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殇债·渡我祭忘川

作者:絮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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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魇


      令璇这才发觉第五个人的存在,倏然松开手。
      微生临钰正沉浸在指尖相触的暖意里,骤然被打断,好事落空的懊恼浮上眉梢,只好讪讪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腰间的锁妖囊。
      令璇只当他二人是有私怨不便言说,目光扫过四周时满是警惕,沉声道:“把狐妖收进锁妖囊,封死气息,半分也不许泄露。”
      微生临钰尚不及应声,令璇已转身迈向那株叶片发枯的古松。
      妖气早已将松木熏得焦黑,地上蜷着的男子蓝衫浸满鲜血,衣襟上的银质天族徽记碎成两半,额间仙印黯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你是何人?”令璇屈膝俯身,指尖凝起清灵仙力悬在他心脉之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瑾尧君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涣散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片刻,才缓缓凝聚焦点,声音发颤:“妄瑾尧…”
      “天族之人?”令璇闻言,指尖仙力顺势探入他体内护住心脉,轻轻将人扶起,眉峰微蹙,“方才那名神将与你是什么关系?这些伤,亦与狐妖有关?”
      这时,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层层银纹,水花簌簌作响间,数十名鲛人作响间,数十名鲛人破水而出。
      “瑾尧君!”为首的鲛人声音清润,带着难掩的急切,众鲛人纷纷跃上岸边,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他们指尖凝着柔和的水泽仙力,轻轻托住妄瑾尧的肩背,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将人稳稳扶到古松旁的平整石台上。
      他在古松上,缓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道来。
      令璇听完,眸中怒火翻涌,气愤道:“竟然趁人不备暗下杀手,天族人还真是……”话到嘴边,她眼角余光暗暗扫过身旁的微生临钰,故意拖长语调,加重了语气“擅长趁人之危!”
      微生临钰闻言,墨色眉梢微微一挑,抬眼望来,眼底浮起几分似真似假的不解,唇角噙着抹淡笑:“陈小姐这话可就偏颇了,我虽不是天族人,但有我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放眼六界,也不常见了。”
      “光明磊落?”令璇嗤笑一声,桃花眸微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微生公子你与这四字,怕是半分不搭边吧?”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间,妄瑾尧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微生临钰此刻唇角带笑、语气带锋的模样,他竟是头一次得见。
      从前在天界,这位主向来寡言寡语,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冷意,连目光都带着三分疏离,谁也近不得身。
      他也曾听闻清珩上卿与微生临钰的纠葛,只是那样淡漠疏离的性子,竟会对一个女子耐着性子周旋,甚至露出鲜活的模样,看来这位女子,于他而言,意义不凡。
      这时,天际掠过三道流光,落地化作三人身影——正是凝霜、恒秋与豫春。
      三人寻着动静追至莒灵谷,一眼便望见令璇与一行人,此时的莒灵谷已经恢复以往的正常模样。
      凝霜皱了皱眉,说道:“茗瑜,长老心中牵挂你,特命我三人前来查看你的安危。”
      令璇拱手笑道:“不必担心,我大致能确定,在山北麓受伤的弟子是狐妖所伤,而我也抓捕了狐妖,带回去审问便是。”
      恒秋目光锐利,扫过古松旁气息奄奄的妄瑾尧与围拢的鲛人,又落在微生临钰手中隐隐泛着妖光的锁妖囊上,眉峰微蹙:“师妹既已擒妖,为何仍在此地耽搁?不知这几位是……”
      令璇抬手指向身侧二人,语气清晰利落:“这位是东海微生少卿,微生临钰;那位是天族仙君,妄瑾尧。”她目光掠过妄瑾尧染血的蓝衫与碎裂的徽记,惋惜道,“只是惋惜,瑾尧仙君一身重伤,并非那妖邪所害,而是拜他天族同族所赐。”
      话音落地,凝霜三人皆是一怔。
      恒秋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天族内部自相残杀?还为了浣尘灵珠痛下杀手?”
      豫春也收起了嬉闹之色,咂舌道:“怪不得这仙君伤得这么重,同族下手也太狠了吧!”
      微生临钰唇角勾起一抹淡凉的笑,接口道:“天族看似光鲜,内里的龌龊可比六界任何一界都多。瑾尧君掌管北郢,自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妄瑾尧靠在古松上,闻言轻轻颔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少卿所言不虚,只是没想到你还有心思在乎这些。”
      凝霜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道:“不管是天族内斗还是魔界作祟,当务之急是寻回灵珠。茗瑜,我们三人才阵已备好,随时可以动手。”
      豫春突然抬手,指尖灵草绳随着湖风轻轻晃动,目光锐利地望向西北方,说道:“山北麓方向的妖气仍在翻涌,方才我等循着动静赶来时,便察觉那处妖气混杂着一丝魔界腐气,绝非单纯的狐妖作祟,说不定还有魔族余孽潜藏在那里。”
      令璇闻言颔首,桃花眸中锐光闪烁,说道:“那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
      三人应声离开后,她转头看向古松旁的妄瑾尧,指尖一弹,一颗莹白圆润的灵丹便破空而出,稳稳落在他掌心:“看在你拼死护住鲛人族群、未曾让无辜者受牵连的份上,这颗清灵丹你拿去疗伤,能暂缓仙力溃散。”
      妄瑾尧握着灵丹,掌心传来温润的仙泽,抬眼看向令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声道:“多谢姑娘。”
      他指尖微动,灵丹便化作一缕清光融入体内,胸口的剧痛顿时缓解了大半。
      微生临钰见状,墨色瞳孔中翻涌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情愫,转而看向令璇时,却尽数化作了表层的不耐。
      他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讥讽:“陈小姐还真是心性善良,对于不相熟的人,也能做到亲力亲为、慷慨相赠。”
      这话听着带刺,令璇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桃花眸中毫无波澜:“关你什么事。”
      她转头看向妄瑾尧,微微笑道,“灵丹效力可维持三个时辰,足够你支撑到鲛人一族带你返程疗伤。”
      妄瑾尧攥着掌心的温凉,郑重颔首:“承姑娘大恩,妄某铭记在心。待伤愈之后,定当回报。”
      微生临钰见她全然未接自己话中的试探,反而对妄瑾尧和颜悦色,心中那点异样更甚。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妖囊的流苏,绳结在掌心反复碾磨,墨眸沉了沉,烦躁地闭了闭眼。
      他语气冷硬道:“时候不早了,陈小姐还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耽搁,莫非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他抬眼扫过妄瑾尧,眉峰蹙得更:“与其费心关照不相干的人,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应对邪魔,免得真到了交手时,你自顾不暇,还要分神惦记着旁人的安危。”
      “微生临钰!”令璇猛地瞪向他,桃花眸中翻涌着明显的不悦,语气带着几分被扰了兴致的嗔怪,“你这人什么毛病?”
      她也不再多言,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御空而起,朝着山北麓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清冷的气息。
      妄瑾尧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旁神色复杂的微生临钰,眉心微蹙,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微生临钰,你怎么会与华隽神君的女儿相识?”
      毕竟华隽上神当年被贬至蓬莱岛,已是六界皆知的旧事。那蓬莱地处东海腹地,天族人避之唯恐不及,向来不愿踏足半步。除了孚昼神奉命镇守在岛外结界,这些年,再无第二位神祇敢轻易靠近。
      这话一出,微生临钰摩挲锁妖囊的指尖骤然一顿,墨眸中闪过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他抬眼望向令璇远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语气听不出喜怒:“六界之大,偶遇罢了。”
      妄瑾尧却不觉得。这位素来疏离寡言的微生少卿,若只是寻常偶遇,怎会对一名女子耐着性子周旋,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妄瑾尧心中疑窦丛生,正要再问,山北麓突然传来暴怒的嘶吼咆哮,震得脚下土地都微微发颤。
      微生临钰眸色一凛,不再多言,身形一闪便追着令璇的方向掠去,只留下一句传音:“灵珠之事要紧,你也尽快回到天庭,免得古呈神霖说些什么,其余闲话,日后再议吧。”
      当他赶到山北麓时,朔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砭人肌骨。
      令璇正手持一柄莹白长剑,剑光如练,四人正与一团翻涌的黑色混沌死死缠斗。
      那混沌的黑气沾染的四处,草木瞬间枯萎成灰,连地面都被蚀出点点深坑。
      令璇一声清叱,长剑挽出个漂亮的剑花,硬生生劈开一道黑气,却见那缺口转瞬便被周遭的混沌填补,毫无破绽。
      “我是虚雾,你伤不到我的…”
      声音从黑黝黝的虚洞传出,缠上四人的耳畔。
      黑气翻涌得更烈,竟化作无数张扭曲的鬼脸,尖啸着扑向持剑的令璇。
      她横剑格挡,莹白剑光撞上黑气的刹那,“滋啦”一声轻响,剑身竟腾起缕缕黑烟,那是灵气被梦魇浊气吞噬的征兆。
      恒秋看向凝霜豫春,急声喝道:“师姐师妹,用结困灵阵吧。”
      三人迅速踏罡步斗,指尖灵光飞旋,结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网,堪堪将黑气困在中央。
      那黑气被光网一罩,顿时翻涌起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疯狂撞击着阵法。
      金色的光纹在黑气的冲击下不断扭曲,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阵眼处的灵光也开始忽明忽暗。
      “撑住!”恒秋咬牙,双手掐诀,额间渗出细汗,“它还没完全脱困,再坚持一息就——”
      他话未说完,那黑气猛地一凝,竟在光网中央聚拢成一团,隐约化作一只布满骨刺的巨爪,五指弯曲如钩,指甲幽黑如墨。下一瞬,巨爪狠狠一抓。
      “咔——”
      光网应声而裂,金色碎片如雨般散落。恒秋闷哼一声,被气浪掀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溅在地上,瞬间凝成暗紫色。
      那梦魇仿佛被血腥气激怒,再次伸出魔爪,直扑倒在地上的恒秋。
      爪风未至,刺骨寒意已先一步压了下来。
      “嘭”的一声闷响,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陡然在他身前炸开,硬生生将魔爪震偏半寸。
      微生临钰衣袂翻飞,踏着寒风掠至近前,脚下每落一步,寒风中便绽开一圈浅浅的灵纹。
      “退开。”他抬手一拦,衣袖猎猎鼓起,语气却没有一丝起伏。
      三人连忙收势后退,刚一站定,便见微生临钰身形一晃,已至黑气之前。
      他剑指一点,一道凌厉的剑意自剑尖涌出,如银龙出海,直刺黑气核心。
      “这是……”恒秋倒吸一口凉气,“微生氏独有的望清剑意?”
      黑气被剑意压制,翻滚得愈发狂躁,却一时难以挣脱。
      微生临钰目光沉静,指尖剑诀变换,准备一举将这团梦魇本源彻底镇压。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那黑气的边缘忽然像被什么悄无声息地“剥”开了一层,一道极细的裂痕在夜风中若隐若现。
      一缕阴影,顺着那道裂痕悄然滑出,如蛇般绕过剑光封锁,贴着地面与寒风的缝隙,向他背后游窜而去。
      那阴影极淡,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
      令璇眼角余光恰好瞥见那丝异样,瞳孔骤然一缩:“不好——”
      她来不及多想,冲了过去。她整个人几乎是用扑的,朝着微生临钰的方向疾掠而去。
      那阴影在逼近微生临钰身后的一瞬猛然一凝,化作一只布满诡异符文的利爪,指甲漆黑如墨,却缭绕着淡淡的灰光,仿佛能将人的神魂一并撕成碎片。
      “小心!”
      令璇的灵力尽数灌注在后身之上,金色灵光瞬间化作一层薄盾。
      那利爪狠狠抓在光盾之上,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灵力碎片四溅。
      令璇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唇角溢出一缕血丝,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微生临钰这才察觉到身后的变故,剑势猛然一收,回身一剑,将那偷袭的阴影利爪斩成无数碎影,散入空气之中。
      “你——”他看向令璇,目光微凝,带着些许征愣。
      她竟然救了他…
      令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贯的倔强:“别分心啊,若你出事,谁来应付这残局”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手指无力地松开。
      另外三人急着喊道:“茗瑜!”
      那团原本被剑光压制得几近溃散的黑色混沌猛然一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缕极细的青烟,轻若无物,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她的眉心。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再也支撑不住。
      几乎在同一时刻,令璇眸子里的清明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蒙的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一点点侵蚀。
      下一瞬,令璇软软地倒了下去。
      微生临钰一把将令璇揽入怀中,指尖还没来得及触及她眉心,那缕青烟已经彻底没入,无影无踪。
      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朔风。
      令璇脉象虚浮紊乱,那股阴冷的气息正顺着脉络,往她的识海深处蔓延。
      梦魇已将她拖入了无边梦境。
      “桀桀桀桀……”那团混沌阴恻恻地笑道,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又像是从人心底最阴暗处钻出来,“我已经进入她的脉络里了,她就慢慢地被我吞噬掉魂魄吧……”
      黑气在半空翻涌,隐约浮现出一张扭曲的鬼脸,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光:“你们谁也救不了她。只要她在那一幕里多待一刻,她的神魂,就会多碎一分。”
      梦魇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仿佛笃定了结局。
      豫春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颤声开口:“你把她……拉到了什么地方?”
      那鬼脸缓缓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自然是,她最不想面对,却又最放不下的地方。”
      梦魇那桀桀怪笑犹在耳畔回响,幽绿的鬼火在半空跳跃,像在欣赏一场好戏。
      微生临钰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令璇。
      他的眼眸原本温润清澈,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从深处点燃,一层层寒意与冷光浮上来,将那温润彻底压了下去。
      陈令璇这个女人。
      她以为,用这样一计苦肉计,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击,他就会感激她?他会因此,对她另眼相看,从此对她另当别论?
      微生临钰喉间发紧,心底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怒火,像被人粗暴地翻搅开来。
      他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更不喜欢,有人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一条命。
      从道义上讲,她救了他一命。
      可情感上,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像被人塞了一团又冷又硬的冰。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陈令璇。
      而且她说的话那么没有温度,好像她只是看在他能对付梦魇的份上顺手帮了他一把,并不是真正的在乎他。
      “你倒是会算。”他心中冷笑,陈令璇是我小瞧你了。
      梦魇见眼前这人一动不动,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怎么?心疼了?那不如你去陪她吧!”
      梦魇再次伸出魔爪,却被微生临钰周身屏障格挡。
      他的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金纹,像是一枚古老而庄严的印记,随着他灵力的运转,一点一点亮起。
      那金色纹路并不张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仿佛自亘古而来,不容亵渎。
      梦魇的笑声戛然而止。
      它那双空洞的眼窝里,幽绿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惧:“这是…你竟然……”
      微生临钰没有给它说完话的机会。
      他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无边的金光自他眼中迸射而出,并非炫目刺眼,而是沉稳、厚重,像将整个苍穹压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他周身的神力不再掩饰,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将那翻涌的黑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你敢动她的识海?”
      他的声音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雪,每一个字落下,都仿佛在梦魇的魂体上重重劈下一剑。
      梦魇本能地想要逃。
      它猛地一挣,化作无数缕黑烟,朝四面八方溃散而去,试图重新遁入虚空,遁入令璇的梦境深处。
      但这一次,它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微生临钰只是抬手,轻轻一握。
      无形的神力在半空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那四散的黑气死死攥在掌心。
      梦魇发出凄厉的尖叫,黑气在掌心翻滚挣扎,却怎么也冲不破那层看似淡薄、实则牢不可破的神之力束缚。
      “你以为,梦境是你的领域,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微生临钰缓缓开口,声音冷冽而平静。
      微生临钰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神力的使用,对他来说并非毫无代价。
      但他可不想与弑母仇人的女儿有半点牵扯。
      “你想吞她的魂?”他看着掌心被攥得几乎要溃散的梦魇,声音冰冷刺骨,“问过我没有?”
      梦魇在他掌心中疯狂扭曲,发出怨毒的嘶吼:“好啊,我不过是侵入这个女人的神识,你竟然大费周章动用神韵对付我!”
      微生临钰眸光一冷,掌心猛然收紧。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魂体深处的碎裂声响起。
      梦魇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黑气在掌心剧烈翻涌,却在神力的碾压下一寸寸崩裂、破碎,化作最纯粹的阴煞之气,被他硬生生抹去了意识。
      那团原本张狂到不可一世的混沌,此刻像是被彻底碾碎的尘埃,再也维持不住那张扭曲的鬼脸。
      “不——!”
      梦魇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鸣,消散在天地之间。
      翻涌的黑气被彻底击溃,朔风重新呼啸起来,却再也带不起那股阴冷刺骨的寒意。
      天地间,只剩下微生临钰的气息,沉稳而强大。
      他缓缓收力,掌心的神力一点点散去,眉心那道金纹也渐渐隐没,恢复成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未散的寒意。
      直到他倒在令璇身侧,豫春几人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惊骇还没散去。
      他们刚刚看到,微生临钰为了茗瑜,动用了万年神韵。
      而梦魇在那股力量面前,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被轻易碾碎。
      风渐渐平息。
      漫天阴煞被彻底驱散,天地间重新恢复了清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还残留在众人的骨髓里。
      微生临钰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呼吸在刚才那一场强行压制梦魇、逆冲神识的对抗中,被耗得一干二净。
      他直接动用神韵,没有做好准备,现在神韵透支,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此刻的他,脸色比怀中的令璇还要苍白几分,唇色泛青,额角还残留着未干的冷汗。
      三人冲向昏迷的两人。
      他们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神魂透支。
      “真是两个疯子啊,”恒秋看着这一幕,喃喃出声,眼里满是复杂与不解,“双方都为了对方昏迷,难道他们是眷侣吗?”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一个是向来清冷自持、从不轻易显露情绪的微生少卿。
      一个是要强、做事却从不顾后果的茗瑜女君。
      他们此刻并排躺在地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不太可能吧,”豫春下意识反驳,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确定,“都没有听茗瑜提及过。”
      她与令璇相识多年,从未听她提过自己有什么“道侣”。
      可若不是眷侣,又怎么会为了对方做到这一步?
      一个拿命去挡致命一击,一个不惜动用万年神韵,连自己的神魂都压上去赌。
      恒秋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了,先带回去吧。”凝霜收回视线,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开口,“看长老有没有办法唤醒他们。”
      她的声音很稳,却难掩眼底的惊悸。
      “先把人抬起来。”凝霜蹲下身,小心地避开微生临钰还护在令璇身前的手,“动作轻一点,他们现在,连一丝外力都受不起。”
      豫春忙点头,与恒秋一左一右,将微生临钰扶了起来。
      他的身体轻得吓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令璇则被凝霜小心抱起,她的脸色仍旧苍白,眉心那一点青灰已淡了许多,呼吸虽弱,却总算平稳。
      三人小心翼翼地将两人带离了这片刚刚经历过大战的荒地。
      在他们离开后,一道身影,从古树后缓缓显形。
      那人披着宽大的黑袍,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下颌线条冷硬,唇色发白。
      他低头,目光落在地上零零碎碎的黑魂残片上。
      那些残魂像被撕碎的墨纸,还在微微蠕动,发出极轻的呜咽,却再聚不成形。黑色的气息在它们周围扭曲、消散,如同被阳光灼烤的雾气。
      黑袍人静立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没有人让你寄生,”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就这么不堪一击啊。”
      指尖轻弹,一缕极细的白芒落在其中一团黑魂上。
      那团黑魂像被火焰点燃,瞬间蜷缩、收缩,发出刺耳的尖啸,却连一丝黑烟都没能留下,便彻底湮灭在空气中。
      其余残魂仿佛感到了恐惧,挣扎得更厉害,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幽深的印记,如同一只竖瞳,在阴影中缓缓睁开。
      “不寄人身,便不得生。”他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把你的一切都献祭给我,我会替你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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