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蝴蝶效应

　　莉莉哭累了，再加上午睡时间快到了，被伊万斯夫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很快就含着眼泪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
　　伊万斯夫人小心地将睡熟的莉莉放进摇篮，盖好小被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蜡笔。
　　她看到佩妮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目光有些发直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出窍。
　　虽然一切好像恢复了正常，但佩妮的心里却无法平静。
　　刚才那几秒钟内发生的一切——指尖传来的微小震动、自行抖动的鸭子、漾开波纹的水——像一组无法解析的密码，在她精密有序的大脑里反复回放，撞得她有点发懵。
　　她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目光有些发直地望着虚空，仿佛还在努力处理那过载的信息。
　　就在这时，母亲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佩妮？”伊万斯夫人轻声唤道，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怎么了宝贝？被妹妹吓到了吗？”
　　佩妮猛地回神，抬起头，目光聚焦在母亲脸上。她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些复杂的、超出她年龄认知范畴的词汇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音节：“……没。”
　　她无法描述。无法用“非接触性能量传递”或者“局部物理规则异常”来解释刚才看到的一切。在成年人看来，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幼儿哭闹和巧合。
　　伊万斯夫人只当她是被妹妹突如其来的大哭惊到了，温柔地笑了笑：“没事就好。莉莉只是脾气急了点。来，帮妈妈把蜡笔放回盒子里好吗？”
　　佩妮顺从地点点头，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捡拾地上的蜡笔。但她的动作慢得出奇，心不在焉。
　　她的指尖每一次碰到蜡笔，都会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仿佛在感受那光滑的漆面之下，是否还残留着某种推动它们自行滚动的、看不见的“力量”。
　　那种力量，来自莉莉。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精密运作的大脑里漾开层层涟漪。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探究欲攫住了她。
　　这不同于拆解收音机时对已知结构的好奇，这是一种对完全未知领域的本能进军。
　　她很快收拾好蜡笔，然后立刻走向她的“工作角”。她没有再去碰那个门铃按钮，而是翻找起来，最后从一堆零件底下抽出一张背面空白的旧图纸和一支短秃的铅笔。
　　她趴在地毯上，纸铺在面前，小手紧紧攥着铅笔，眉头拧成一个认真的疙瘩。
　　她开始画画。
　　首先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代表莉莉。然后在圆圈周围，她画了几条短线，代表那些震动的螺丝和垫片。又画了几条波浪线，代表桌上茶水泛起的波纹。最后，她用力地在莉莉的圆圈旁边，画了几个代表“声音”的符号（她自创的，类似锯齿线），又涂黑了一小块，代表“哭”和“生气”。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她观察到的“现象”与“触发条件”关联起来。
　　画完了，她盯着这张简陋的“数据分析图”，小脸上满是严肃。这不够，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扫过她的工具盒，落在了那个崭新的、指针安静停歇在左侧的万用表上。爸爸用过这个，说它能“看见”电。
　　那种力量……是电吗？像闪电一样，但是从莉莉身上发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起来。她立刻拖过万用表，笨拙地旋转着选择旋钮——她不太懂那些符号，但她记得爸爸测量电池时旋钮的位置。她模仿着，将红黑表笔的尖端互相碰了碰，指针猛地向右一摆。很好，它在工作。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小心翼翼地拿着两支表笔，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熟睡中的莉莉。
　　她的心跳得有点快。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期待指针疯狂摆动，又隐隐害怕那会伤害到妹妹。
　　她在离莉莉的手臂还有几厘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表笔悬停在空气中。
　　指针纹丝不动。
　　她等了一会儿，又尝试着更靠近一点，几乎要碰到莉莉的睡衣了。指针依旧固执地停在零点。
　　不是电？或者……是另一种“电”？
　　她困惑地收回表笔，小脸上写满了挫败。这个强大的工具第一次失去了效力。
　　但她没有放弃。她放下万用表，又爬回莉莉身边。这次，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摸莉莉刚才情绪爆发时接触过的物体——那支滚得最远的蓝色蜡笔，那只机械鸭冰凉的塑料外壳，甚至地毯上蜡笔滚动过的区域。
　　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试图用指尖那敏锐的感知去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异常”。
　　不同于触摸金属时感知到的坚硬与导热，或者触摸塑料感知到的柔韧与绝缘……她似乎在寻找一种更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种……“活跃度”？或者“应力”？
　　好像……有一点点不同。那支蜡笔的表面，似乎比其它蜡笔更“滑”一点？或者说，更“活跃”一点？仿佛内部的分子刚刚被某种力量轻微地扰动过，尚未完全平息。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模糊得如同错觉，几乎要被她的想象力所覆盖。但她相信自己的指尖。
　　她拿起那支蓝色蜡笔和另一支未被波及的红色蜡笔，左右手各一支，反复比较，小脸绷得紧紧的。
　　伊万斯夫人端着洗好的水果回来，看到的就是大女儿拿着两支蜡笔，像个小巫师一样闭眼感受的古怪模样。她忍不住笑了：“佩妮，在玩什么新游戏吗？”
　　佩妮睁开眼，看了看手里的蜡笔，又看了看妈妈，最终只是默默地把蜡笔放回了盒子。她无法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佩妮的研究转入了更隐蔽的阶段。她不再动用任何工具，而是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她发现莉莉的“能力”似乎与情绪强度直接相关。小小的不满和哼哼唧唧不会引发任何现象，只有真正剧烈的情绪爆发——比如愿望被断然拒绝，或者心爱的玩具被严重损坏——才有可能引动那种力量。
　　她甚至尝试进行她所能理解的、最基础的“对照实验”。她拿来莉莉最喜欢的那个机械摇摆小鸭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店买的橡皮球。
　　她先后把两个玩具递给莉莉，又突然拿走，观察莉莉的反应强度和周围环境是否有差异。
　　结果令人沮丧且变量众多：莉莉显然更在意姐姐亲手做的小鸭子，被拿走时哭得更凶，但那天蜡笔却没有滚动；而拿走橡皮球时，莉莉只是瘪了瘪嘴，桌上的水杯却轻微晃动了一下。
　　实验失败。影响因素太多，她根本无法控制变量。
　　更让她困扰的是，她过于专注的、探究的凝视，似乎让莉莉感到了不安。
　　有一次，莉莉正准备放声大哭，忽然对上姐姐那双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自己的蓝眼睛，哭声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困惑的嗝儿，小脸上写满了“姐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那一刻，佩妮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她不是在害怕莉莉，她只是想理解。
　　但她意识到，自己的“研究”似乎正在变成一种干扰，一种让妹妹感到困惑的压力。
　　她立刻挪开了视线，伸手拿过那个被莉莉紧紧抓着的、快变形的饼干，轻声说：“坏了，姐姐帮你换一个。”然后起身去拿新的。
　　莉莉看着姐姐的背影，慢慢放松下来，注意力被新饼干吸引了。
　　佩妮拿着饼干走回来，却没有立刻递给莉莉。她看着妹妹毫无阴霾地接过饼干，开心地啃起来的样子，又想起刚才莉莉那双带着困惑和一点点害怕的眼睛。
　　她的小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一个更清晰的优先级在她心中确立。
　　理解那种“力量”很重要。
　　但莉莉的感受，更重要，莉莉的安全和快乐，最重要。
　　如果她的注视会让莉莉不安，那就不要那样注视。如果她的“实验”会干扰莉莉，那就立刻停止。
　　她可以等，可以观察，但必须以不打扰莉莉的方式进行。
　　她走到她的宝贝盒子旁，将里面那张画着歪扭符号的“研究笔记”拿出来，仔细地叠好，压在了所有零件的最底下。
　　然后，她拿起工具和一块小木料，坐回地毯上。
　　目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得给莉莉再做几个更结实、边角更圆滑的玩具。、要那种即使不小心被那种看不见的“力量”碰到，也不会轻易坏掉，更不会伤到莉莉的玩具。
　　刨花轻轻落下，带着松木的清香，佩妮的神情专注而平静。
　　那些无法理解的异常现象，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进了心里的“待研究”文件夹，标记为“莉莉的特别能力”，并设置了最高的安全权限。
　　现阶段的研究结论是：现象存在，原理未知，触发与莉莉情绪强相关。需长期被动观察。首要任务：确保莉莉情绪稳定与安全。
　　佩妮的研究计划，第一次为感性让了路。而这条路的名字，叫做守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