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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谢明昭也和大家一起笑着,但她的目光落在那堆被仔细收拢起来的铜钱上时,心底深处却悄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两百一十一文,对于这个家来说,这绝对是值得庆祝的开门红。
然而,当这喜悦稍稍沉淀,一个很现实的数字便如同巨石般压上了她的心头——盖房。
她清晰地记得阿爹和阿奶聊天时提过,在泾川里,要是盖两间青瓦房,连工带料,最低最低的预算也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就是两万文钱。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
按今天这个模式,菜饼和绣品加起来,理想状态下,一个月满打满算,不吃不喝不花销,能存下四千文,也就是四两银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阿爹的腿疾遇雨就复发,所以每个月是固定的开支,起码一两银子,不然也不会把当初刚走上上坡的家一下子拖累到坑底了。
家里七口人,柴米油盐酱醋,哪一样不要钱?就算再节省,每个月的基本开销也得几百文吧,再加上其它乱七八糟突发情况下需要花销的钱。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存下来也就二两银子。那么,存够二十两……需要至少十个月,这还是在一切顺利、没有意外的前提下。
不行,等不起,谢明昭在心里呐喊。
————
白天的时候她还想着给娘亲设计几款新的绣样,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钱。但现在仔细一算,就算娘亲的绣品价格再翻一倍,一天多赚几十文,对于二十两这个目标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无法改变需要漫长积累的本质。
靠这种细水长流,辛苦攒钱的方式,想要在一个月内凑够盖房的钱,根本不可能。
我需要挣快钱,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能在短时间内,就赚到二十两银子。或者……至少是赚到盖房启动资金的关键一笔。
可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偏僻的村落,一个十岁的女孩,哪怕灵魂是成年人,能做什么来挣快钱?
她的大脑开始搜索着现代记忆中的一切商业信息、技术知识,以及属于谢辞对这个古代世界的有限认知。
技术?她知道肥皂、玻璃、水泥……但原料、工艺、工具、启动资金,哪一样都不是她现在能解决的。而且动静太大,风险太高。
信息差?她知道某些历史事件?知道某些作物的价值?但信息模糊,她连捡拾的方向都没有,如何利用?
资源?后山除了野菜蘑菇,还有什么?珍贵的药材?她懂一点中药知识,但野生药材可遇不可求,而且价值高的往往在深山老林,危险且难以寻找。
贵人?她认识谁?唯一有点关联的堂叔谢允,只是个失意秀才,自顾尚且不暇。
奇遇?捡到宝贝?发现宝藏?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被现实无情地掐灭。挣快钱的路子,每一条都似乎布满荆棘,遥不可及。那种明明知道很多,却无处着力的憋屈感,让她感到一阵烦躁。
窗外夜色渐褪,微熹的晨光非但没带来希望,反而映照出前路的苍白与逼仄。烦躁如同细小的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直到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极限,她才勉强沉入短暂的昏沉。
————
竖日,强打起精神跟着阿奶、小姑和娘亲忙碌完早上的准备工作。看着阿奶精神抖擞地带着小姑,挑着装满一百五十个野菜饼的担子出门去码头。
谢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跟着娘亲,带着两个小尾巴,再次向后山进发。
她心不在焉地挖着野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村旁那条在晨光中波光粼粼的小河。河边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在忙碌,那是村里水性好的汉子在撒网捕鱼。渔网拉起来上面挂着零星的鱼,偶尔能看到鳞片的反光。
看着那些挣扎的鱼,一个念头在谢明昭脑海闪现。
鱼!对,是鱼!
这个时代,鱼肉虽然也算荤腥,但远不如猪羊肉受欢迎,关键原因就是——去腥难。她回忆着前世的知识和原主谢辞有限的记忆:农家处理鱼,无非是刮鳞去内脏,用点盐和姜腌一下,要么煮汤,要么简单煎烤。结果往往是腥味盖过了鲜味,口感也差。
县城酒楼里做的鱼,她没吃过,但听村里去过的人说过,味道好点,腥味淡点,但也贵,偶尔尝尝还行,常吃受不了,而且做法似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打鱼的人辛苦捕捞,鱼却卖不上价,大多便宜地批发给酒楼或鱼贩子。
如果能解决鱼腥味的问题……谢明昭的心脏怦怦直跳,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前世作为基层人员,走访过很多地方,也自己动手做过饭,知道不少去腥增鲜的窍门。
虽然这个时代调料有限,但姜、葱、蒜、酒、醋、以及一些常见的香草﹔如紫苏、茱萸都是有的。关键是如何组合、如何利用。
把这个去腥的秘方,连带几个简单易行又美味的鱼食谱,卖给县城最大的酒楼。说不定……说不定一次就能凑够盖房的钱。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比慢慢卖野菜饼、等绣品攒钱快太多了。而且,操作性强,原料都是现成的,不需要大投入,核心就是她的“知识”。
“娘,”谢明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指着河边,“等会儿挖完野菜,我能先去河边看看打鱼的可以吗?然后再回家清洗野菜?”
秦梅有些意外女儿对打鱼感兴趣,但看她眼神恳切,便点头答应了:“行,去看看热闹也好,千万离河边远点,水深危险,看完就赶紧回家。”
“嗯!我知道的。”谢明昭用力点头。
————
挖完野菜,将满满一篮子交给娘亲带回,又哄住了想跟着去看打鱼的谢澜和谢屹,谢明昭便快步朝河边走去。
河边热闹非凡,几个谢姓汉子正收着渔网,水桶里装着大小不一的鱼在扑腾。几个提着水桶的妇人,大多是捕鱼汉子的家眷,正在岸边帮忙拾掇,说说笑笑。远处,依稀能看到两家别姓人家也在默默撒网。
“阿辞,怎么跑河边来了?小心点啊!”村长家的儿子谢水生正在整理渔网,看到谢明昭,笑着打招呼。
其他几个妇人也认得她,纷纷笑着问:
“阿辞,来看打鱼啊?”
“是不是馋鱼吃了?”
谢明昭甜甜地笑着回应,然后装作好奇地问:“婶子们,你们家打上来的鱼,都怎么做好吃啊?我阿奶总说鱼腥,做得少。”
“哎哟,鱼可不就是腥嘛!”一个快嘴的妇人立刻接话,“刮干净,多放姜,煮汤呗!要不就抹点盐煎一煎,凑合吃个肉味。想吃没腥味?难喽!”
“就是就是,”另一个妇人附和,“偶尔吃一次还行,常吃可受不了那股味儿。”
这时,谢水生的娘正好提着水桶过来,听到议论,也插嘴道:“腥味确实不好祛除,咱们农家人比不上县城酒楼里做的,人家舍得放食料。”
“一直听说,县城酒楼厨子做的鱼好吃,腥味很淡,等俺有余钱了也去点一盘尝尝。”
“小心你婆娘听到了,又骂你败家。”谢水生的娘说着,抬头正好看到远处穿着青衫、散步走过来的秀才谢允,眼睛一亮,立刻提高声音喊道:“谢秀才,你可是在县城吃过酒楼席面的。你说说,酒楼的鱼腥味是真的很淡吗?好吃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走近的谢允身上。
谢明昭也连忙礼貌地喊了一声:“堂叔。”
谢允微微颔首,目光在谢明昭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对这个安静站在河边听妇人聊鱼的侄女有些好奇。他随即转向谢水生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答道:“县城酒楼的“招牌鱼羹”确实是腥气几无。”
谢明昭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中却快速分析着谢允堂叔的评价是“腥气几无”,而不是“全无”,显然离她理想中的“毫无腥味”还有差距。这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的“秘方”有市场。
她趁着大家说笑,又装作天真好奇地问:“水生哥,你们打的鱼都卖到县城哪家酒楼啊?醉仙楼收吗?”
“收是收,”谢水生一边把网里的鱼倒进水桶一边说,“不过价钱压得低。有时候也卖给‘望江楼’或者‘鸿运楼’,哪家给钱多就卖给哪家呗。”
“哦……”谢明昭点点头,默默记下这几家酒楼的名字。她又问了些鱼的价格、酒楼大概的收鱼量等看似随意的问题。
在整个过程中,谢明昭都察觉到,堂叔谢允的目光有几次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打量,似乎带着一丝探究和若有所思。
她心中一动,不仅不回避,反而在回答问题时,眼神更加专注,流露出一种认真和求知欲。她需要在谢允这个读书人眼里留下一个“聪明、好学”的印象,这或许对将来有好处。
看了一会儿,谢明昭觉得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告辞回家。
谢水生正好收拾好渔网,看到桶里有两条个头不大不小的鲫鱼活蹦乱跳,便随手捞起来,用草绳串了,递到谢明昭面前:“阿辞,拿着,带回去让你阿奶做,尝尝鲜。”
“这……水生哥,这怎么好意思……”谢明昭连忙推辞。
“拿着拿着,两条小鱼,不值当什么。”谢水生爽快地说。
谢水生的娘收拾好剩下的鱼,也在一旁笑着道:“对对对,阿辞拿着吧。”
“谢谢水生哥,谢谢伯母。”谢明昭不再推辞,开心地接过那两条沉甸甸的鲫鱼。这两条鱼,正好成了她实验“秘方”的关键材料。
告别了河边众人,谢明昭拎着两条鲫鱼,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一夜的焦虑和迷茫仿佛被这河边的风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目标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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