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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我殊途同归,何不合作愉快?
祁羽亦从周不离的反应里猜测,他不信她。她的直觉提醒她,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得不同寻常,像在掩人耳目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可又隐藏的不彻底,她搞不懂他是不能,还是刻意露出了破绽。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又是凭何怀疑她。他这问题本身就问得看似顺口,实则突兀?她有一种好似被窥探的不确定的烦躁,特别是窥探的人,她到现在为止对他仍然一无所知。
“你是谁?”
“姑娘终于想起来问了。”周不离笑了,即便他此刻被缚住,他的笑容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他又恢复了平日里如清风朗月一般的面具:“在下一直等着。”
“你远没有你表现出的——”祁羽打量着他,他的笑意始终在眼尾盘旋,却从未达眼底,“配合和诚实。”
“至少从与姑娘初遇到现在,在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未有作假 ,”他似乎意有所指,笑意也并未收敛半分:“在下周璟,是丹霄楼的东家。”
祁羽缓步朝他走近了几步,看进他眼睛深处,似在试图探究清楚:“原来阁下跟红翠楼无甚关系?”
“是,也不是。除了酒楼生意,在下跟姑娘提过,平时还做些情报买卖,姑娘手中的丝帛书信便是价值连城的情报。”
“当然,红翠楼如今遭此祸事,此后是否还能稳住它十二楼台翘首的位置,在下作为同在十二楼台这地界做生意的,略微关心一下,亦不奇怪吧。”周不离坦荡地回视她。
“在下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还请教姑娘名号。”
“是吗?都交代了?”祁羽在离他不足两丈的地方停下,她身量修长,较时下女子高出一截,但她此刻亦不得不仰头看他:
“那要不让跟着你的人现身?”
声音极低,刚好能借着夜风清晰地送进身前那人的耳朵里。
那帮从他们刚出扬州城便远远跟着的尾巴自是还没察觉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周璟低头看她,鼻尖竟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荔枝果香,若隐若现,飘飘忽忽得让他差点怀疑自己的鼻子。他嗅了嗅,可那甜味早就飘散开去。他双眉微皱,低着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束缚:
“他们也是护我心切。”
话音未落,身后不近不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像枝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可惜只是像,因这声音听起来太杂乱了。
不过几息之后,他们二人已被跟周璟一般打扮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只见为首的那人低眉敛目,神态恭敬,躬身道:“属下来迟。”
说完亦不敢轻举妄动,只死死盯着祁羽。那架势,祁羽几乎可以断定,只要她一动,他便要带着所有人奋不顾身地出手。
“我看你们跟的蛮早的,”她一本正经地插话,“一点都不迟。”
这些人跟他们的楼主一样,功夫不咋地,轻功倒还凑合。
“咳——都散了吧。琴峰,带他们走。”
可他们的楼主此刻正被这诡异莫测的神秘高手绑在树上,反抗不得,谁人敢就此离去。若是楼主有一丝闪失,听雨师父定不会放过他们。
一时,竟无一人敢动。
“怎么,你们是觉得自己功夫高到能从她手上将我救下?况且,我与她是友非敌,她不会杀我。待此间了结,我自与师父说明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跟祁羽使眼色,月色下,桃花眼挑的隐蔽而放肆。
“在此事彻底解决之前,”祁羽眉毛微挑,看着他又走近了两步,与他擦肩,绕到他身后,竟非常配合地亲自上手,解了他的束缚,“是的。”
这下轮到周璟诧异地侧头想去看她,似未曾料到她应得如此轻易。那股极细的荔枝果香重又扫过他的鼻尖,转瞬即逝。
他背对着她,收敛了一贯闲适温润的神色,剑眉凌厉,眼神严肃而认真地看向琴峰。琴峰自小便跟在他身边,自然懂他此刻的意思。
待琴峰带着所有人消失在林中,周璟才转过身来面对她,两人此时离得极近。
借着月色,他的视线从她脸上,一路滑下,最终停在了她腰间的长鞭上。即便能预料到她的不配合,他依然问道:“
“姑娘的长鞭耍的出神入化,不知师承何处?”
“与你何干。”
果然。
祁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四个字。这是从两人相遇到现在,她第一回在与他的交锋中,率先将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但她始终又是镇定自若的,最起码从面上看是这样。
幼时在烟霞村随娘亲习武的岁月,是她此生最开心的日子和最丢不下的负累,她只能尽力将磅礴的心绪压下:
“她已经去世了,很久之前。”
“去世了……”
周璟在心中默念,桃花眼中难得地现出迷茫的神色。他看着祁羽腰间“惊鹊”,心中复杂难明。
他该庆幸,祁羽此刻沉浸在遥远的儿时,不曾发现他的异样。否则,凭他俩之间纸一样脆弱的信任,任何蛛丝一样的反常,都会叫她察觉。何况,这还事关她的娘亲。
而现下的周璟,显然不准备让祁羽提早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不,最好是永不知晓。
他从小,便一心想要探究那些他熟悉又陌生的旧物,和其中深埋的故事,试图理解师父和母妃内心深处对他带领故国百姓复国的殷殷期望,亦或是……他自己心里早就刻进骨血的执念。
他诧异地发现,他竟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索性从一开始便不要叫他知道,她当年离开母妃身边之后的任何事情。
他无法忍受这世间任何影响他至深的人和物,明明已露出一角,却又戛然而止;亦或是因为母妃去世之前那段时间,受困于对那个人的惦念、心焦、愧疚和放不下,以致在病中,每日愁眉深锁,忧思忧虑,直至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亲眼目睹了母亲走至生命尽头的每一息的挣扎和痛苦。
可她女儿的性子,以他这几天与她为数不多的相处,他就直觉,若他一开始便向她隐瞒,便最好一瞒到底。否则,她大概真会把他杀了,亦未可知。
他依然不甘心。
“方便告知在下尊师名讳吗?”
她因何去世,疾病,伤势……毒药?若这世间真有阴冥之地,那母妃岂不是已与她这个“生死之交”重逢。师父若是知晓了这一切,又会如何反应?
“不方便。”
祁羽声音如冬日霜雪一般冷冽,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周璟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灵台渐渐清明。他看着她清丽倔强的侧脸,她此刻虽与他并肩而立,可她对他始终树着高墙。
“赵泽身边高手如林。”周璟彻底恢复,亦更加温文尔雅地算计着人心:“柳记的东家危在旦夕。”
祁羽转头看他,澄明双眼此刻满含疑惑:“为何告知我这些?若你有什么目的,不如趁早说明白,凡事还是把话说在前头为好。”
“当然是因在下想要的丝帛书信还在姑娘手中。”周璟温声提醒道,“姑娘莫不是忘了?”
“只是这个,你觉得我会信吗?”
周璟薄唇紧抿,作出严肃认真的神色,他眼中挣扎,最终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因在下也想除掉赵泽,不,是将整个赵家拔除,需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
“既然你我殊途同归,”周璟朝她伸出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笑得真诚和煦,“何不合作愉快?”
祁羽扫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掌,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处距离清泉山不远,不如你随我去个地方。”
周璟握手成拳,随即背身跟上:“荣幸之至。”
夏夜,夜空空阔清凉,云雾低垂。两人一路沉默,赶赴清泉山。耳边清风呼啸而过,树鸟皆惊。
周璟始终落后她一步,眼前那束青丝随风飘扬得恣意。似乎不过半刻,栖云寺便已近在眼前。
观云长老显然还没来得及将前日晚上被祁羽一鞭挥散的无边阵法重新补好。祁羽这回仍直接从方丈院的院墙翻进了栖云寺,周璟紧随其后。这是他头一回以这种方式“拜访”观云师叔。
不过相隔一日,却恍若半载。
满树桃花已渐零落,枝头只剩零星几抹无精打采的桃色。短暂花期之后,终是要化为永久的尘泥。
观云疲惫的身影此刻出现在了方丈院的正门。他刚从前院山门布阵归来,适才刚走到大殿,便察觉到了院中又有来客。
他耗费巨大,依然无法将无边阵法布满整座寺庙,因此只能循序渐进,每日修补一点儿。估算着待到秋初,层林半染,这阵法方能补全。
观云脚下步伐比前日沉重许多,可当他看清院中竟站在一起的那两人,心中担忧立时比力竭的双腿更加沉重。
周璟站在祁羽身后,沉默地与他对视,眼神不偏不倚,观云知晓,他是在告知他,他的决心。
观云不再看他,转头跟祁羽攀谈起来:“施主今日可还是为寻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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