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江湖刷BOSS

　　离开了那个骚包孔雀妖的“华彩林”，我感觉自己的审美品位和心理健康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果然，朴素一点的世界看着顺眼多了。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笼罩在浓重雾气中的古老回廊，名为“迷影回廊”。这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石柱斑驳，藤蔓缠绕，雾气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带着点灰蒙蒙、仿佛掺了墨汁的感觉，视线最多看出三五丈远，再远就是一片混沌。

　　“师傅，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是有好人家的样子。”我紧了紧手中的剑，感觉后颈有点发凉。

　　林玄知神色比平时更加凝重，他打量了一下回廊入口，沉声道：“此地气息诡谲，能扰人心神。紧守灵台，勿信眼见，勿信耳闻。”

　　得，又是一个精神攻击系的。我现在严重怀疑这整个试炼之路的设计者，是不是跟所有修士都有仇，专挑人心窝子捅。

　　我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回廊。雾气立刻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带着一股阴冷的湿气，仿佛能渗透衣物，直接钻进骨头缝里。脚下的石板路湿滑不堪，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更添了几分诡异。

　　我全神贯注，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个身影。

　　是师傅林玄知！他背对着我，站在回廊的一个拐角处，身姿挺拔如松。

　　我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呼唤，却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只是……这语调冰冷得陌生，像是一块从未被阳光温暖过的寒铁：

　　“顾清羽。”

　　我脚步一顿：“师傅？”

　　他没有回头，声音毫无波澜地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我心里：“你资质驽钝，悟性平平，心性更是浮躁不定，难堪大任。若非当初那一点天道机缘示警，与我命数有丝牵连，我林玄知，岂会收你这样一个累赘为徒？不过是碍于天道情面，勉强应承罢了。”

　　我：“……”

　　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沉甸甸地往下坠。虽然……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师傅平时也的确严厉到近乎苛刻，动不动就“愚不可及”、“冥顽不灵”地骂我，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他恨铁不成钢的表达方式……难道，他心底深处，真的是这么看待我的？我只是一个因为“天道机缘”才被勉强收下的……累赘？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瞬间冲上鼻腔，眼眶都有些发热。

　　还没等我从这记重击中缓过神来，我耳边，几乎是贴着我耳廓的位置，又响起了另一个“林玄知”的声音！这个声音稍微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与人商议、推心置腹的语气，仿佛正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宗门长老”诉说：

　　“唉，此女虽有些许小聪明，偶尔能触类旁通，但根骨确实寻常，心性更是跳脱，难承我之衣钵。不堪大用啊……待此次试炼之事了结，便寻个由头，让她下山自行历练去吧，也算全了这段师徒名分。”

　　轰！

　　如果说刚才背对着我的那个“师傅”的话是冰锥，那这个贴耳的“密谈”简直就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直接捅进了我最深的不安里！下山？赶我走？因为我“不堪大用”？

　　愤怒、委屈、怀疑……种种情绪如同沸水般在我心头翻滚。难道这才是师傅真正的想法？平时的严厉，其实早就蕴含了放弃的念头？

　　“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我拼命告诉自己，但那些话语如同魔音，在我脑海里疯狂回荡，放大着我内心潜藏的所有不自信：我练剑时的笨拙，我理解心法时的迟缓，我偶尔的偷懒和抱怨……

　　就在我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的时候，不远处，雾气另一侧，传来了林玄知本尊一声怒不可遏的暴喝：

　　“妖孽！安敢乱我心神！诛！”

　　紧接着，是凌厉无比的剑气破空之声，以及某种东西被撕裂的脆响！

　　我猛地一个激灵，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十几步外的一个小空地上，林玄知手持长剑，脸色铁青，正对着一个刚刚消散的虚影。而那个虚影……赫然是我的模样！

　　那个“我”的幻影，正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充满了控诉：“师傅！您从来都看不起我，觉得我笨，觉得我给您丢人了是不是？您心里是不是早就后悔收我这个徒弟了？我那么努力，您却从来不肯夸我一句！”

　　我看到林玄知挥出的剑气在空中明显顿了一下，虽然他最终还是毫不留情地斩灭了那个幻影，但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那里面有被窥探隐私的暴怒，有对妖孽伎俩的鄙夷，但似乎……也有一丝极细微、不易察觉的……触动？或者说是被说中了某种心事的狼狈？

　　原来……师傅也听到了针对他的“离间之言”？而且内容还跟我有关？

　　这一刻，我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被搞心态啊！

　　“清羽！”林玄知很快发现了雾气这边的我，他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来，带着审视和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紧守灵台！此妖无形无质，最擅窥探人心弱点，幻化虚影，挑拨离间！眼前所见，耳中所闻，皆是虚妄！莫要中了它的圈套！”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清心正气，瞬间将萦绕在我心头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是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师傅是谁？是那个在我被风灵耍得团团转时，让我“静心感受”的人；是那个在我被刺猬挑剔到自闭时，告诉我“瑕不掩瑜”的人；是那个在我被孔雀抢镜时，让我“专注战果”的人！他嘴是毒了点，脸是冷了點，但他教我剑法时倾囊相授，从不藏私；遇到危险时，他总是下意识地挡在我前面；我稍有进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微微扬起的眉梢，也泄露过他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那些幻影的话，分明就是抓住了我内心深处那点对自己资质的不自信，以及对师傅认可的那份渴望，然后拼命地扭曲、放大！这妖孽，其心可诛！

　　“师傅！我明白了！”我大声回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背靠背！它找不到破绽！”

　　林玄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确定这次没看错！），我们迅速靠近，背脊相抵。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传来。任凭周围雾气如何翻涌，幻影如何闪烁，那些挑拨离间的“私语”如何窃窃，我们不再去听，不再去看，只感受着彼此真实无虚的剑意流转和那熟悉的气息。

　　我的剑气灵动而略带跳脱，他的剑气沉凝而蕴含极致锋芒。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却如同阴阳鱼般完美交融，互相弥补，形成一个毫无破绽的防御圈。

　　那些试图靠近的“林玄知”幻影，说着更恶毒的话；那些“顾清羽”的幻影，表演着更委屈的戏码。但在我们绝对信任彼此构筑的防线面前，这些幻影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触之即溃，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找到你了！”

　　几乎是在同时，我和林玄知低喝一声！在无数幻影破灭的间隙，我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不断变幻位置的核心波动！

　　“青云锁！”

　　“玄冰镇！”

　　两道剑气，一者如藤蔓缠绕束缚，一者如冰山镇压封锁，精准无比地罩向回廊角落一团不断扭曲变形、没有固定面目的灰色气团！

　　那正是“两面派镜像妖”的本体！

　　它发出一种如同玻璃摩擦般刺耳的尖啸，拼命挣扎，幻化出更多我们熟悉的面孔，说出更多诛心之言，但此刻，这些伎俩在我们稳固的心神和联手攻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如同气泡彻底破裂的轻响中，灰色气团消散于无形。

　　弥漫回廊的诡异雾气迅速退去，露出了原本古朴的回廊景象。阳光洒落，驱散了那股阴冷。

　　回廊恢复了清明，但气氛却莫名有些沉默。我们师徒二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先开口。刚才那些幻影的话，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终究像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

　　良久，林玄知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细听之下，似乎带着点不太自然的生硬，他目光看着回廊的柱子，仿佛那上面刻着无上剑典：

　　“我林玄知，此生行事，从无虚言。”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极其困难的措辞，“收徒……亦是如此。你既入我门下，便……便是我徒。”

　　他说完，依旧没有看我，但我清晰地看到，他那几乎永远白皙如玉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薄红。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那点残留的小委屈、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像是被温暖的阳光彻底融化了一般。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哎呀，我这便宜师傅，安慰起人来还是这么别别扭扭的，但……该死的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师傅。”我笑着应道，声音轻快，“以后您再说我笨，我就当您是在夸我独特了。”

　　林玄知猛地转过头，瞪了我一眼，那抹薄红似乎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他恶声恶气地道：“油嘴滑舌！还不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是是是，这就走！”我笑嘻嘻地跟上，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迷影回廊，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嘛。至少，让我看到了师傅那不为人知的、有点可爱的一面。至于那只镜像妖？哼，挑拨离间是吧？下辈子记得找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目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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