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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注·章七
恶鬼的颅骨被打穿,形成一个碗大的窟窿,李金玉有些茫然,强大的罡风席卷在她周围,使人有些睁不开眼。
她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去,直接一张黄符溃散在空气中,慢慢化作齑粉。
李金玉双目圆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恶鬼……他周围的黑气生生吞掉了黑影伸到她背后的手,就像掉进了沼泽一般。
鬼影尖锐地嘶吼声漂浮在上空,手臂断掉的部分泛起浓烈的黑,伴随着一股恶臭,黑影跌坐在地上,睚眦欲裂地看着来人,而后脑袋往后一仰,脖子向后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七窍流出黑水,有些惧人。
李金玉张张嘴,却顾不上去处理它,那男人深深地看着她,喃喃道: “般般……”
而后好像再也支持不住一般,眼睛一翻,整个人向前倒去,李金玉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才堪堪停住,她快速地揽住他,将他扶住。显然,这恶鬼不应该这个时候就醒来的,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而后又晕在她面前。
他的魄还没有与身体完全融合,此时动力,实在太过冒险。
李金玉来不及责备,从怀里掏了红丹喂给他,就在这时,他眼睛动了动,定定地瞧了她一眼,而后头一歪,显然是晕了过去。
……
李金玉:“……”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此情此景应该如何反应。
她眨了眨眼,试图推了推他,未果,于是便只能由着他靠在自个儿剪头。又瞥见一旁虚弱的黑影,他显然还没有死心,试图挣脱躯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太乙箓要是真砸在身上可不是什么小伤。
李金玉心下疑惑,手上却不停,捏决将那葫芦打开,把这罪魁祸首收入囊中。
忽略这鬼撕心裂肺的尖啸声,李金玉将葫芦揣进兜里,转而观察起男人的情况来。
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确实帮了自己。
她当值阴官一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合魂的时候还能醒来的。
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李金玉望了望天,施法将男人扛起,忧郁而疑惑地叹了口气。
——
男人已经沉睡了好几天,自从他莫名醒来之后,仿佛一切都回到正轨,他安稳地合魂,李金玉便按部就班地处理后续事宜。
但确有一件麻烦事,那便是他打的那一掌太狠,以至于现在李金玉要审那鬼,还未开始审,就已然虚弱的要魂飞魄散了。
她另开了一间房,免得打扰到旁人。此刻她坐在桌前,一旁摆着笔墨纸砚和一个小本子,她用笔沾着墨在纸上画了个圈,而后捏住那魂魄,将他捆在圈内,熟稔地走流程,道: “姓甚名谁?年岁几何?死因为何?”
那鬼颤抖了一下,喏喏道: “鄙人王水生,年岁,年岁……死的那年……三十二,如今过了十年,应当是四十二,”他继续道: “我是被人打死的,大人……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李金玉挑挑眉,在本子上记下,道: “继续。”
王水生见她这个态度,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道: “鄙人,鄙人是被人陷害,并非有意要害人的。那小人孙老四,坑害我一百两白银,我哪里有钱,于是他便谋财害命,”说到这里,他语气恨恨,转而看了眼李金玉,又灿笑道: “大人……小人也是被人所害。”
李金玉轻哼一声,在本子上继续写,没抬眼,道: “你常去赌博。”
王水生一怔,眼珠一转,忙道: “不常,不常,只偶尔玩些叶子戏。”
李金玉斜眼瞥他一眼,皱了皱眉: “烂赌城性,谎话连篇。”
不等他回答,李金玉继续道: “阵法和符箓谁给你的?”
王水生感觉到她的语气不善,明显有些慌乱,着急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
“啊……”
“嗬……啊……”
到后面,他几乎狰狞地想从嗓子眼扣出什么来,可是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李金玉大概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蹙了蹙眉,哼道: “你不愿说?”
看着眼前鬼有口难言,痛苦万分的模样,李金玉写字的手一顿,幽幽道: “拒不招供,罪加一等……。”
那鬼影一震,忙道: “……嗬,大人……”发现终于能开口,赶忙喊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李金玉道: “不用告诉我是谁,你从哪弄来的,”她猜测道:“赌来的?”
王水生身躯一震,忙点头道,: “赌来的,他就是个新手,我那天运气好,赌来的。”
李金玉眨眨眼,问道: “什么时候?”
王水生道: “……大约,大约我刚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想要报仇,正巧遇上了……那……”显然,一说到符咒的来源,他便口不能言。
李金玉没有纠结,继续问道: “你把魂都藏在哪儿了?”
王水生瑟缩了一下,道: “…只有,只有井口那一处。”
李金玉眼神凌厉地扫了他一眼 :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若是瞒报……” 她很清楚,王水生肯定还有其他藏魂的地点,原因无他……她还没有找到女孩丢失的魂魄。
“……你会很惨。”李金玉眨了眨眼,平静地说出后果。
或许是在葫芦里的遭遇让他吓破了胆,王水生并没有怎么犹豫,便招供了,地点在城里的一个赌庄。
雪眉被劫走之后,他便陆续搬走了一些东西,包括大笔的银子和一些续命用的魂魄。
显然,王水生死后仍在赌博,为了保证躯体不腐,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杀人。
李金玉听到这儿,感到疲惫地闭了闭目。所有沾手的银钱都要净化,她已经预感到后面会有多么忙碌。
记完事件纪要,她将本子合上,又想起什么,问道: “你大哥,也是你杀的?”
王水生犹疑了一下,似乎对戕害手足的行为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沉默了一会,讷讷道: “……他欠我的。”
李金玉平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道: “珍惜现在的时光,你日后几百年都不会好过的。”
她不再理会他的嚎叫,李金玉手一挥,又将他收进葫芦里。
——
她果然在赌庄找到了几个仍然有救的魂魄以及一大笔银子,心中不免感叹这赌鬼的可恶。
等到她终于回到客栈,将那缕魂魄塞进女孩的身体里,小孩肉眼可见地面色红润起来,女孩父亲在一旁喜极而泣,她哥哥紧紧地搂住妹妹。她勾起一抹笑,将这短暂的重聚时光留给这家人,准备回房间看看。
算算时日,合魂仍旧需要月余。李金玉掂了掂手上的一袋银子,她正好还有活能做,也不至于太无聊。
“吱呀——”
李金玉推开木门,将那一袋银子放在鬼子上,一转头,却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个,那个恶鬼。
站在桌前,背对着她。
他已经醒了。
听到她来,他转过头来,于是她得以见到他的样子。
他长得确实极为俊美,皮肤极为白皙,一双含情桃花眼,眼皮很薄,上头有一点小痣。
只是眼里的感情极为淡漠,活脱脱一个冰山美人。
李金玉怔住,一股难以言喻,莫名其妙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认识他,她早知道的。阎封告诉她,玉佩告诉她,他对她的反应告诉她。
可是当真接触到那些陌生的过去,又让她窒息到有些恍惚。
李金玉闭了闭眼,短促的呼出一口气,好像缓和不少。
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道: “你怎么醒了?”
男人却只是垂眸看着她,并没有回话。只是手微微有些颤抖。
好半天,才终于听到他开口。
“般般,别哭。”
李金玉不知道般般是谁,但还是抹了抹脸。
眼泪就像决堤了一般收也收不住,她有些无措,视野逐渐模糊,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汹涌的情感从何而起。
她感受到一股刺痛席卷全身,双腿发软,李金玉猛地喘了口气。
怎么会这么巧。
这几日的事情太多,她忘记吃药了。
她眼前一黑,就要向前倒去。
下一瞬,她被拢入怀中,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席卷了她。
李金玉眼皮掀了掀,只觉五脏六腑全都搅在一起,大约那人问了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只剩嗡鸣。
在痛晕过去的前一秒,李金玉勉力支撑着自己将红丹的小药瓶塞进那人手中。
——
李金玉动了动手指,她被规整地塞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晕过去多久。
她眨眨眼,扭头看看床边。
见到她醒来,男人显然有一瞬的怔愣,而后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让她感觉有点怪异,于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李金玉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问道: “那个……你是谁?”
“……”
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道: “……宋谨渊。”
李金玉将这名字按在心中嚼了一嚼,涌出的熟悉感让她心惊。
宋谨渊。
她哑然地张了张嘴,又想流泪。李金玉抿了抿唇,强把情绪按在心里,半晌,道: “……阎封说,我认识你。”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点点头,而后试探地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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