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眸中有我

　　第十二章

　　“妈。”

　　厨房里已经香气四溢。

　　周琦十分有眼色地帮周母洗起摆在一旁待用的蔬菜，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代大美人儿今天有心事啊？”

　　周母见她一个人进来，一改方才面对郑亦伦时热情的态度，眉眼间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嗔怒，“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是吗？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跟阿伦彻底断了？”

　　“妈，注意表情管理啊。”周琦还是无赖的笑着，却拿头挨在周母肩上蹭了蹭，故作轻松地说道，“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什么彻底断不断的啊。”

　　周母不吃她这一套，一边翻炒着锅里的东西，一边拧了眉叹气，“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你再这么耗下去，将来真就只能一个人过日子了。阿伦跟你就算是打小看对了眼，这都四五年了，又是那种情况，你就那么确定他能坚持下去？”

　　周琦不吱声，因为知道就算张口，也只有继续听的份，便老老实实听着。

　　“前阵子我跟你爸在S市的时候，那满大街都是他和另一个女明星交换订婚戒指的广告，报纸杂志也都是他跟这个那个女明星眉来眼去的新闻，你说我们看了心里能不堵吗？你自己看了不堵啊？”

　　周琦还是不打算吱声，可周母却抄起锅铲看着她，眼里要喷火。她只得挤出一个笑，小声嗫嚅道，“妈，你也说了那是广告，又不是真的。”

　　“心真大，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周母气得磨牙，手里的铲子在锅里四下翻飞，“小琦，就算你耗得起，就他父母现在那副样子，你要是还要等，以后就别再回家见我跟你爸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重，隐隐竟还带着丝哽咽的尾音。

　　周琦有些意外，连忙过来拉开周母，接过她手中的铲子，心疼地望着眼角已有些湿润的母亲，“妈，以前您不会这样的……陈阿姨说什么了？”

　　周母抹一把眼睛，走去一边剁着葱，不知道是辣到了眼睛，还是真的难忍委屈，眼睛渐渐地越来越红，“他妈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她也等着抱孙子，就是方伦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娶你。那家店既然要放在你名下，说明你俩早晚还是一家人，干脆先怀个孩子，能帮你绑住方伦，也能让你接受他的礼物名正言顺。”

　　周琦都听呆了，周母却干脆低声啜泣起来，丢了菜刀擦着眼泪，嗓音里满是委屈，“小琦，妈问你，你是哪儿不如人了？还是你爸妈哪儿不如人了？这么作践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是要你守活寡吗？还是嫌弃你不自重了？你看看今儿，要不是我和你爸过来，连换个灯管你都得自己找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哪天晕倒在家里都没人能发现，你让我跟你爸怎么放心？”

　　周母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激动，泣不成声，连周父都连忙寻了过来，拍着周母的肩安慰着哄，“行了，家里还有客人呢，有什么话晚点说也行。”

　　周母吸着鼻子擦了把脸，努力自持着平复下来，转头看一眼客厅，“小伦爱吃什么你问问，改天咱好好给人家接个风。你出去吧，这儿没你事儿。我不说了。”

　　待周父叹着气走出厨房，周琦转眸看着周母，紧紧闭了闭眼，走过去环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温暖的肩头，“妈，都是我不好。”

　　“爸妈是心疼你。”周母被她自身后环着，心里难受着却又心疼着，重又忙碌着，低声说道，“就算你再喜欢他，看得着，摸不着的，那不就是水中花镜中月吗？过日子，是得两个人相依相偎的，哪怕丑点笨点，只要对你好，知冷知热，总比天天对着个冷冰冰的屏幕强啊。”

　　“嗯，我知道了妈。”周琦心里有很多疑问，可仍是轻声安慰着她，劝道，“对不起，妈。等送了弟弟回去，我再好好跟您认错。”

　　“你们俩今儿是出去玩了吗？”周母此刻渐渐平复下来，也觉得此刻有人在，自己有些失态，换了道菜忙碌着，转了话头，“到底是老郑家的孩子，才回来没几天吧？这么快就玩熟了。就你俩？还是跟阿宁他们一起啊？”

　　“跟阿宁志铮他们一起的。”周琦也顺着她的话，淡淡笑着应道，“他回来也就两周多，连开车都不敢说话，生怕出事故。”

　　“这孩子看着挺乖的。”周母点着头应和一句，却不由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哎，也挺让人心疼的。阿芬多好的女人啊，你郑叔……哎，反正啊，女人找对象也是渡劫，找个对的人不容易。”

　　“是啊是啊。”周琦寻着机会就逗她开心，故作羡慕地说道，“能跟我爸这样又帅又高又会疼老婆的，简直打着灯笼难找。”

　　周母傲娇地笑了，拿胳膊肘耸她一下，“所以要听妈的话啊。你将来能找个比得上你爸一半的，妈就知足了。”

　　*

　　听到厨房又传出几声笑，客厅里的两个男人都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周父拿着棋子儿一边在棋盘上找位置，一边摇着头无奈地笑，“哎，让你见笑了。你阿姨就这脾气，前一秒笑，下一秒恼，不过人还是很好的。”

　　郑亦伦点头，弯起唇角笑道，“阿姨和叔叔都很好。我喜欢阿姨这样的脾气，很直接。”

　　周父落了子儿，笑看着他，一脸慈祥，“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你喜欢吃什么菜？你阿姨的厨艺很不错。今儿来的突然，也不知道会遇着你，没准备。等下次到叔叔家里去做客，让她专门做点你喜欢吃的。”

　　郑亦伦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叔叔阿姨不住这里吗？”

　　“我们在老城区住。”周父的目光又挪去棋盘，”新城这边路宽楼高的，到哪儿都得开半天车，不方便。虽说老区老人儿都搬走了大半，可我们还是习惯出门就有小铺子，街坊邻居日日打招呼的日子。”

　　说话间，周母已经招呼着他们上桌，不多会儿，七八个菜摆出来，果然色香俱全。

　　郑亦伦帮着周琦摆好了餐具，刚一落座，就忍不住看向周母，由衷地赞道，“好香啊阿姨，怪不得叔叔刚才夸您厨艺很棒。”

　　“是吧？”周母笑着转头看一眼周父，连忙拿公筷给郑亦伦碗里夹菜，“不知道你回来，也没提前准备。你尝尝这个，这可是小琦最喜欢的小炒肉，还有这个，阿姨最拿手的酸辣土豆丝。你别看菜式简单，可哪儿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郑亦伦立刻就夹了一片小炒肉放嘴里，边吃边伸手竖起大拇指，咽下去后眼睛里都是意犹未尽，“阿姨，刚才叔叔说邀请我去您家里吃饭，我可不会客气的，实在太好吃了。我哥他们酒店做的，跟您这手艺完全没法比。”

　　周母被他逗得笑弯了眉，盛了碗鱼汤放过去，不住点头，“别跟我客气。你这都回来常住了，什么时候想去阿姨那吃饭就去。待会儿跟阿姨说说你喜欢什么菜，就算不会做，阿姨也肯定很快就上手了。”

　　“谢谢阿姨。”

　　“哎，别光吃啊。”周父见周母终于彻底没了方才的情绪，自然也十分开心，抬手就倒了两杯酒，递过去直接跟郑亦伦碰杯，“来，头回见着，叔叔阿姨没准备，下回再给你红包。先干了，今儿咱爷俩先喝个痛快。来，欢迎小伦回家。”

　　“谢谢叔叔。”

　　周琦咬着筷子，看着面前这三个人，心里只有服气。

　　郑亦伦在长辈面前装出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也不知道累不累，偏她敦厚实在的爸妈还挺吃这一套。前一刻还纷纷扰扰的心绪，就这样被他们毫不生分的你来我往打散，哪里还让人顾得上去纠结半分。

　　她不由摇着脑袋笑了笑，正打算伸手去夹菜，郑亦伦却十分体贴地往她碗里送了些小炒肉和西蓝花，无比温柔地看着她笑，“多吃点，这两天在外边你都没好好吃饭。”

　　周围空气瞬间有一丝静默。

　　“……”周琦无语地回视着他狐狸一样弯弯的眼眸，翻了下眼皮，“一杯酒你就醉傻了？”

　　“怎么说话呢！”周母闻言抬手隔着桌子虚挥一下，佯怒地嗔道，“小伦关心你，还惹着你了？”

　　“没事的，阿姨。”郑亦伦笑着收回视线，起身为周父斟着酒说道，“我都习惯了。来，叔叔，我也敬您一杯。”

　　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屋里的几个人欢声笑语，却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

　　七八杯小酒下肚，美味佳肴已被消灭了大半。

　　见周父和郑亦伦正兴高采烈地聊着足球，周母笑着起身，一边招呼周琦也帮忙，一边说道，“给你们留俩下酒菜，要不够的话再让小琦去点几个外卖。”

　　“阿姨，您刚才做饭已经很辛苦了。”郑亦伦连忙起身，从她手中拿过餐盘，又笑着看了眼周琦，“我们去收拾就好了，您歇会儿。”

　　“这孩子啊。”周母看着他和周琦一前一后进去厨房的背影，笑得眉眼都弯弯的，真是怎么看郑亦伦怎么顺眼，拉着自家老公不住感慨，“阿芬把小伦教的真好，礼貌懂事又知道体贴人。”

　　*

　　周琦进了厨房，见郑亦伦放了盘子又准备出去拿东西，她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胳膊拉回来，讥诮地笑道，“看不出来啊弟弟，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这一张好嘴，可真是什么年龄段的女人都能哄得晕头转向。”

　　“那你呢，你晕了吗？”郑亦伦随着她的拉扯回身，背对着厨房门靠在洗手台上，低了头凑向她的脸颊，耳语般悄声笑道，“就算是晕了，也别当着叔叔阿姨的面勾引我，我怕他们会让你对我负责。”

　　“你！”周琦被堵得无话可说，气结地想要伸手推开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拽进怀里，依旧在耳边呵着气般问道，“我说真的。你猜，我这么乖，如果叔叔阿姨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你对我有想法？”

　　两人贴的很紧，他唇间的酒气很重，胸膛滚烫，内里的心跳声如同小鼓急捶，让周琦在他怀中竟莫名生出几分惧意。

　　她慌不迭就要推开他，却又被另一个惊讶不已的声音震得僵在了原地，“啊，那个，没事儿，妈去，妈去，妈去那个什么，去拿个那个什么。没事儿，啊，没事儿。你们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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