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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将宗却彻底拽回现实。
此刻他正以太子玄幽的身份躺在东宫软榻上,仔细打量着因共感痛楚而昏厥的白狐,
不,她是谣音,只有谣音会因同心咒而同步承受这噬心之痛。
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了白狐的身体里。
宗却强忍痛楚,思绪飞转。
这些年在宫中的耳濡目染,加上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让他对这段皇室秘辛有了更深的认知。
白狐,青丘最后的君主。
当年为保全族人,代表妖族接受玄禅帝的联姻之约。
以妃子的身份嫁于人族,这关系一开始就注定不是简单的男女情爱。作为两个种族、两个王朝的政治盟约,她以青丘的忠诚,换来妖族和人族重修旧好的太平盛世。
怪就怪玄禅帝驾崩得太过突然。
宗却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一个异族妃嫔,在先帝猝逝、新帝未立的权力真空中,该是何等如履薄冰。
朝中那些视妖族为异端的老臣,怕是早已磨刀霍霍。
“原来如此……之前的一幕绝非真实” 宗却躺在榻上,感受着心脉残留的刺痛,
目光扫过铜镜中属于少年玄幽的青涩面孔,又落在地上女子身上。
这心象牢笼,是白狐执念所化。
她将自己最痛的记忆层层包裹,构筑了这个美好的幻梦。
她渴望被朝臣接纳,渴望以纯粹的身份成为玄幽的母后,渴望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时的温情。
所以才有刚刚大殿上那一幕。
——但虚假的温暖,如何能化解真实的执念?
若他没有记错,现实的情况是:不过十二岁稚龄的太子玄幽,却在父皇驾崩后力排众议,坚持将守丧的白狐接回皇宫垂帘听政。
看来,那在依赖仰望中滋生的悖德情愫或许早已埋下种子。
宗却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后来,随着玄幽长大,宫中流言四起。
白狐为留在宫中继续掌权,想尽一切办法复活玄禅帝,
没想到招来赤焰虎妖的报复,导致青丘几近灭族。
最后不得已用自己的神魂性命相换......换来了今日的“共生”。
宗却想起自己此番进入杻阳山的目的,
想起噬心丹的倒计时,想起母亲下落的谜团。
即便这心象牢笼时序混乱,自己也必须加速试探。
刹那间,玄幽的记忆如碎片般涌入宗却的脑海,带着少年特有的敏感与偏执:
“白若芷。”十五岁的玄幽立在书房门口,身形已然比白狐娘娘高出半个头,少年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拒不称呼那句“母后”。
那日,她来书房指点功课。
纤纤玉指划过书页,身子却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拂过他耳畔。在她又一次靠近时,玄幽伸手扶住她手腕,感受到她肌肤异样的灼热。
白狐果断抽手,“这处,我还不懂。”他声音平静,手指却收紧。
又一年冬至。
玄幽染了风寒,故意拒不服药。
果然,她亲自端着药碗前来——披着素白狐裘,墨发间簪着他前日送的那支玉簪。
“若芷终于肯来看我了。”他倚在榻上,刻意扯开衣领,露出泛红的锁骨。
看着她躲闪的目光,他猛地攥住她衣袖,就像三年前在灵前那样,但这次,他清晰感受到她的颤抖。
“在若芷心里,是不是永远只当我是个孩子?”他逼视着她,试图从她骤然急促的呼吸中得到了答案。
她却克制的回答:“你是玄禅的孩子,自然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弱冠那年,选妃之事被提上日程,朝臣竞相举荐,身后的白狐确是一改以往的淡定,坐不住的提前离开。
那日午后,她竟主动来到东宫,玄幽屏退左右,单手扶墙,将她困在书架一侧。
“若芷希望我娶谁?”他垂眸,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还是说......你根本不愿我娶任何人?”
她今日熏了新的香,是他曾在御花园称赞过的白梅冷香,
此刻这香气丝丝缕缕缠绕上来,与她的呼吸一样紊乱。
回忆猛然停下,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神魂刺痛,像是在警告他抗拒感受的代价。
宗却不由的唏嘘,若两人没有这般心动的过往,或许不会发展出这惨烈的结局。
事已至此,玄幽的身体特地提醒自己对白狐的真实爱意,
那么此刻破局的关键,似乎只能引导白狐放弃复活玄禅?
若是白狐不动复活玄禅帝的念头,就不会招惹虎妖,后续所有的不幸便不会发生。
自己不如将计就计,和谣音一同,将白狐所要的名誉、权利、爱情......
将这一切的一切,光明正大的给她?
*
夜幕降临。
谣音心口的剧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阵阵令人心悸的余波。
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少年玄幽那双过于复杂深邃的眼眸。
这么晚了,他竟一直没离开?谣音不解,
奇怪,这家伙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母后,倒像是在看......猎物?。
这想法让她心头不由一颤,这绝不是一个十二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白狐娘.....不......若芷,待我登基之日,必将封你为皇后” 少年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郑重承诺,
扶着她的手臂坚实有力,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然而这承诺本身却让谣音浑身一僵——
若芷?难道是白狐娘娘的名字?
嘶......这孩子被噬心丹毒疯了不成?若是没记错,晕之前这小孩可还开口喊自己母后的......
哪家好人家信誓旦旦的要娶后妈做皇后!?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臂,却被握得更紧。
“别推开我。”宗却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执拗,
“听我说,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实现!但你答应我,只看着我,可以吗?”
这声音从他尚显单薄的胸膛里发出,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与他这般郑重的姿态形成微妙的反差。
他微微仰头看着她,烛光在他尚且稚嫩的脸庞上跳跃,那双过于早熟的眼睛里,竟盛满了近乎虔诚的认真。
这一刻,某种强烈的违和感击中了谣音。
这份超越年龄的执拗,这份与稚嫩面容格格不入的深沉……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这厮难道和自己一样?莫不会根本不是玄幽?
这认知让她心跳骤停了一拍,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仙……”
就在那个“使”字即将出口的瞬间,一股远比噬心丹更恐怖的威压轰然降临!
“呃啊——!”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她的灵魂。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如铁,压迫得她无法呼吸,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在扭曲、剥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灰白。
腰间鹿铃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向她发出示警般的悲鸣!
之前男子的提醒在脑中浮现“强行对抗幻境规则,只会导致意识先行崩溃。”
规则反噬!?谣音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竟如此邪门!这心象牢笼由白狐的执念构筑,它认定自己是白狐白若芷
自己试图戳破身份、揭示外来者真相的言行,全都会被视作对幻境本源的攻击,遭到整个心象世界的排斥和反噬!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被无情地撕扯、搅拌,
关于谣音灵魂的所有念头,都在以可怕的速度被抽离、抹除。
剧痛与混沌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待她意识回归,发现自己正无力地靠在少年怀中,大口喘息,冷汗已浸湿了鬓发。
“我刚才……想说什么?” 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砸过,什么也记不清了。
宗却紧紧扶着她颤抖的肩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凝重的神色。
是的,他也感受到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刚才那阵恐怖的空间排斥力,也看到了谣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悸与随之而来的彻底茫然。
看来……连确认身份的念头都会被强行干预。
他心底微沉,这心象牢笼的规则,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霸道。
他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女子,放缓了声音,引导她将思绪拉回安全的轨道:
“你看,连上天都不许你推开我。”
他的语气里,分明夹杂着一点少年强装镇定下的委屈和后怕。
谣音怔怔地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少年唇线紧抿,耳廓微微发红,故作轻松的话语掩盖不住青涩脸庞上挂满的担忧,
他轻轻拍了拍谣音的后背,温柔说道:“别怕,我会长大,我保护你!”
接二连三的死亡信号让谣音不敢继续思考。
但不知为何,躺在少年怀中,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竟在这种混乱中悄然滋生。
她索性试探和疑问死死锁在心底,连同那瞬间涌起的的悸动,一起压入最深处。
她看向玄幽的眼神,被迫染上了更多属于白狐的复杂情绪——感动、关切、挣扎。
“我相信你。”谣音终于回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着痕迹地挣脱出少年小小的臂弯,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体面。
“既是如此,你的毒……不能再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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