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玉京

　　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又咬了一口糕点，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回味甘甜，是楚地的味道，她想。

　　石云赫知道她是嘴硬，明明就喜欢的紧，又道：“随军带回来一位楚地的厨子，你若爱吃，以后多做。”

　　宸妃细细的将糕点吃完，定定的看着他：“我要歇下了。”

　　石云赫知道，她想家了，这时候要是走，这人怕是今天晚上一晚都要睡不着了，自己惹得祸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他将手里的糕点放在小桌上：“睡吧，我守着你。”

　　出乎意料的，宸妃没反对，只是安静地往床边走去，躺下，全程情绪低落，石云赫没说什么，在床边坐下，宸妃眼角滑过一滴泪，石云赫伸出食指将泪珠擦痕擦干，宸妃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他突然有些后悔将糕点带来了，她在宫中一直谨小慎微，和亲时带来的几个贴身丫鬟死的死，换的换，如今身边只留了一个，与她还不是很亲近，有什么心思全憋在心里了，难怪看着气色越来越差。

　　二人都没说话，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云赫终于能安静的，仔细的，好好的，看看她，没有了白日端庄下的疏离，眉眼舒展，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像画中人一样，石云赫想起，眼前的人其实也就比他大了两岁，如今才刚过17岁。

　　战场上的躁动终于在此刻得以被抚平，他就在这里，守着自己的战旗，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宸妃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石云赫之间从石缝里躲着太阳生长出来的感情，这对她来说太过复杂，潮湿阴冷，可她又无法控制它在潮湿处野蛮生长，这样的植物，是不能见到阳光的，就像他们一样。

　　石云赫答应她，等他登上皇位，就安排她假死回楚，回楚国，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她许久没有梦到楚国了，对于楚国的记忆早已不在清晰，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似的。

　　除了她自己，一切都是模糊的，模糊的宫殿，模糊的人影，模糊的一切和……兄长。

　　如果兄长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是要辨认一番的，记忆中和亲那天，兄长站在城楼目送她走远。

　　她从轿子里探头出来看，帝王冕冠上的冕旒挡住了他的眉眼，她瞧不真切，只记得那人的泪好像没停过。

　　她睡着了，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一个安稳的，没有恐惧，没有梦的世界。

　　石云赫等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把门合上，彩芸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跪下行礼，石云赫负手走下台阶，整个人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彩芸弯着身子走近了几步，轻声唤了句殿下。

　　“我离开这段时间她怎么样？”

　　彩芸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道：“不太好，精神也越来越差，太医来看也是之前的说辞，气郁不舒，气血两虚，药一碗一碗的喝就是不见好转，夜夜梦魇。”

　　话说到这种地步，石云赫叹了口气，在这恶心透了的皇宫里，他又何尝不知呢。

　　彩芸见他不语，打着胆子继续道：“殿下，我们要尽快，时间长了，怕是娘娘撑不住。”

　　石云赫点了点头，默许了她的话，彩芸松了口气，又听他道：“彩芸，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彩芸仰起头，这院子里竟是连星星都看不到。

　　云清终于明白了桑依为什么一开始问要不要分头行动，解决了今日的第三波散妖，他有些呆滞的靠在树前休息，距他们猎杀眦扈已经过去五天了，现在想想，当初怎么就非要走山路。

　　山一座接一座，妖一波接一波，如此频繁的战斗，若是在他没伤之前或许不再话下，但现在他算伤员，实在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桑依倒是没觉得有多累，只是蹲在云清身旁，一口一口的喝水壶里的水，她将另一个水壶递给云清，云清摆了摆手，没接，桑依有些不好意思，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自此下山，走城镇，或许好些。”

　　云清摇了摇头，道：“不用。”

　　桑依依旧不放心，玄之把云清留给自己，自己肯定要照顾好他，想到这里，她又问道：“真的没事？”

　　不知道她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归成保护人员的云清确认道：“无妨。”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一路来到山顶，桑依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从山顶往下看，赫然是一座城，身旁的云清也被这座城惊地楞在原地，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地图上压根没有显示这里有聚集的人，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路能有几户人家凑个村镇就已是不易，现下原本地图上应该山的地方，坐落着座城，城墙高耸。

　　“云清，你的地图老了。”

　　桑依站在他身旁，凑过去看地图，牛皮卷展开来，密密麻麻的路线图上有个小红点，这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是玄之做的，开启时冥想目的地就可出现路线，和罗盘一起用，罗盘会按照图纸指引方向。

　　云清将图卷起来，可能确实是早些年完成的，图上未标注出来，并未深想。

　　二人在山上呆了几天，面对几轮截杀根本休息不好，现下有座城，就意味着可以进城住店休息，饶是桑依也生出要进城的想法，二人一拍即合，随即下山朝城中走去。

　　城墙之外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城墙内街道繁忙，来往人群络绎，构成一副祥和景象。

　　桑依和云清走在路上，没人注意到他们，道路两侧的摊贩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桑依没来过这种集市，好奇的在各个摊贩前看，她的视线被前方一个围了几个年轻姑娘的摊贩吸引，于是凑过去看，云清抱臂跟在她身后，往摊前一站，冷着脸活像要掀摊子的，把原先站在哪儿的几个姑娘吓得后退了几步，离得远远的。

　　桑依顺利来到摊前，各种新颖款式的饰品琳琅满目，笄簪钗镯，摊子虽小，一应俱全，桑依一眼便看上一只掐丝桃花簪，簪身是一根银簪，簪头用一缕一缕用银丝掐出桃花形状，里面填色用的不是颜料，而是淡粉色云贝用来充当花瓣，阳光下，花瓣显现出云贝特有的幻彩。

　　她将簪子拿起，对着摊子上挂着的铜镜将簪子簪入发间，铜镜中女子巧笑嫣然。

　　她头也没回，直接对着云清吩咐：“我喜欢这个，拿银钱。”

　　云清倒是没有异议，从腰间拿下钱袋，正想递给老板，又见角落有一对耳饰，比起簪子显得稍素些，坠子也是云贝，瞧着和发簪像是一套，仔细想想，好像桑依有耳洞，他将耳饰拿起，连同发簪的钱一起付给摊主。

　　摊主是个年轻男子，接过钱，笑容满面的先夸赞桑依漂亮，又祝二人恭喜发财，常来照顾生意。

　　城中铺子齐全，云清一边打听，一边领着她找客栈，这座城中的客栈建在城正中，三层小楼，一楼是酒楼，供些吃食酒水，二三楼是房间，供人休息。

　　屋内人不多，零星坐了几个人，桑依挑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伙计连忙上前把菜单子递给她，等她点菜的功夫和熟稔地云清交谈。

　　桑依翻看着菜单子，一共五页，吃的喝的糕点零嘴应有尽有，就连外面酒楼都不一定有的吃食，也在菜单子上写着。

　　“二位瞧着面生，是新来的吗？”

　　云清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瞧着城中挺热闹的。”

　　伙计笑了两声，打开了话匣子：“都是城主的管的好，我们这城啊建起来没多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月还有银子领呢，介绍你们来的人没说吗？”

　　察觉道他误会了什么，云清和桑依对了个眼神，出言马虎了过去，桑依接过话头，把菜单递过去给他看：“要一个爆炒菜苋，素炒豆腐，松花小肚，竹荪鸡，冬瓜排骨汤再要两碗粟米饭和桂花糕。”

　　伙计接过菜单应了一声就往后厨去了，许是他们点的有些多，屋内众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他们身上落，桑依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有些不适，原本是在云清对面坐，起身挪到他右手边，借着云清挡住些众人的目光，压低声音道：“这地方靠山，城中东西和吃食倒是比外面的还要齐全些。”

　　云清扭头左右看了看，见他扭头，屋内众人收回了视线，只有一个瞧着十四五岁的男孩见他看过来，不但没躲反而朝着云清笑了笑，连着交谈声都小了些，云清侧身往她身边挨了挨，提议道：“不如上楼回房。”

　　桑依欣然接受，云清喊来伙计交代一番，就在他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屋内房间不大，正中摆了一张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东南靠窗的角落放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柜子。

　　桑依来到窗前，倚着窗棂往下看，路上行人大都洋溢着笑容，见了见点头问好，好像这里所有人都不急着干些什么，关系都非常融洽。

　　云清坐在桌前，将倒扣的杯子摆好，到了些茶水进去，又泼出来，水是刚伙计带路的时候顺带掂上来的。

　　桑依没瞧出窗外有什么异常，又听云清招呼着喝茶，就回到桌前坐下，微微泛着茶色的茶水在杯子里晃动。

　　桑依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这地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话音刚落，门外便墙响起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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