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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关于温家前家主的去世,温芙蓉和温十一的说法却大相径庭。
司九州和度清光对视一眼。
“但温家主似乎认为,她父亲去世前,曾被人绑在树上,面上也像是被划花的?”
温十一略微一顿。
“没想到家主连这都说了,看来很信任二位。”
他眼神在两人身上重新打量一番,复又开口:
“本来,这些话家主不该往外说,我也不该往外说的。家主之所以会这样认为,并非她亲眼所见,而是……听信了一个疯子的话。”
哦?
非亲眼所见不假,温芙蓉也说这是一个仆人所述得来。
但这管家怎么如此笃定证言不可信?
温老去世那天,温十一明明也不在府中。
司九州:“您如何确定,说这话的人是个疯子?”
“很简单,因为他真的是个疯子,”温十一从容道,“我比家主早一日回府,找验尸官验过,确认老爷是癫痫发作,面容是病发时自己挠伤的。”
“家主不信,说一定要找到杀害老爷的真凶。当时厨房王妈妈的儿子在府里帮忙,他是个傻的,说话也说不清,是老爷念在王妈妈多年为温家奉献,才特许她儿子进来帮手。结果家主问话时,他竟说自己看见老爷被人绑在树上,划花面孔……”
“这样的话怎可乱说?不过他本来身体不好,没过多久着了凉,便也随老爷去了。倒是家主,始终相信他说的疯话,一直在找害老爷的凶手。”
“家主担起家业,已经压力重重,又因为这无凭无据的话,时而梦靥,精力不佳。我想家主执著于找出一个罪人,也是为了减轻些自己的痛苦罢。”
提供证言的证人其实痴傻,还碰巧因病去世?
看着眼前情真意切悲从中来的温十一,司九州没有再多问。
温十一却又开口了:“对了,今日这些话,实在不能流传出去。既然家主信任二位,还请二位为了温家,将这些放在心里,慎言。”
度清光道:“自然。”
温十一点点头,转身走回长廊,他的影子融入拐角的暗处,慢慢消失。
“他的话你信吗?”司九州问。
“有待观察,”度清光道,“那你呢?”
司九州道:“既然本不该对我们说,为何却又主动说了这么多?倒好像,刻意让我们知道一般。”
度清光说:“他与温家主各执一词,我想背后还有些事我们不知,有必要再去找温家主问问。”
司九州点头。
祈笙和疏星互望一眼,识趣地没插话,心里却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
刚刚两个人好像还搂搂抱抱的……
难道幽篁里和玄影卫真要化敌为友了?!
几人返回温芙蓉住处。
司九州抬手正欲敲门,忽地,房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瓷器打碎了。
什么情况?
她推开门,大步进去,见温芙蓉在桌旁抱着头,紧紧皱着眉,神色痛苦,一旁的地下是打翻的茶水,和一盏碎成两瓣的茶碗。
“温家主?”司九州拉住她。
温芙蓉却像听不见声音似的,双手捂着面颊,不停摇头:“不,不是的,父亲去世是意外!是意外!他是被人杀害的!”
看她神志恍惚,似不清醒的模样,司九州忙点穴让其晕睡过去。
祈笙在一边检查茶水:“这茶水是普通的碧螺春,无毒。”
度清光探了脉道:“脉象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这是不是刚刚那管家说的,梦魇之症啊?”疏星挠挠头,“难道温家主真的精神状态不好?那,她的说辞还能相信吗?”
司九州四下看看,温芙蓉的房间雅致,布置简约,没什么装饰的物件,唯书台后挂着一幅醒目的秋日山水图,署名是温老的名字。
真是父女情深。
房内幽静,能听见临近小院的潺潺流水声。或许是休息的缘故,温芙蓉遣了丫鬟们下去,只是连阿寂这个贴身护卫也不在,只余她一个人在房间,未免有些奇怪。
确认温芙蓉没大碍了,司九州朝祈笙疏星道:“我出去叫人,你们在这里看着。刚点的睡穴力道不大,她半个时辰不到便能醒过来。”
疏星下意识点头,待司九州走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他为什么要听“度清光”的指令?
但眼见自家头儿也跟着出去了,没有带上他的意思,疏星撇撇嘴:算了,看在玄影卫最近经常夸头儿的份上,勉强听他一回吧。
司九州踏出房门,余光见度清光在她身后。
“大人这么自发地跟着我,有兴趣做我的小弟?”
“小弟?”度清光抬眸,“在外人眼中,可是你司九州在跟着我。”
……
忘了现在身体还没换回来的事了。
“你……”司九州正要回怼过去,一阵吹箫声响起,打断了二人夹棍带棒的说话。
拐过门庭,只见一人倚靠在后院的梧桐树上,双手执箫,箫上坠着一片半月形状的玉,正奏着首不知名的曲子。
是阿寂。
不在家主身边保护,却来此处吹箫?
“好曲……只是太过幽寂。”一曲罢,司九州拍掌喝彩。
阿寂放下箫,朝她看来。
司九州微笑:“阿寂小兄弟怎一人在这,没陪温家主?”
阿寂:“家主说想要安静一会儿。”
“原来如此。”
阿寂是个冷硬的性子,除了与温芙蓉,平日都不怎么说话。
今日在前厅,他劝温芙蓉保护自己为先,可温芙蓉这么看重与父亲的情谊,怎会听阿寂的话?
两人感情再深厚,也经不起这样的争执。
度清光似乎也想到这一点,拐弯抹角试探道:“听闻此处后院有鬼,夜间啼哭,十分凄厉,你可曾听过?”
阿寂抬头看了他一眼:“无稽之谈罢了。”
“是么,府里人都相信,你不信?”司九州问。
阿寂道:“向来人言、人心才是最可怕的,鬼,有人可怕吗?”
司九州:“若不是你害他变成鬼,自然就不用害怕。”
阿寂却说:“即使是,我也不害怕。”
哦?
阿寂低头沉默一会儿,才道:“于我而言,他并不无辜。”
他说话如此直白,倒令司九州意外。正要开口,那边度清光已接上她的思路问道:
“你怨恨温老?”
“怨?确实。但家主向来尊敬他,我是家主的人,自然也要尊敬他。”
看来阿寂与前家主的关系并不好。他总劝温芙蓉保护自己,想来不只是担心她,而是本身对温老的死就不大关心。
可他如此大胆在她和度清光面前说这话……
“你今日说这些,不怕我们怀疑你吗?”
毕竟阿寂知道她们二人的来历,也知温芙蓉邀请她们是为查杀父真凶的。
阿寂没有回答,他将箫放到嘴边,继续吹起了刚刚那首曲子。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从阿寂这里撬不出话,司九州也没再坚持,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了温芙蓉的房间。
“头儿!”
“大人!”
房内,温芙蓉已经醒了,不知在书台上翻着什么。祈笙和疏星则在一旁大眼对小眼,见她们回来,两人同时喊出声,像两只麻雀幼崽似的。
“司阁主,度大人,”温芙蓉放下手中书卷,“我已听说,刚刚又是二位帮了我,实在感谢。”
“我想你们三番两次助我,我该更坦诚一些,不应多做保留。”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司九州和度清光一人挑了一边坐下。
“我从小没了母亲,是父亲一把手将我拉扯大,对我无微不至,我很感谢他。”
“本来我想在外多历练历练,等回家了,可以接过父亲身上的担子,让他歇歇,没想到再见时,却是阴阳相隔,再没了尽孝的机会。”
“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真没错。”
温芙蓉苦笑。
“这一月来,许是父亲过世给我的打击,我容易恍惚,有时醒来,不记得自己之前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原先只是夜晚犯病,郎中来看了,说是梦魇,抓两副药吃会有效果,谁知好了一些时日,反变得更差,白天小憩也会发作。”
“温家主可否查过医你的郎中,以及他用的药?”度清光问。
温芙蓉点头:“查过。一开始我也有些怀疑医我的人,但是换了几家医馆,又找人看了几次药方,我还带阿寂亲自去抓药,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我的身体状态,的确越来越差了。”
带阿寂去抓药。
司九州眼前闪过刚刚那个说着“怨”的身影。
“家主可有想过,温老的死,除江家的嫌疑外,府内或许有内奸?”
“内奸……”温芙蓉皱眉,“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想暂时还是外人嫌疑更大。”
“府里丫鬟家仆数量不多,不少家生子,几代人都为温府效忠。温管家和阿寂也分别在父亲与我身边陪伴多年,虽说父亲不大喜欢阿寂,但阿寂衷心,不会做伤害父亲的事。”
是么?
“温家主是否太过于笃定了?”司九州眼一眯,“阿寂忠于你,似乎多过忠于温老……”
“原来度大人早就看出来了。”
温芙蓉望她半晌,叹了口气:
“我与阿寂之间,确有风月之情。”
司九州虽不满让度清光得了个观察敏锐的名头,但现下重要的不是争这个,于是倒也没打岔,只听温芙蓉继续讲述。
“父亲不喜我们来往,想把阿寂卖出府,是我求了父亲好久,他才同意将阿寂留下来。但我不在的时候,他便会找理由惩罚、打骂阿寂。后来,还急忙为我寻了一门婚事。”
“父亲总说,一门好婚事,对方要么得有财力,要么得有权力,这样才能保护我,才能助力碧云轩更上一层楼。”
“但若他在天之灵知道,江家在他死后便急着来退婚,想自立门户与碧玉轩平起平坐,想必也会后悔他过去的选择。”
说到这里,温芙蓉面色晦暗。
涉及私情,难怪她一开始并未将此事和盘托出。
不过,她当真这么信阿寂不会对温老有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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