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晨雾把银滩揉成了半透明的纱，朝阳刚从海平面探出头，就把滩涂里的水洼染成了淡金，碎贝在水洼里闪着光，像撒了把被海水泡软的星星。林屿攥着巡逻铃的带子，铃身的铁皮被晨露浸得发凉，跟着王叔往东边滩涂走——今天他们要巡查最外围的花蛤区，那里离国际航线最近，也是上次日本船停留过的地方。

　　“慢着点，这片滩涂的泥软，小心陷进去。”王叔拄着根粗树枝，树枝上还沾着海草，每走一步都要先戳戳泥面，确认结实了才敢落脚。林屿学着他的样子，白塑料凉鞋踩在泥里，偶尔会踢到埋在浅处的花蛤壳，发出“嗒嗒”的轻响，混着远处灯塔传来的雾笛声，像首没谱完的晨曲。

　　走了没多远，林屿突然看见泥面上有片淡绿色的东西，比上次的塑料片小些，却更厚，边缘还沾着点深褐色的污渍。“王叔！你看那个！”他蹲下来，用树枝轻轻拨开周围的泥，露出整片碎片——还是日文，上面的字迹比上次清晰，能看清“处理场”“定期”几个词，还有个小小的三角形符号，里面画着个垃圾桶，和周老师课上教的“工业废料专用标识”一模一样。

　　王叔赶紧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密封袋，小心翼翼地把碎片装进去：“又是日本船扔的！‘处理场’‘定期’，这说明他们不是偶然来一次，是有计划地定期往咱们这扔废料！”他把密封袋举起来，对着朝阳看，碎片上的污渍泛着油光，“这污渍跟上次废油罐上的一样，肯定是装过工业废油的。”

　　林屿心里一沉，想起周老师说的“固定排污点”，原来不是猜测——日本船真的把星屿镇的海当成了长期的“废料处理场”。他掏出试纸，用树枝蘸了点附近的海水，滴在试纸上：还好，试纸慢慢变成了淡蓝，和昨天的颜色一样干净，没有油味，也没有异样的气味。

　　“海水还干净，说明这碎片刚扔没多久，可能是昨天夜里来的小渔船扔的。”王叔收起密封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换小渔船了，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要是夜里来，咱们的监控可能都看不清。”林屿想起巡逻铃，赶紧摇了摇，“叮铃铃”的声音裹着晨雾飘向远处，像是在提醒周围的渔民——危险比之前更隐蔽了。

　　正说着，张阿婆扛着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刚挖的花蛤，每个都比拳头小些，是今年的新蛤。“王叔，屿仔，你们在这啊？我刚在北边滩涂看见艘小渔船，没挂咱们镇的旗，开得飞快，往深海方向去了。”她放下竹篮，接过王叔手里的密封袋，“又是日本船扔的？这些人怎么这么缺德，自己家的海不扔，偏来糟蹋咱们的！”

　　林屿把试纸递给张阿婆：“阿婆，海水还干净，就是碎片是新的，可能是那艘小渔船扔的。”张阿婆看着试纸上的淡蓝，叹了口气：“干净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今天扔碎片，明天可能就扔更危险的东西。我回去跟婶子们说，以后挖花蛤的时候多留意，看见带外文的东西就赶紧捡起来，装密封袋里。”

　　三人往回走，晨雾渐渐散了，朝阳把滩涂染成了琥珀色，花蛤的水管在泥里动来动去，像无数个小小的触角，试探着周围的海水。王叔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最近的潮汐时间：“下周末是大潮，海水会漫到东边的花蛤区，要是他们趁大潮来扔废料，潮水会把废料冲到更深的滩涂，咱们更难发现。”

　　林屿心里一动，想起周老师教的“潮汐清理法”——大潮时海水流动快，能把浅滩的垃圾带到深海，但也可能把深海的污染物冲回浅滩。他赶紧说：“王叔，咱们可以趁大潮前，组织守护队的人去东边滩涂捡一次垃圾，再测一次水质，要是发现污染物，就用生石灰清理，别让潮水带到花蛤区。”

　　王叔点点头：“好主意！我回去跟张船长说，让巡逻组的人提前留意，大潮前后多派几个人值班，再跟海事局的巡逻艇约好，让他们那天也过来，咱们两边配合，别让日本船有机可乘。”张阿婆也跟着点头：“我去准备吸油纸和密封袋，要是发现废油，咱们能及时吸干净。”

　　快到码头时，林屿看见周老师站在老榕树下，手里拿着张地图，旁边放着个新的检测仪——比上次的小些，是太阳能的，能随身携带。“屿仔，王叔，张阿婆！”周老师挥挥手，“海事局刚传来消息，日本那家会社最近有艘小渔船在咱们附近海域活动，船身是白色的，挂着韩国的旗，其实是伪装的，专门用来扔废料。”

　　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这是他们最近出现的位置，离咱们东边滩涂只有五海里，要是趁夜潮来，半小时就能到。咱们的监控已经装好了，在灯塔和东边的礁石上各装了一个，能看清三海里内的船只，要是发现白色小渔船，就立刻摇巡逻铃，通知大家集合。”

　　林屿凑过去看地图，标记的位置用红笔圈着，旁边写着“危险区”三个字。他突然想起上次捡到的金属罐，想起那艘深灰色的大船，还有手里的淡绿色碎片，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些碎片和罐子，会不会只是他们的“试探”？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不是想把星屿镇的滩涂变成长期的“工业废料处理场”？

　　他攥紧手里的巡逻铃，铃身的铁皮硌着手心，抬头问王叔和周老师：“要是他们不止扔碎片和废油，还想往咱们的滩涂里埋更危险的废料，比如带放射性的，咱们能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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