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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瓮
金玉听懂了话中深意——
治好了,有赏。治不好,她就等着挨板子吧!
区区过敏,就算第三日好不了,那也能恢复大半了。赵柔这好吃好喝的供着,好的肯定比他们一天三顿外卖快,金玉一点儿不担心。
留在宫中也好。
记忆里,原身在宫中尚有一些关系,借这时日,正好联络联络,为了她的退休躺平大计……
当晚,宫里连夜派人去刘昭府上捎了信,金玉也被安排在了正殿住下。
偌大的正殿,别的房间摆设都被砸得稀巴烂,只存放吃食的这间完好无损。
“太医说了,缘故就在这些东西上,得好生存放。”宫女解释道。
金玉的屋子就在隔壁。宫女离开时良心发现,主动嘱咐金玉,隔壁吃食,除了桌案上的,其他东西,她若想吃,自行拿去便是。只有一点,每样都得留上一点,不能拿完了。
次日,一觉睡到晌午,金玉和赵柔打了声招呼便离开永乐殿办正事儿去了。
出去时,赵柔脸上红肿已消了大半,见她正好在吃“神药”,金玉便顺手抓了一小把。
宫女在边上瞧着,眉毛一竖嘴一撇,又准备教训她,旁边赵柔使了个眼色,宫女才憋着气没吭声。
金玉看着主仆二人互动,忽觉这小宫女气鼓鼓的也很可爱,像极了有事没事都唧唧歪歪的小麻雀,笑了笑,便离开了。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只一个下午,金玉便疏通了从前的关系。
万事俱备,就等邵景轩那边的情况了……
回赵柔处时,天色将将暗下来。
白日里便是好天气,这会儿正值夕阳西下,落日辉光绚烂,浓烈的鹅蛋黄闪耀着整片天空。
金玉走进永乐殿,到了赵柔身边时,见到的便是这般光景。
见金玉来了,赵柔一改昨日乖张脾性,主动起身相迎。
金玉心下称奇,转眼瞧见赵柔面上已好了大半,心下了然。只两颊还零星有些小红疹,略施粉黛便能遮盖,基本不影响她接见圣驾了。
“你来得正好,一同吃吧。”赵柔招了招手,一队宫女端着碗碟进屋来,三两下便布好了吃食,最后留下两个为二人布菜。
“这是宫里新上的菜品,糖醋藕排,你尝尝~”
赵柔眼神点了点一道菜,边上宫女便立刻夹了两块放到了金玉碗中。
金玉挑起一块排骨瞧了瞧,是糖醋排骨,只是中间的骨头换成了藕段。
咬一口,甜酸之味浓郁顺滑,其间隐约藏着一丝辛辣,冲淡了甜味的腻。
一番咀嚼,肉的劲道、藕的脆爽,相得益彰,吃了还想吃!
碟中还有许多,金玉提起筷子便要再夹,却忽然听得赵柔咳了两声。
可惜金玉此刻一心吃饭,根本不在意其他,旁边宫女试图出筷拦截,却也被金玉啪啪两下别开了去。
饿了大半天,现下也没有在意的人,金玉自是囫囵吃着。余光瞥见宫女悻悻收了筷子,忽然想起那日晚宴刘昭亲手喂她的情形。
说来荒唐。
明明先前都去馆子里吃过饭了,那日赵柔生辰席间,见众人都吃手抓饭,她竟以为这朝代还没筷子。
还是隔日吃饭之时,从府中厨子那处听得,那是赵柔专门布置的手抓饭。据说是外边时兴的吃法。
洁癖的金玉不敢苟同。
光是想想指甲里的细菌,就够她喝一壶了。现在想起当日之事,都有些恶心。
饭后,宫女自一干收拾,赵柔拉着金玉进到里边说话。
还是昨天看病的位置,只是这会儿,她坐到了赵柔身边。
屋内陈设已焕然一新,金玉看在眼里,暗暗感慨皇家的奢靡。
光是她手边的这只茶壶,都能抵她一年月开销了。而这还只是整个屋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赵柔坐下后,自顾那处小罐,吃了两颗梅子,看到金玉左顾右盼,想起白天时,她也拿了吃,而且一拿就是一把,只当金玉也有病,且情况比她更是严重,便将小罐递了来。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赵柔竟也会关照人了?
她以为刚才那顿饭已是极限了,没想到她竟愿意和她分享这“神药”。
金玉心下奇怪,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拿过罐子又抓了一把,边吃,边听赵柔唠了起来,只是越听越觉着宫中清苦——
每日需早起找皇后请安。
隔三差五、逢年过节,得自掏腰包给上级和同级的妃子送礼。
皇上喜欢知书达理之人,妃子们进宫前,多数大字都不识几个,又错过了启蒙的最佳时机,但为了讨皇上欢心,只得事倍功半的学起识字写字。
怪不得昨日看见有间屋子满有丹青墨宝。金玉暗道。
除了知书达理,还得时时刻刻关注自个儿的容貌。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虽没那么夸张,但路上随便一抓,多抓几次,还是很容易能抓到个妃子的。
皇上一个月就那么几次,何止是供不应求?简直是饥饿营销!
妃子们为了承恩,花样百出。就是她赵柔,位分卑微之时,也没少算计皇上。
现在到了贵妃的位置上,等级不同了,看到的东西便也不同了。
美人总是取之不尽,新旧来来往往,转眼,赵柔也是见过两三批新人的旧人了。
现在,若无要事,她已不常出宫门。
一是不想人家见了她又磕又拜的。
一是她自觉容貌不比当年。眼睁睁看着新人心机算尽,只为皇上一瞥,就觉得这些年很是蹉跎。
皇上身经百战,哪里看不出来是心机还是巧合?
他只是不戳破罢了。
能进宫的嫔妃,哪个家里没点儿势力?
费劲爬上皇上的床,不是为了家里父兄儿郎,便是为了荣华富贵,能有几分真心?
皇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不在乎她们耍小聪明,只要不踩底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在乎的是,她们肯为他花心思。
“你帮许多商人上贡了货品,玉石珍馐无数,但最终能上到晚宴之上的,不过寥寥。你一定觉得我挑剔无度吧?”赵柔忽而问道。眼神看向金玉一进屋便留神许久的小壶。
“这只壶确非凡品,乃当朝制壶大师生前最后一件作品。”
赵柔拎起茶壶盖子,磨砂的质感反射在灯火下,均匀的砂质在指腹摩挲出粗糙厚实的声音。
金玉静静听着,等着赵柔继续,却见她忽然松了手。
盖子径直落在桌面上,得亏桌布厚实,落下的一瞬,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金玉下意识拿起盖子查看——
可惜,磕了一个小坑。
“可我根本不爱喝茶。”赵柔道。
说罢,眼神一转,定定看向金玉。
“刘夫人,不,金玉。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先前硬要将你塞给哥哥,是我不对。你不计前嫌,为我医治,还将自己的药分与我,于我有恩。”
“我琢磨了一日,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金玉脱口而出,继而发现中了套。
赵柔看似矫作顽劣,却借着唠家常,一步步博取她的同情、拿捏她的情绪。
同为女子,纵是生在现代,金玉因性别受过许多不公。
赵柔自然不知金玉的本来身份。可正是这份无知,更加重了金玉的愤懑——
从古至今,女子从来没有完全摆脱过“附属品”这个标签。
古时有: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从来都是“从”。
到了现代,广告、影视、甚至自己的双亲,都在“教”她:女人一定是要结婚生子的,不然人生就不完美了。
笑话!
她的人生为何要别人的介入才能完美?
怎么没有人在公众场合说男人一定要结婚生子,不然人生不完美?
到了男人,年轻时单身,那叫专心学习、一心事业。
若老了还是光棍,那就叫年轻时专心学习、一心事业,错过了。
男的脚踏几条船,叫“花花公子”,女的摇摆不定,就叫“水性杨花”。
明明都是女的生的,却这般贬低女的……凭什么?
金玉越想越气,只觉心中堵得慌。
赵柔见状,斟了一盅茶,递将过来,说道:“我无心宫斗。自打坐上贵妃的位子,便一直只求自保。于姐妹们、于皇上,只求问心无愧。但如今有人要取我性命,我只能迎战。”
赵柔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哽咽。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在这宫中除了贵妃这个名分,再无其他势力。我家中偏远,父兄无心功名,只求一生喜乐安康。当初若不是我任性只身进京参选,说不定……”
赵柔说着,似是想起了往事,神色暗了暗。
“都过去了。如今既已既已爬到了这个位子上,那便没有走下坡路的道理。从前,我以为只要我不争,他人便不会于我不利,甚至还为许多人背过许多黑锅。但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之狠!”
赵柔望向一旁的铜镜,手轻轻抚上面庞。
金玉看得真切,镜中美人满眼尽是疲惫与怜惜,明明正是鲜活的年纪,偏叫人看得心疼。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金玉就是不帮,也得出一份力,便道:“我如何帮你?”
赵柔闻言,眼中忽而生出一簇活气,眸光闪闪,拉开抽屉,拍下一封书信,一字一顿: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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