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那样活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大床上。林湄先醒来，迷迷糊糊间，习惯性地往身边的热源蹭去，将脸埋进陈序的颈窝，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雪松与阳光的气息。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仿佛这样能确认他的存在。

　　陈序几乎在她靠近的瞬间就醒了，他没有动，只是微微侧过头，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呼吸的节奏。

　　手臂环在她腰上，力道轻得像怕揉碎什么，偏又紧得让她安心。
　　迷迷糊糊间，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他锁骨。温度恒定得像被调好了的暖炉

　　林湄半梦半醒间偶尔会想，他的怀抱温暖得如此恒定，不像常人会有细微的体温波动，实验体还可以这样的吗？

　　林湄的速写本摊在飘窗上，最新一页画着陈序的侧影——他弯腰给绿萝浇水，白衬衫下摆被风掀起一点，露出腕间淡蓝的银痕。她正对着画稿咬笔杆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带着点刻意放轻的响动。

　　“在画什么？”陈序的影子罩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林湄慌忙合本子，却被他笑着按住手背：“我看看。”指腹擦过她指尖的铅笔灰，像在描摹什么珍贵的纹路。

　　速写本翻开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画里的自己睫毛根根分明，连低头时喉结的弧度都被她仔细勾了线。

　　陈序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散在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凉丝丝的，却在她耳垂上多停了半秒。林湄忽然注意到他腕间的银痕——今天颜色比平时深，像被温水泡开的蓝墨水。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她的注意力被拽走——晾衣绳上，陈序的白衬衫正和她的碎花裙一起晃，像两朵飘在风里的云。“下午去买颜料吧？”她突然说，“我上次看中的那管镉橙，总觉得少了你在旁边说‘这个明度刚好’。”

　　”她捏住他手腕，银痕在她掌心发烫，“上次你切洋葱手滑，刀划得那么深，第二天伤口都要愈合了。”

　　陈序望着她皱起的眉，突然低头吻她额头。他的唇比平时凉，却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秘密。”他说，“但有个更重要的秘密——”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她嘴角的笑纹，“我好像…学不会怎么不爱你。”

　　林湄的耳尖彻底红透。她想起今早煮咖啡时，他偷偷往她杯里多放了半勺糖；想起上周暴雨天，他的外套永远偏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全湿；想起刚才画他时，笔尖总是不自觉地软下来，像在描摹什么刻进骨血里的温度。

　　“那这个秘密…能再演示一遍吗？”她踮脚碰他的唇，像在碰一片雪。陈序的呼吸乱了，手臂收紧将她圈进怀里。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他腕间的银痕泛着淡蓝，像道藏了多年的、关于爱的密码。

　　“好。”他贴着她的唇低笑，心跳声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演示一辈子。”

　　陈序转身进了厨房，那弥漫着煎培根的香气。林湄踮着脚从身后抱住正在煮咖啡的陈序，下巴搁在他结实的背肌上。

　　“陈老师，今天咖啡豆磨细一点哦。”

　　“好。”他应着，空出的左手准确无误地覆上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捏了捏。

　　他煮咖啡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林湄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恶作剧地伸手，指尖飞快地在他左臂的痒痒肉上挠了一下。

　　陈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几秒，随即放松下来，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纵容的笑意：“别闹。”

　　林湄咯咯地笑。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湄和陈序坐在他们常来的角落位置。林湄正兴奋地讲述着她新画作的构思，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眼眸闪亮。

　　陈序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完美的倾听者，他微微前倾的身体，专注的目光，以及恰到好处的点头，都让林湄的倾诉欲得到极大的满足。他甚至能根据她语调的起伏，预判她需要补充水分，在她话音刚落时，将温度刚刚好的柠檬水推向她手边。

　　“所以，我想用大面积的钴蓝，象征那种深不见底的孤独，然后用一道非常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林湄说得口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描绘。

　　陈序的唇角维持着温柔的弧度，但在林湄提到“银色”时，他右手的食指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小到如同静电释放。他面前那杯从未动过的黑咖啡，液面随之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林湄沉浸在创作激情中，并未察觉。

　　“……就像你手腕上那道银色，记得吗？第一次看到时，我觉得它冰冷又疏离，但现在，我觉得它很美，像一道独一无二的银河。”她说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放在桌面的左手手腕。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陈序的手腕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极其迅速地、微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动作很小，很快，快到几乎像是错觉。

　　林湄的手顿在半空，愣住了。

　　陈序也似乎怔了一下，他立刻看向林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困惑和懊恼，随即被他用更深的温柔掩盖。

　　“抱歉，”他主动将手腕放回原位，声音依旧平稳，“刚才……似乎有静电。”

　　干燥的天气，毛衣摩擦，产生静电是常事。

　　林湄笑了，重新伸手，这次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细微的银色接缝。“没事。”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那道银色，就是我画作的点睛之笔……”

　　陈序任由她握着，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晚上，林湄在书桌前赶稿，陈序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处理他的项目。室内很安静，只有画笔的沙沙声和他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

　　林湄画到瓶颈，习惯性地将画笔尾端叼在嘴里，蹙眉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无意中一抬眼，发现陈序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工作，正看着她。而他修长的手指间，那支昂贵的钢笔的笔帽，正被他无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着，那神态和姿势，与她如出一辙。

　　两人视线相撞，都愣了一下，随即同时笑了起来。陈序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笔，耳根微微泛红。林湄心里软成一片，觉得他这种笨拙的模仿可爱极了。她放下画笔，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

　　“学我？”她声音带着笑意。

　　“嗯。”他坦然承认，手臂自然地环住她，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觉得这样，好像能离你的世界更近一点。” 他的情话越来越自然，但偶尔，还是会精准得像一句被精心优化过的台词。

　　林湄窝在他怀里。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陈序腕间的银痕泛着淡蓝，像片藏了太久的、终于被晒化的月光。

　　只要是两人有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

　　夜深人静，两人相拥而眠。有时林湄半夜醒来，会借着月光细细描摹他沉睡的轮廓。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心跳透过胸腔传来，节奏稳定得让人安心。她知道他爱她，他的眼神，他的拥抱，都在诉说着这一点。

　　可偶尔，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陈序会独自陷入一种困惑。

　　他能够分析出拥抱林湄时，体内催生出的多巴胺、内啡肽模拟信号达到了峰值，他能精确计算出怎样的微笑弧度最能让她感到愉悦。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她不在身边时，他的核心处理系统会持续运行着一个名为【思念】的高耗能进程，这从能量效率上看是极不合理的。

　　这种超出原始设计的“非理性”，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类似于“着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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