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就是很吸引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行动上他也立马开始了。

      五岁时,那是他刚认识她的年纪。

      他每天都会去她家找她玩,即便她并不喜欢跟一个小自己三岁的人玩。但在他死皮赖脸的“骚扰”下,她还是每天臭着一张脸陪他看动画片。属于一边吐槽他幼稚一边跟他吃着薯片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矛盾状态。

      那些年百明渊和她爸妈正是开始闯荡的年纪,不可能每天带他去公司,所以他自然而然被交付给了天颂。也因为有他这个拖油瓶的存在,天颂家快要成了个托儿所,她就是那个托儿所所长。或许之后的很多年,她讨厌他是因为觉得他就是个麻烦吧。

      六岁时,在他无理取闹的要求下,百明渊花钱把他送进了天颂就读的小学。跟她一起念一年级。

      从此,他成了她的同桌,并且是长期同桌关系。因为在这以后的岁月里,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是同桌,甚至大学也奇迹般地考了同一所大学。那段初高中的日子里,可能因为他缠她太紧了,导致她越来越讨厌他,对他说话的语气也冷冷淡淡的。四处透着疏远,他看出来了她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也可能是单纯不喜欢他这个人,可他就是喜欢她嘛。

      其实高考前他不只一次问过她,她的志愿是什么。但她嘴巴严实得不行,不说就是不说,别管他怎么问,她始终半个音都不露。还好最后他在她爸妈那里打听到她要报京海大学的消息,不然他们很可能就念不了一所大学了。

      就这样,他又开始了“骚扰”她大学生活的日常。选修课特意跟她选一样的,很不幸,他每次坐前排都被随机抽起来回答问题;还有去食堂给她占位置,好吧,虽然,他占是占了,但最后她打包回寝室自己吃,压根没跟他一起吃过饭。

      他又不是那么容易灰心丧气的人,不一起吃就不一起吃嘛,去图书馆她总跑不了了吧。要是没有他早早起床去占位置,就她每天睡到十点起的样,哪还有位置等她。得亏他勤奋又努力,是只早起的小鸟,有位置占,保证他们一天的学习质量。

      这下,她终于肯乖乖跟他肩并肩坐下来学习了。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真的厚脸皮到极致的人。只不过他能感觉到,她不是单单对他一个人臭脸,她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经过观察,似乎她对别人的臭脸,更冷更吓人。他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惹她了。

      时间长了,有很多时候他也曾私底下问过自己,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心动过。那段日子,这事一直纠缠着他,令他茶不思饭不想,连找她的次数都变少了许多。结果这时候,她突然主动找他。还是第一次。

      那是他要出发去西井村的前一晚,她找到了他,她说等他回学校,她有话要对他说。

      他不明所以,光顾着高兴,连忙嗯了声。她就那样久久地望着他,照样不说话,可眼里的话其实远比雪山上的飘雪还多。

      久违的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走马观花一般,他跟她的一辈子就这样历历在目从他脑海中闪过。幸福、快乐、酸涩、焦虑、期待、紧张……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着小小的心脏,弄得百声一会泛酸一会泛甜的。

      他懒散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平静地望着车窗外。灰色云层飘忽不定,月亮半遮半掩地从云层里爬出来,景致静谧美好。

      他跟天颂,更多的是有缘无分。

      关于那天她主动找他,却始终未说出口的话,这两天他都知道了。从她的一言一行里,他都知道了。

      正如她所说,他在大早上搞了一串闹铃吵她这事特别可爱,他也有同样的回答。她小小年纪就每天冷着一张脸让所有人都不敢惹的模样,他也觉得特别可爱。

      只是没曾想,原来他在她心里,竟然也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居然是……两情相愿。

      车子驶上高速路段,速度加快,如刀的冷风从窗外刮进来,吹得人呼吸困难。百声抬手按了车窗开关,玻璃徐徐上升,彻底封闭。他缓缓闭上眼,周身世界沦落成一片漆黑。

      西井村,民宿。

      那个男人跟老太已经无影无踪,客厅一片血液淋漓,啪嗒啪嗒沿着光滑的地板砖流淌。与杀猪现场无异。

      院子里,结满果子的巨大柚子树脚下。天颂拿着一把挖土用的铲子,往松软的土壤一插,把铲子插进土里,她抬脚使劲踩了两下铲端,把铲子插得更深,能挖到更多泥土后。她两只手臂有力地抓起木杆,把铲子挖起一铲泥土,哐当往旁边扔去。

      这是个挺费力气的活,天颂却跟感受不到累一样,双目坚定不移,带着韧性,一铲一铲地挖。

      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越来越深的洞。

      没有。

      什么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

      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

      还是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一铲。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天颂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从无声、从满心紧张、到愈渐放松、到充满希望、到放声大笑。笑意是那样的放松,是那样的肆意,是那样的爽朗。这一刻,她只觉得身心所有的重量都霎时减轻了一半,达到了身轻如燕的境地。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天颂扯起嘴角,顾不上满脸满身的汗,只把它们当成欢呼她成功的歌声。不断地反复念叨嘴里“我成功了”这几个字,跟中邪无异。

      嘶——

      正高兴时,铲子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天颂嘴角一僵,愣愣地低头仔细看去。

      深深的土洞里,她还没挖的泥土壁,铲子似乎刮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黄色的,三角形状的,好像是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庞大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天颂呼吸猛地僵滞,她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目,唇瓣瞬间被吓得煞白。

      两腿当场发软,还没转好,谁料寒冷又密密麻麻从脚底窜上来。天颂脸色难看至极,腾地抛下铲子,跳进土洞里蹲下,伸手去摸那个熟悉的护身符。

      指尖刚触碰到护身符,才发现护身符是被什么东西拿住,那东西正被埋在另一边的土壤里。

      天颂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脑子嗡嗡嗡叫着,太吵了。她抖着双手,试探性地去刨土,想看清土里埋的东西是什么。

      拼尽全力挖了很久,直到一只白得僵硬的细长指尖赫然映入眼帘,天颂心跳霎时停止一切跳动。是一只手,那个护身符就被拿在她很熟悉的那只手里。

      天颂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腿脚顿时彻底松软,她一屁股瘫坐进土壤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心疼地抓住那只早就没了生气的手,又凉又僵。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还会在这?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嗯?怎么还会在这?”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还会这样?”

      天颂两眼眦裂,瞳孔震颤,心脏疼得不像自己的了。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经顾不上太多,只用力握紧他的手,掌心相贴,一遍一遍质问,身心俱疲地自言自语。像一个疯子。

      “患者你冷静一点,先尝试深呼吸,我们慢慢来,把气息回拢。先吸气,再呼气,一定要把自己的心跳尽量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别太压抑自己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诊室里,穿着整洁白大褂的医生一头白发,眼神睿智,蹲在天颂身旁,指导着她怎么从巨大的伤痛漩涡中自救。

      天颂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两只手抓在头痛欲裂的脑侧,拧眉使劲捶打。旁边医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压根就听不清楚,只觉得脑子好乱好疼啊,心脏也痛得快要爆炸。

      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已经走了?我还是在土里找到了他?为什么?”

      因悲伤无比巨大,像洪流一样扫荡她的神经与心脏。第一句话她只是在心里默念,后一句不自觉就从嘴里溢出来。

      天颂正闭眼皱眉困惑中,眉目紧拧。

      医生盯着她,忽然叹气道:“因为实际上他已经死了,据警方消息,那棵柚子树脚就是最后的埋尸地点。他们就是在那发现他的。这一年,每次治疗过程中,你都不断渴望回到过去,去救下他,78次治疗与梦境,你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救下他。可梦境就是梦境,无论你怎么努力,他都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你所有的梦境结局永远只会指向一个——你最终都会在柚子树下找到他。这是警方案情记录本上的真实事件,你压根就没去过西井村,这一年你所有的梦境,都是依据警方给出的记录来进行的。天颂。”

      医生不再喊她患者,而是装成一个亲人的口吻,喊她天颂。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你在这场虚构的梦里来回折腾,从一个下着鹅毛飞雪的冬季到另一个飘雪的冬季,总共78次反复治疗。真的,你该走出来了。死者已去,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怎么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打转呢?”

      医生循循善诱的话在耳边回荡。天颂思绪渐渐聚拢,眼里的混沌慢慢散去。渐渐地,她眼里恢复了清晰。不知道是懒得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真的清醒了,反正神情开始正常。

      天颂放下手,失神地望着对面的办公桌,淡声道:“……我,知道了。”

      看到病人豁然开朗,医生满意道:“看开就对了。”

      翌日,京海市墓园,白碑红字掩映在纷纷扬扬的皑皑白雪中。

      天颂一身黑色羽绒服,面容冷静,却又掠着盛大的悲伤,手里抱着一束新鲜美丽的白玫瑰,平稳地穿过无人的道路,踩着簌簌作响的雪籽,径直移向今年从雪天到雪天走过无数遍的路。

      直到来到最爱的人的墓碑前,供台上还有一束来自前日的被冰雪掩埋的白玫瑰,静静躺在地上。

      一个守墓员哈着气站在那刷手机短视频,他见到天颂,视线平淡地扫过她手里的花。见怪不怪道:“又来送花啊?虽然说每天都要把这里的东西收走,但我看前天你送的花还新鲜就没收,冬天花不像夏天那么容易坏。”

      天颂没什么表情嗯了声,视线自始至终落在碑上的照片上。上面的人清美又明媚,穿着她最熟悉的白色短袖衬衣。

      守墓员盯着她,了解了,不再打扰她,拿着放着视频的手机就绕过天颂离开:“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经过天颂身边,他的手机正在播放着短视频平台上的警方案件讲解,是一年前的西井村案件。

      民宿老板李国雄因赌博输了二十万,心里不舒服,酒驾跑回家后看见几名住宿的年轻大学生,因几人刚采访完,开心得笑容满面,无忧无虑。李国雄心生不满,借着酒意壮胆,当晚拿着门卡一一进门,残忍杀害了四名学生,之后埋……

      机械讲解声越来越远,洁白的世界渐渐清静下来,无边无际的雪花满天飞舞,模糊了天颂冷质的眉眼。

      她在墓碑前弯下腰,抬起右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把他照片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待无比清晰地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天颂弯唇,温柔道:“很抱歉,昨天有事没有来,让你久等了吧。”

      清冷的声线漫着数不尽的轻柔与惆怅,一字一字从她口中继续说出来:“亲爱的,今天也一样,我真的好想你,比昨天想得还要多。爱……也比昨天又多了好多啊。”

      声音消散在喧嚣的风雪声里,整个世界都顷刻失了焦,失了声。天颂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地,深深地看着那张照片,愣神、发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该回去了时,刚抬起脚。嘶啦,鞋子艰难地从雪堆里拔出来,一捧厚重的雪扑在她脚上。她平静地低头,才发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铺到了她小腿的位置。

      天颂不甚在意,她对墓碑轻轻道:“宝贝,明天我再来看你,你要不要猜猜是早上还是下午?嗯?”

      并没有人回答,天颂也没傻到以为会有回音。她没有任何责怪,对着他的表情永远那么柔和,恨不得温柔得融掉整片冬季,给他一场春和景明。

      她放下玫瑰花,又对他笑了笑,便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脸早就被冰雪冻得发麻,天颂心却很绵柔,一想到明天又能见面,她心情便悄悄放晴。今天的远离是为了再次更快见面。

      脑子忽然闪过在梦境的酒店里,他们最后的对话。

      她抓着他的手不想放开,不甘道:“百声,大抵我是病了,病了好长好长时间。”

      每天醒来都很想你,只要见不到你我心脏就开始发疼。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你想得快要发疯。

      百声让她握着,秾丽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保持着一颗包容心。他的双眸溢满思念与深情,嗓音温润,道:

      “那我愿你久病初愈,否极泰来。”

      ——比起你爱我有多深这件事,我更希望你快乐、健康以及幸福。

      二零二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老人随笔《思念成疾》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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