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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招亲
怀化将军府,直挺挺站着的女人长出一口气,往后重重倒了下去,像是死去,声息全无。
肃王府,目光不能及的湖底下,一圈圈糕点碎屑形成漩涡汹涌,漩涡中心的何子君胸口还在轻轻起伏着,如安睡在梦乡。
乌云已散去,辛离还站在湖边,遥望亭中人影纷乱,仓皇四散,片刻间,亭中已空,少女歪坐在栏边惬意地晒着阳光。
林镜初饶有兴味指了指对面的辛离问:“你想要他吗?”
春生一脸垂涎,却摇头道:“啃不动。”
林镜初眉头一挑,“那我去啃两口试试。”
“我劝你别去招惹他,你俩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要是他来勾搭我呢?我娘亲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得排个第二吧,这般美貌他能不动心?”林镜初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春生呵呵开嘲:“您老有多神憎鬼厌,自己没点数?男子见你第一眼兴许会起色心,第二眼要么死心,要么起杀心。”
林镜初也不生气,笑道:“要是他把我吃了,你不是就做了亏本买卖?”
春生木着脸,心累。真惹到这祖宗,她绝对做得出把自己剁碎了喂到别人嘴里。
辛离看到对面的林镜初主动朝他摇手时,确实生出了一口将她吞掉的躁动。当林镜初朝他这边而来,越近,越是难抑,他竟有些压不住,杀气遂起。
林镜初走近了,瞧清楚了容貌,目光无波,倒映着众生,像张精心绘制的面具,昳艳,却了无生气,她还是挺满意的,便问:“你可有婚配?”
辛离未答。
“想必也是没有的,你这是孤寡一生的面相,我嫁你如何?”
辛离还是未答,林镜初一欺近,他便退,一进一退,直至他靴跟已触到湿滑的湖石。
“继续退呀。”林镜初再逼进,衣袂交叠,两人之隔仅余一指,她下颌抬起,笑得猖狂,硬生生折了这张绝色容颜的完美。
辛离喉结滑动,眼尾带红,上半身朝她贴近,两人再无缝隙,体温透着衣料,两人都冷得打个激灵,哪来的情热似火,都暗唾对方只怕骨血也是冷的。
辛离被冷得心神稍定,暂不想多作纠缠。正欲抽身离去,林镜初却揪住他的衣襟不放,他襟口微敞,一截褪色的红丝绳自他颈间垂落,末端隐于衣衫之下。林镜初直瞅着他裸露的胸膛,好奇心上来,双手齐上,倒要扒开看个清楚。他一手扣住她的腰肢,本只想将她推开,岂料她行径越发禽兽,索性将她整个人提起往湖里扔。
林镜初还未脱手,他眼前一花,被春生一脚踹进了湖里,水花四溅。林镜初抓了好些颗石子,候在湖边,待他的头一浮上来,就一石子掷下去,屡发屡中。
春生大力鼓掌,捧足场:“郡主神功盖世。”
“把底下的人捞起来,要不然我把你打晕摊在这,你这个唐僧肉可有很多小妖精正惦记着呢。”
辛离被砸满头包,连呛了好几口水,闻言胸膛憋得要炸开,冒出头,扫过正笑嘻嘻往上抛着石子的林镜初,落在一脸谄媚的春生身上。一声不吭下潜到湖底,乖乖将何子君一同带上来。
何子君人一上来就醒了,睁眼就在辛离怀里,大喜过望,方想埋入他胸膛痛哭出从鬼门关前走这一遭的后怕。不料辛离没半点怜香惜玉,将人往地上一抛,连着翻滚数周,惨叫连连,草叶纷飞。
林镜初一脚刹住何子君,“我今日有喜,日行一善,此人克妻,谁嫁谁死。”
何子君浑身湿透,沾满草屑与泥痕,身上无一不痛,又深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丑死了。”林镜初急忙捂眼,拉着春生转身就走。
“这就走啦?你不是要啃两口吗?怎么你牙口不好,啃不动了?不是还有我嘛,我帮你按住他,保证任你施为。”
“找男人是要找知情识趣的解语花,就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哑巴,我还费那牙口啃他?他想得倒美。”
主仆俩也不避人,边走边数落,辛离如根木头桩子杵着,面无表情。何子君忽然被一股阴冷的寒意笼罩,抬眼撞进辛离那对如古井的深潭里,呼吸滞住,顾不得周身狼狈和伤痛,手脚并用爬起逃走。
林镜初瞧着何子君跑到她前头跌跌撞撞的背影,“人呀,努力想活下去的样子总是那么难看。”她转头与春生对视,“你说,是吗?”
春生撇撇嘴,“看腻了。”
林镜初两指抓向春生双眼,“看腻了,可以把眼睛剜掉,想看也没得看了。”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熙春堂,宴设于此,五开间的敞轩,楠木雕花格扇悉数敞开,揽尽庭院春光,姗姗来迟的林镜初自然也成一景落入堂内所有人眼中。
林镜初扫过众人,没有少女的含羞带怯,直勾勾的,勾魂夺魄。昭宁长公主的美是九天上的神女不容亵渎,林镜初却是要搅动风云的妖孽,她直白的不加掩饰,你可以得到她,只要你敢。
在场的贵公子大多数都看痴了,全忘了她的狠辣和短命,女客们有恨有妒也有羡。厅内按阴阳分席,东侧长案设女宾座,西侧方几为男客席。林镜初向端坐在北面主桌的肃太妃行了礼,随意择了女宾上首的空位坐下,规矩得挑不出毛病,众宾客仍一脸提防林镜初生事,不时投去目光。
肃太妃凤眼微眯,带出眼尾细纹。
酒过三巡,歌舞尽欢,筵席过半,众宾客都以为今日宴会会圆满落幕,有庆幸,打算给辛离办红白喜事的那部分人则是脸黑如锅底。
林镜初在此时执杯而起,“诸位,扶风在此正式为之前的冒失赔罪,万望海涵。至于罪奴春生,确该千刀万剐。”林镜初目光如刀锋,先剐过春生,正义凛然道:“只是我惯了她的侍候,圣上怜我命不久矣,特赦这丫鬟陪我到最后,待我去了再处极刑。”
林镜初执杯而起,环视众人,扬声道:“诸位,扶风此前行事孟浪,在此赔罪,万望海涵。罪奴春生,实该千刀万剐。”她目光如淬冰的刀锋,先剐过春生,“然扶风残躯将败,惯用此婢侍奉汤药,陛下垂怜,特恩准其暂缓极刑,伴我走完这最后一程,便是她伏诛之时。”
满堂皆静,这个扶风郡主怕不是假的吧,还是她有双生姐妹?
男客中不少心生出了怜惜,无论如何,她这么美,都道歉了,当然是原谅她,见春生不慌也不跪,站没站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堂乱转,半点没有奴仆低眉弯腰的自觉。想来真是因扶风郡主长年病弱,性子又绵软,管不了底下人,恶奴才敢如此。
女客都是亲眼见过林镜初的狠辣,自不信她所言,只觉得这出戏实在矫揉造作。圣上为了顾及她的身体,连赐死的丫鬟也可以赦免,林镜初眼下就是一尊泥菩萨,也只能供着,故谁也不敢多言,要是她一时气不顺就此没了,虽说也是功德一件,但难保圣上不会追究。更何况,还有林羡这条出了名的疯狗,没他不敢咬的,权重如皇后方氏一族被咬成了空架子,庞然如世家大族杨氏被咬断了根。凡被他咬上的,他不咬死咬残绝不会松嘴。谁知道他对这个女儿有几分重视,她们一分也不敢赌。
“都是恶奴仗势欺人,郡主良善,实不必再自责。”荣平侯府二公子秦钰忍不住起身道,少年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比宝石更璀璨,透着稚气,与魁梧的身形和硬朗的轮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林镜初对秦钰明媚一笑,这双眼睛,像小狗,她喜欢,想要。
一笑百媚生,贵公子们春心荡漾,暗恨被秦钰这个浑不吝的抢了向美人显殷勤的先机,当日在长公主府被扔下水的就有他一个。秦钰本没有什么绮念,纯粹是信了林镜初所言,悔在长公主府对她无礼在先,又怜她命薄,才出言宽慰。林镜初朝他这一笑,似风吹水面,他心上泛起层层涟漪,望着林镜初含笑的眉眼,恍惚生出了梦中人的熟悉感,“我们好像在梦中见过,还是前世见过?”
有公子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其他人随之哄笑,就连恪守闺训的贵族小娘子也捂帕掩笑。荣平侯世子秦铮尴尬地按着秦钰往下坐,心中默念几遍五字清心诀,这是亲弟弟……才又勉强压住了想打死他的冲动。
秦钰惑然四顾,半会才清醒过来,自己刚刚居然把心里想的从嘴里说了出来,脸刹时通红,双眼因羞耻湿漉漉的。
很好,更像小狗了,她更想要了,林镜初笑意加深,“也许,真见过呢,才有缘再相见。”
此话一落,打定主意任林镜初闹腾的女眷们齐齐变了脸色,生怕这般不堪入耳的话污了自家闺女,饶是被林镜初美色所迷的贵公子们也觉得过于轻佻。虽都知道她强抢男子入府的事,料不到她出格到当众与男子调情。
“你这娃也太不知羞了。”满头银丝的淮老王妃中气十足道,已故老淮王是大周唯一受封的异姓王,淮老王妃悍名在外,别说是内宅妇人,文武百官都畏她如虎,当今太后对她都是礼让三分,可见其尊贵。近二十来年淮老王妃已经少出来走动,也就肃王府能请动她老人家。当日在长公主府安成候夫人吃了大亏,淮老王妃这是给外孙女报仇来了。
一个病弱,一个老迈,都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简直是天选的对手。要不是场合不适合,在场众人都想点上几盘瓜子看戏。
“我倒确实不知道该羞什么,请老王妃赐教。”
有多少年没遇到敢跟她顶嘴的人,上次顶嘴被她当众打屁股的女娃是谁来着?淮老王妃想不起来了,不认老不行呀,淮老王妃心中感慨,面上带出了恼意。安成侯夫人见状忙卑恭道:“老祖宗,知道您老人家为小辈着想,但郡主身子弱,还是算了吧。”
林镜初扑哧笑出声,“是啊,还是安成侯夫人想得周到,您老人家有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是别说了,万一把我气出个好逮来可怎么办?”
林镜初把话挑明了说,安成侯夫人一时语滞,她哪里有让老祖宗忍气吞声的意思,分明是想点燃淮老王妃这炮仗炸死林镜初。没想到反引火烧身,无论淮老王妃认为她是哪种心思,她都没有好果子吃。眼下当着这么多人,她又不好分辨,急得后背直冒冷汗。
淮老王妃不怒反笑道:“那你就不怕把我老太婆给气出个好逮来?”
“心宽则寿长,老王妃这般高寿,心胸自不必说。”
在场吃过瘪的众人才知道原来林镜初也能进退有度,是他们站得不够高,只配她蛮横对待,心塞,弱小又无助。
“何况今日除了向在座各位赔罪一事,还有一件喜事。”林镜初坐下,才慢悠悠说:“我虽苟延残喘,但人生无论是百年,还是十来年,来一遭,都得好好过,不是吗?今日在此,我要为自己招婿,别无所求,只要真心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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