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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
他承认她很有手段。
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到烟花钱数几何,从采购到人手安排,她有没有乱花钱。
而如此壮阔的烟火不止一枚,现在还在燃放着。
热闹壮阔的情景持续了半柱香之久。不少人家被惊动,一开始睡眼惺忪,再慢慢叹为观止。接着星星点点的纸糊孔明灯向上飞起来。共同延续着美满烂漫
长风捂住胸口,“我记得一开始你是要入睡的。”
林秋白不负所望,“本就是给你看的,你看完可以抱着我睡。”
“……”
她继续说着,“我睡觉安分,轻易不会被吵醒。”
好的好的。
像给宠物买的玩具,他一个人高兴就好,她的七夕是单人的节日。只是刚刚缠绵之滋味难消,就算是想这些铜臭味儿十足的事情,也消除不了那种极为湿热的感觉。
他声音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哑,
“呵。看完了,你再不起身我会因为大失血而引发下肢瘫痪,进而没命。”
“啊…”她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呢,闻言向旁边退了好几步。
被轻薄的人没说什么,她反而红了脸。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唇,喉间干涩,她舔了下。
一个匕首穿刺而来,刚刚好切断了她的一根在空中浮动的发丝。
“滚!”
自江南出外差回来后,从来不会对她刀剑相向的。
他生气了。
林秋白愣了会儿,没想明白。是她技术太差把人弄不高兴的吗?
还有,她以为这么晚了,他们会一起睡的。
可刀剑无言眼,林秋白被杀意逼退,被逼得不住后退,长风把刀刃冲着人时,总有极强的威慑力。
她最终逃也似地扒在门后,朦胧的影子隔着层纱,后知后觉地开始哄人,“你觉得我很烦吗?我以为你挺喜欢我的。”
“你说不喜欢人这个物种,总该有个例外吧。”
“林大人。”长风冷峻的影子投在同一个屏上,看样子离她极近,实际上是在阴阳两端。
“有时候不要自作多情。你永远不知道我杀过的人中都有谁。”
他把匕首插进厢门,转身即离。
林秋白一抬手,发现自己眼眶中有泪。她竟然被他说哭了。
用手背蹭干眼角,她在那柄匕首下盘腿坐着。“我不会被你吓跑的。”
厢房里有布帛撕裂的声音,混着压抑的痛苦喘息,血滴滴嗒嗒的。
长风此刻尤其后悔借接下这辈子最后一个委托,去杀林秋白。
又因为一瞬间的心软,他留了其一命,遭到了仇家反扑,落魄于江南。
想在死前完成补刀却还是心软。致使现在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连吃醋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
林秋白在人家房门口枯坐那么久都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心疼。
她才想着出大问题了。日头刚亮就穿好官服立马入了公廨。
“这不是我们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小情种么,怎么那么早就来上值?”
书吏往来纷纷,公文冗杂无数,同僚刻薄又寡淡,这一切都比家里差一万倍。
林秋白揪起一页纸,开始详阅处理,同时瞪许远书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的用词向来粗鄙不堪。”
谁管他啊。
林秋白昨夜燃放焰火十二枚的豪气壮举传遍了公廨上下。连带着情种的名号也传播开来。
茶歇处好几个书吏聚在一起交谈,说着这桩趣事。看她来了,仍旧打趣道,“林大人阔气呐。”
这有什么。
她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歇息了会儿就继续处理公务,撸起袖子,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众人见当事人不在意,谈论地也没顾忌了。甚嚣尘上。
而这也传到了赵大人的耳朵里。
“哦。”
“是么。”
“在忙。”
户部的人对接六部,端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态势。把听到的流言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地说了好一通。这也是枯燥的公廨里难得的闲话。
倘若没有林秋白这位花边多且不管流言的,内阁不知要少多少趣味。
但户部的尚书不怎么感冒,甚是冷淡。
没多说几句就让人拿着一堆报表回去核对。
“这比临近年关时的公务还多啊,大人——”
“本官的也给你做成吗?”
这下都安静了。
赵子恒撑着额,叹口气。觉得自己忍耐程度又提升了不少。
林秋白七夕找他借钱,还是笔不小的数目。由于她是直管户部的上官,于公于私,他都得借。
只是没想到她是花在那乞丐身上了。
贵公子看着红绿交错的数字,又深吐出一口气。
“让前段时间招的暗探过来见我。”
很快尚书令就被带到了外面,而后一打扮利落的黑衣暗探反而从一隔间探身过来。
“别给本官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赵子恒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暗探讪笑了声,也抛弃了这等浮夸的出场方式。一五一十将调查所得全盘托出,
“长风,本名未知,籍贯未知。进入京城前最近出现的地方为胡珠商人那儿。”
这些在信中林秋白一五一十和他说过了,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大人别急,虽然正面查一点信息都查不到。但小人听说了他在教坊街的事迹,顺手调查了近年来死伤重大的案件。”
几份大理寺卷宗抄本摆在了桌上。
赵子恒一一翻阅。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旧案。最近日期在三个月前,死伤几十人的械斗。
因为尸首多为黑户,且亦无家人,没有有效线索便搁置下来。
虽然表面看没什么关联,可细看死者的致命伤,无一不是利落的切口,多为一击毙命。
要说这些悬案是同一人所为,依赵子恒来看,也并不算异想天开。
长风他从未否认过他是一个杀手。而且傲到不行,以一己之力给官府添那么多麻烦,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只是林秋白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个东西。
赵子恒沉思着,抬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药罐。黄色的釉瓶滚落在地,他俯身欲捡。
这是用内服的药材制成的外敷药膏,很是珍贵。因为某人总是嫌药苦,不肯服。这些药膏外敷才勉强让人按时擦。
这罐还没给她送过去。
刹那间,一个情景划过脑海。
他的林秋白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而所有的侍卫全部横尸在地。破烂的窗户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秋白——”赵子恒心口一窒,瞳孔骤缩。
后坐在太师椅上缓了好久。
暗探给他呈了杯茶,赵子恒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多事。
赵子恒回想那个场景就疼痛万分,除了和罪魁祸首许远书不共戴天之外,对那个杀手也是恨之入骨。
林秋白当时的胸口挨了一刀,贯穿伤。切口齐整,当场半条命都去了。
为了救她,朝野上下凑了万两金,请来无数医者上门,她躺了小半年才算恢复如常。
现在人还能活泼乱跳,只是旧伤时常会痛。刮风下雨时痛,降温换季时会痛,畏寒畏苦,很让人心疼。
虽然有些定然是她不想喝药,编来骗他的。
秋白受了那么多苦才好端端的,意气风发站在他面前,可不是拿来给来路不明的乞丐糟蹋的。
更何况,现在看来,乞丐非乞丐,是蛰伏在她身边伺机而动的杀手。
他必须把这个推论和林秋白说。
贵公子让暗探下去了,自己提起狼毫笔欲写,笔尖刚触到纸,成一个墨团。
想到她借他的钱撩拨别人,这仇不能这么算了。林秋白现在肯定想的是和他道歉。贵公子把笔一扔,静待人来。
这么一等便是夜半。
他松了松僵硬的手指,这半月的公务都交待好了,他想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门被推开,清丽的声音比她的主人更快半步。
“子恒?”
她小心翼翼的,自知有愧。也知道自己知己必然会等她处理完所有公务。
赵子恒也不明说是在等她,只冷嗤一声。
“别生气好不好,我给你变个戏法。”她将掌心摊开在他眼前,神色认真地问,“我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对吧。”
唯一的观众只上下扫她一眼,敷衍地嗯一声。双手抱胸,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招。
林秋白笑着,把空无一物的手正反面展示了下,
“确实什么都没有哦。”
这么无聊。赵子恒自己也无聊地应一声,“嗯。”
林秋白张开五指,突然极快牵住他的手,把交叠的手举放在自己下巴处抵着,眼睛里满是求饶,
“少爷原谅我吧,好不好”
说着还轻晃了下。
“……”赵子恒心跳地极快,一掌捂在她脸上推远,嘴里道着“滚滚滚”。
可是脱离的手下意识轻蹭,耳廓绯红。
她这么不正经想来还是和他学的,现在已经出师了。
林秋白嘴角向上勾着,知道贵公子虽然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这些天堆积的公务都处理完了吧?”赵子恒和她走在去敲暮鼓的路上。
晨钟暮鼓,敲完即散值,代表内阁今日事闭。若是晚敲些,京城民众也会高兴些,说明官老爷们今日没有怠懒。
通常都是她最晚散值,登上高楼去那鼓。而赵子恒会留下来陪她,结束公务后去酒楼吃饭。她点歌姬,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向来如此。
赵子恒以为今日也是这样。林秋白先是应了一句。
而后慢慢地停了脚步,赵子恒配合她的步速,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问。
“子恒,我好像做了坏事,把事情搞砸了。”她的面色渐渐涌上烦恼,之前如常的神情只是伪装的。
“直说便是,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欺瞒么。”
林秋白想了想也是。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亲了长风把他惹不高兴了,是我太心急了吗?我觉得他蛮喜欢我的,亲完后他就不喜欢我了。”
她甚至自责是自己的吻技太差了。
也就是和赵子恒,才能把这样私密羞人的话说出来。她真的苦恼很久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自己瞎处理,而是问问好友的建议。
如果好友建议让她再试试,那么她就鼓起勇气今晚继续。如果建议她放弃,她再好好考虑循序渐进。
“让他去死。”
赵子恒红着眼眶,那副表情活像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老婆被恶人抢走了似的。
林秋白被逼得后退,靠在白玉栏杆上,还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他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那一身伤,养好了也留疤。更何况说明定来年开春就死了。”
“你还想和他再进一步?到时候被骗身骗心不要回来找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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