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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相爱关系 （下）
就算来者戴着口罩墨镜，你也能一下认出是她。
“......好久不见。”呼吸不受控制似的变得急促，你过去推开门请家入硝子进来，搭档抬头观察着你明显不自然的神色，周遭甜丝丝的香水味和来者身上烟草混着消毒水的气味互相碰撞，转瞬被吞没。
“有点私事，回见。”你支走面露担忧的搭档。
家人硝子则走进房间，掏出香烟等你。如果从她那个视角看过去，你高挑的身形刚好罩住体型娇小的搭档，最近发布的视频中有很多这样展现身高差的角度，底下评论直呼甜度超标。
不过，反正无论线上线下，她都懒得看，你如此以为。
“我被咒灵跟踪了。”
你关好门转身看她，对方似乎没有找到打火机，摘下墨镜口罩，拿着烟若无其事站在那里。
“咒灵......”你愣住，自己先前好歹是个一级术师，真有咒灵在这附近的话，不至于半点都察觉不到。
“先坐吧。”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低头用它挡住自己泛红的脸：“我帮你拿饮料。”
找这种一听就立不住脚的借口，她这是......
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不必了。”她从沙发上起身，朝厨房走过来，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冰箱：“没来得及吃早餐，不想空腹喝饮料。”
“中午想去哪里吃？”大概是习惯使然，转眼间你帮她接好了温水递过去。
“很热。”她看一眼窗外的太阳，懒洋洋道：“不想出门。”
“那点外卖吧。”
“吃腻了。”她慢悠悠喝了一口水。
“......想吃什么？”看来，你今天是非下厨不可了，真是奇怪，明明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界定两个人的关系，同居时养成的默契却照常保留着。
“随便。”说着，她向你展示刚刚在手机上挑选好的食材：“这些够吗？”
“......点多了。”你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盖自己的惊讶，那上面大多是你喜欢的食材，之前从未提及过，没想到她竟然能留意且记住。
“已经下单了。”她还是那样慢条斯理地任性着：“多的留到下次吧。”
“嗯。”你别过头打算找点事情做，其实是一下子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我先打扫一下厨房。”
“好，一起。”对方不由分说地参与进来。
“......啊，好。”不知该怎么拒绝，你索性转过身忙碌起来。
其实自从搬到新公寓，你都没有在这里下过厨。本打算换一份新工作，过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新生活，可实际上，内心深处对新事物的热情却像被什么悄悄偷走了。
你是个有自尊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还没等爆红，就从家入硝子身边搬走。人心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高专时期你们彼此是那种几乎无所不谈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你对她有了突破友情的想法，就算想一直深埋心底，最终也还是被看穿了；她亦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不同往常，从身体上率先打破朋友间的界限，克制地放纵，平静地疯癫，心门却又日渐紧闭着，一步步将你推开，最终变成了那样的关系。
做饭到一起吃午餐的过程中，你们交流很少，几乎全靠默契在完成。殊不知表面风平浪静下，你内心经历着怎样的挣扎。
其实从她今天出现在你视线中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可是当下重现着细枝末节的琐碎片段，接连不断进攻着你的心理防线。时间是种具有腐蚀性的东西，年少时猝不及防的怦然心动，眼下回顾起来竟觉恍若相隔数个世纪，不过堪堪二十几岁的年龄，麻木感日复一日渗入骨髓。剩下仅有的感知，是想与身边人不断重复今天这样平淡默契的生活，哪怕终有一天会腻到作呕，也不愿放任时光更改这样的轨道。
“我没带生活用品。”
饭后，她自然而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这里基本都有。”像是被某人下了蛊，你今天设定好的边界，不堪一击被层层击破。“其他的，网上买吧。”
“想出去透透气，一起吗？”
家入硝子向你伸出手。
“......”沉默浸透了两个人相距的空间。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继续回到那样的关系里，还是说换一种方式继续相处。
“好啊，我想顺路拍一些素材。”
你自然而然将手机放到她手心，转头去拿相机。
其实，就算是继续那样的关系，你也未必能够完全拒绝，只不过，这一次你不管不顾想看到与以往不同的生活走向。
工作日的下午，路上不算很热闹，家入硝子拿着相机，在你身旁抓拍了不少片段，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注意力主动在你身上停留这么长时间，自己竟有些沉溺其中。
“可以了，硝子，已经拍得够多了。”还是选择用理智把自己拉回现实，毕竟是两个人一起散步，不能总是让一个人围着另一个人转。
“我是外行。”她打开回放给你看：“有没有能用的。”
不得不说，这个人总是能精准捕捉到你想表现的东西，尽管运镜略显生涩，但大方向上与你追求的别无二致。
“在你的镜头里，我不是粉丝想象中情人的样子了，就单单是我自己。”
对方略微勾了勾嘴角，神色难得放松下来：
“简而言之，没有你们追求的‘氛围感’？”
“但是我很喜欢。”你回给她一个坦率笑容。
“......”对方怔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走吧，我们去买东西。”
你把相机小心翼翼收好，上扬的嘴角一时间怎么也压不住。阳光烘烤着路面，时间好像一下回到高专时期的午后，两个人无所保留地谈天说地，心照不宣皆是最懂彼此的人。
岁月荏苒，似乎什么都变了，却又什么都没变。
路过花店，硝子牵了牵你的衣角示意陪她进去。
“好可爱。”你没有说出来，看见她这样，脑海中一下联想到成熟大猫咪无意中撒娇的样子。
你们两个都不算那种对花很了解的人，平时也很少来这种地方，或者说，有谁私下单方面来过，对方大概率不知晓。
她挑选了几束品种不同的鲜花，观察到她目光忧郁，你悄悄选了一捧茉莉。
“怎么送我这个？”从花店出来，她接过你送来的花朵，烫手似的微微后撤一步。
“......以为你会喜欢的。”无论是寓意还是气味，应该都很难出错吧，你有些紧张，刚才没多想，只觉得可爱清香，很适合她。
“让我想想，这种茉莉的花语......”花店店长是位笑容可掬的老奶奶，她满脸祝福地看着你们：
“‘你是我的’。”
不约而同，你们两个人的脸颊都被镀上一层绯红，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因为这点事就脸红......真难为情。
“给你的——”硝子别过头，将一束紫色风信子塞进你怀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抱着你送她的茉莉继续往前走。
“那个......”突然想起来，刚刚无意中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了，本想搜索一下花语寓意什么的，但转念想想这会儿还是算了。
你走在硝子后面，看着她臂弯里其他几束花，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几位旧识的样子，依稀还是穿着高专制服的青涩模样，只不过现在全都已经不在人世。
这瞬间，你感知到她孤身一人在前方行走的瘦削背影，孤独到令人窒息。
原来，最先离她而去的人，恰恰是你自己。
当初去高专，单纯是为了学习技能，方便毕业后赚几年快钱，一辈子吃喝不愁。至于和家入硝子之间的感情，完全是意外，你从没想过要和他们成为伙伴，除她以外，自己和其他人的同窗情谊都很浅淡。
不应景的铃声在这时候响起，家入硝子把手机递过来，勉强勾起的嘴角看上去像是准备调侃你几句，怀中花束的存在却让她如何都扯不出一个完整的笑意。
“对，我不在家。”是搭档打来的电话，你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最近先暂停拍摄吧，不太方便，抱歉，还有事，先挂断了。”
“我好像，影响到你工作了。”
“没有的事。”你摆摆手：“正好，我准备解约。”
“解约？”
“嗯，至少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做事。”
“违约金需要多少。”
“忘记了，反正对我来说不算多。”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你有点心虚，对比全部资产的话确实不算多，但你这人平常花销了了，所以储备的现金流很少，后续赔付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先用这个吧。”她从钱包里取出信用卡给你。
“......硝子？”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名义呢？你们现在的关系是......
“不是随便给的，还有咒灵在跟踪......”
“我知道啦。”你莞尔，看着她怀抱花束的疲惫模样，心里禁不住泛酸，不问权钱只和熟人走近的懒散家伙，才是彻头彻尾辛苦且孤独的笨蛋。
家入硝子抬起手，摸了摸你的头顶。
“笨蛋硝子。”你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腕拉到腰间，而后张开双臂将眼前人连带花束全部拥进怀中，所有的爱意、思念、抱歉与憧憬，这次一律不许再逃开，你们早已是彼此世界中不可分割的那部分。
“最好哄的那个才是笨蛋吧。”她用下巴蹭了蹭你的肩膀，却怕你跑掉一样紧紧回抱着你。
“你说是就是咯。”你趁她不注意时，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紫色风信子的花语，上扬的嘴角怎样都没压住：“才不是因为一束花就原谅你的。”
“已经把它们挤坏了，你记得赔。”
“这就赖上我了？”
“没办法，卡在你那里，对了，我要打火机。”
“走吧，买完继续陪某人戒烟。”
“那你可能需要做好陪伴几十年的心理准备。”
“没问题，但是打火机要放在我这里。”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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