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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嗯,杀人。”宁不救神色平静,事情推到这一步她反倒放心了些。如果庆姑是杀了人,那之前在河边的举动便有了解释。
祭奠死人结果被外乡人撞破,怕罪行暴露于人前,便企图用最擅长的装神弄鬼之法将人吓退。
若换个寻常人在荒郊野地瞧见这恶鬼显形之态想必已经连夜卷包袱逃离此地,断不会追根究底。
至于下毒后再塞内含解毒药粉的符咒于中毒者手中,则能保证不会因幻觉过于可怖而把人吓死,引发新命案。
毕竟这是个外乡人,谁知道死了会引来什么麻烦。
“可、可尸体在哪儿?”刘三问。
“我怎么会知道?大概葬了吧。”宁不救把搜到的东西全部给了刘三,“你若有心追究,倒是可以拿着这些去趟官府。倘若运气好,也许能查个水落石出。”
刘三捧着证物有些发愣,转眼就见宁不救招呼上应无赦要回去,连忙追上两步,很是不解,“不查了?”
“查什么?”
刘三看着发问的宁不救,感觉很多事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样,脑子乱糟糟一片,“查、查下毒啊。查谁杀了人,尸体在哪儿,为什么杀人,有没有冤情……”
他觑着宁不救神色,越说声音越低。这同样有着山鬼花钱的人没有不赞同,却也没有认可。
见他说完,宁不救才开口:“中毒一事很可能是个意外,你若想弄个明白,可以去庆姑家中问问有无洛金花,看看她是何反应。”
“洛金花?”
“鬼吻之毒的解药。”宁不救见刘三还是一脸懵懂,又多说了两句,“这毒药特殊却不难得,用毒的定是个懂毒之人。毒又涂在家家都有的鞋锥子上,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村民。而附近就两个村子,你作为此地村民却从未听说这种人,所以此人用毒的本事是瞒着的。如此一来哪怕不点出洛金花和鬼吻,单指出是中毒就能诈出一些异常。”
“毕竟王大顺刚出事时,不少人都觉得是水鬼害人。水鬼害人,如何能找它偿命呢?”宁不救言尽于此,招呼应无赦离开。
刘三捏着东西,没再阻拦。
离开河边,宁不救打量了几眼天色,依着云来看,今夜应当不会下雨。
“我们今天就离开村子吧。”宁不救转身对应无赦道,“早点去陇南。”
“……神医不是有事要问吗?”应无赦从之前被允许听的只言片语里依稀得知宁不救追问村长是为了找亲人,只是亲人死了,她想多知道些关于亲人的消息。
“已经问清楚了。该拿的消息已经拿到,剩下的也不急在一时。本就拖了你一日,还是尽快上路为好。”宁不救看着应无赦还有些微湿的里衣领口,只觉雇主做到他这份上很难让人不尽心。
快马加鞭赶到陇南帮他的人把毒解了,才好顺着从村长那里得来的线索继续往下查……让仇人血债血偿。
应无赦听神医事已办完,也不再多言,只点头应好。
谈妥行程,两人便往刘三家去,这时宁不救才想到刚刚该同刘三告个别,只是转念想起他拿着那锥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觉得不说也好。
北山村的村长嘴硬成这样只为守住这点秘密,若因她表现得太近人情而唤醒刘三追寻真相的心——她怕村长又拄拐去她梦里大骂你个骗子。
太吵了。
还是让刘三的山鬼花钱只做个护身符吧。
身后的脚步忽然停下,宁不救疑惑回头,见应无赦望向一旁不知在看什么,“怎么了?”
“有人在说话。”
宁不救凝神听了听,好像是有婶子在聊天,但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应无赦对这个感兴趣?
看他听得认真,宁不救也没催促,停在原地等他。
应无赦并未听太久,很快转回来,却微微蹙着眉,问宁不救,“一个村子里的人,会取一样的名字吗?”
“得看是什么名字吧。”宁不救觉得这个问题还挺刁钻的,“有些地方,取名就那几个字来回用。如果是乳名,那撞名字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那……如果叫‘秋娘’呢?”
宁不救微愣,“什么意思?”
应无赦抿了抿唇,“我听见她们说,靠山村死了的那个媳妇叫秋娘,才二十出头,男人才死没多久,就抱着这一岁多的孩子死在了河里,怕不是怨气滔天,会变成水鬼索命。这大顺说不准就是她拉下去的,毕竟人虽下葬,但今天才是头七,凶着呢。”
他对水鬼和头七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水鬼该一直在水里,头七是人死后的第七天。但他与神医在观音庙遇见李秋娘和她的孩子发生在前日。
“我们见到的那个‘秋娘’,是取了一样的名字吗?”
宁不救默了好一会儿,只说道:“我摸过那孩子,是活人。”但她没摸那妇人。
“这世上没有鬼。”宁不救对此很笃定。若世上有鬼,她师父合该托梦给她,告诉她是谁杀了他,他又在追查什么,想要什么。
“也不会有起死回生之法。”能把死人救活那是人没死透,死透的任凭用什么灵丹妙药,也断不可能让人活过来。
“所以她们没死,棺材是空的?”应无赦以为神医是这个意思。
宁不救却没立时应下,她想起河里捞起的娃娃衣裳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福”字,观音庙里遇见的那娃娃好像也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字形是一样的。她还想起中毒那夜,耳边好像听见了什么秋娘,她以为那是没什么深意的幻觉,但其实去找老妪前,她就已经听见她在哭啊。
听过的名字,没听过的名字,或许都是她哭出来的。
“不行,我们走,现在就走。”宁不救抬手抓住应无赦衣袖,恨不得现在就到刘三住处骑上马离开此地。
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完成应无赦的单子,给师父报仇。其他所有——
“宁妹子?”刘三吃惊又欣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原来你没走。”
听着刘三噔噔噔地跑过来,宁不救闭了闭眼,直至人到跟前才转过身,面容严肃地问他:“我问你,那出事的周家嫂子姓什么?”
“啊?”刘三真不清楚这个,“你等等啊,我去问问蔡婶,她肯定知道的!”
话音刚落,刘三就往村里跑去。
“他去的方向,就是之前声音传来的方向。”应无赦开口。
宁不救并不意外,“百事通”的通自然都是聊出来的。对她来说现在没什么比李秋娘的事情听起来更荒谬。太巧了,巧到像故意设局,却又清楚知道以人力做不到。
人算不准天。
“如果那天晚上没下雨,我们不会去观音庙。”再往前推,如果不是她在答应出诊后告诉应无赦立刻就走,他们就不可能在刚天明的时候走到集市,又在集上挑到一只骡子,赶着行进的极限到了观音庙。
归根究底,竟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应无赦听着宁不救这句话,隐约能察觉她的纠结与不安,但不太能明白这情绪的来处,“神医是不确定要不要查这事吗?”
“我们没有查它的必要。”但天意好像把她推到这里,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她觉得自己都要开始疑神疑鬼了。
可世上没有鬼神。
“姓李!”刘三问得很快,边朝他们跑来边交代,“她姓李。”
“李秋娘?”应无赦向刘三确认。
“哎?你怎么知道?”刘三愣了一下。
应无赦没有隐瞒,“我们之前见过她,她自己说的。”
“原来——”刘三本要笑的面容僵住,慢慢垮掉,小心翼翼地转过眼珠,咽了口唾沫,“什么时候?”
“前天夜里。”
……
“不是,难道这世上真有鬼?”刘三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觉得事情已经愈发离奇了。
刚刚三人回到他家里坐下来好好聊了一番,通过双方对“李秋娘”的描述来看,确实是一个李秋娘。
七天前溺死在河里,四天前下的葬,然后第二天夜里出现在了废弃的观音庙?
刘三感觉站太阳底下都有点凉飕飕的。
“这是起风了。”宁不救听见刘三嘟哝怎么这么冷,终于开口说话,免得他多想,“秋天的风没有热的。”
“宁妹子!”刘三一个跨步回到屋里,热切的眼神落在宁不救身上,“刚刚胡——吴兄弟说了,你们在观音庙和周家嫂子待了一晚上,你可瞧出什么没有?”
宁不救的脑子跟着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吴兄弟”说的是应当是应无赦。方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消息,一个是四平八稳句句说鬼,一个则正气凛然愈发没底。
她在一侧旁听,还是觉得此事不是雨夜撞鬼。
“她应该还活着。”如果硬要在鬼和起死回生里选一个,宁不救宁愿相信这是“死而复生”,“有些毒药能达成假死效果,厉害的近看都能骗过一些经验丰富的大夫,更不用说远观。”
应无赦点头,“我也听说过这种药,服用后可以做到毫无呼吸,一段时间后会自行恢复。”
“可她都入棺下葬了啊。”刘三觉得这种情况假死都难逃了。
“可以掀开棺材爬出来。”应无赦语气认真。
“但棺材都钉上了!”
应无赦看着刘三的震惊神情,真心实意地有点困惑,正要说话的时候宁不救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传言里能找到什么真相?不如去问庆姑。”宁不救随意瞄了眼外面,“正好等会儿再去给王大顺来两针,然后去靠山村当面问。”
事情已走到“死而复生”这一步,刘三对宁不救找庆姑的想法也不再有很强的抵触心,顺着她意思先一步去到村长那去做宁不救指定的行针前准备。
把人支开,宁不救才问应无赦,“应老板不急着去陇南么?”
应无赦垂眸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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