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春天

　　　　在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十五分钟时，栗青林不得已放弃了最后两道大题的作答，和李柯还有王霖洋一起，被巡查组的老师请了出去。

　　“老师，还有那个人，他们都是一伙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余樾那里看去。
　　余樾本来还皱着眉在拨弄他那几块橡皮，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同学，你一起来一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办公室走，李柯几次想和栗青林搭话，还没开口就被王霖洋打断，“老师，我建议你把他们分开点，不然我怕他们串供。”

　　“我串你大爷！”李柯头顶一股无名火正无处可撒，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他恨不得飞扑上去手撕了他。

　　“哎哎同学，注意影响，现在考试还没有结束，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

　　李柯嘴巴里骂骂咧咧，但都很小声，他几乎是凑到王霖洋耳边骂的。

　　“你题都做完了吗？”
　　栗青林摇头，虽然那两道题她大概率得不了满分，但做完拿一半的分应该是没问题的。

　　“别担心，教室没监控，应该就是问问情况。”
　　栗青林看了他一眼，他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巡查组的老师通知了孔光荣还有王霖洋的班主任，他们到了没多会儿，孔光荣就喘着气跑来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视线在他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扯了个笑去找巡查组问情况。

　　栗青林安静站在一旁，余樾背着手站她旁边，过了会她察觉到有东西触碰衣角，低头一看，是他悄悄递过来一颗薄荷糖。

　　栗青林接过来，捏在手心里，包装袋的齿口硌进皮肤里，有丝轻微的疼痒。

　　余樾又碰了碰她。
　　栗青林看过去，就见他在身后撕开包装袋，然后借着右手捂嘴的动作，轻松将糖塞进了嘴巴。

　　他这是在亲自为她演示：如何在严肃场合偷吃一颗糖吗？

　　见栗青林没动作，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试试。

　　试试就试试。
　　栗青林学着他的样子，先偷偷撕开包装袋，然后假装弯腰捡东西，将糖放进了嘴里。

　　栗青林淡定起身，随后将包装纸藏进了衣服口袋。

　　余樾憋着笑，在身后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余樾，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余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突然被点名，吓得差点儿把糖呛进去。

　　“又我？”他咳了几声缓下来，很是无奈：“我是临时被拉过来的，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在考前就聚在一起商量作弊的事，我在旁边都听到了！”
　　王霖洋见不得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指着他就是一顿输出。

　　“哦？”余樾反问他：“你听到了？有证据吗？那会教室里应该不止我们几个吧，如果你听到了那其他人应该也听到了吧，要不找几个人证？”

　　“你！”王霖洋本来就是胡乱猜测，本来是想诈一诈他，诈不出他也没损失但要是诈出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我是真的听到了老师！”王霖洋转头跟巡查组的老师告状，“不信你们去找考场上的同学问，他们作弊作得明目张胆，我相信很多同学都看到了！”

　　“他就是抄得她的。”王霖洋的食指在李柯和栗青林身上来回点，“然后他再传给其他人，你们可以对着他们几个的卷子查，绝对能查出东西来。”

　　王霖洋说得言之凿凿，其他几个人要么就是翻白眼要么就是不搭理，都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你们怎么说？”
　　“查吧老师。”李柯态度突然转变，端得一副稳重且明事理的姿态，“问同学、查试卷都可以，我们也不走，就在这里等调查结果。”

　　巡查组的老师低声交谈几句，简单商讨了一下留下一句：稍等后，就先后离开了办公室。

　　孔光荣急得额头上的汗就没歇过，十一月的天，也是难为他了。
　　“老师会查清楚的，肯定不会冤枉一个人。你们就在这休息会，哪儿也别去，有事就去隔壁叫我。”

　　办公室就剩下他们四个人，李柯先占了唯一一张沙发，然后招呼栗青林和余樾过去坐，剩下王霖洋一个人警惕地站在对角的窗户边。

　　“糖还要吗？”
　　余樾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糖，摊开手让栗青林挑。

　　“不要。不好吃。”
　　薄荷糖有点像在吃牙膏。

　　“这个牛奶糖好吃，这个芝麻酥也还行，陈皮糖呢。”
　　李柯从他手里拿了两颗，也没看具体是什么，直接就扔进了嘴里。

　　“不会真查出点什么吧？”李柯坐着，腿一直忍不住地抖，跟踩缝纫机似的。

　　“你别告诉我你全照着她的答案写的，改都没改？”
　　“怎么可能！”李柯一边注意着王霖洋，一边小声和余樾说着话，“我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真的蠢。”

　　李柯看了眼还在认真挑糖的栗青林，“就是别影响她……”

　　余樾白了他一眼，“她现在能坐这，就已经影响了。”

　　“哪咋办，她家里人不会打骂她吧？”
　　余樾瞬间想到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位像她姐姐的女士，“应该……不会吧？”

　　“不会。”栗青林终于给自己挑好了糖，是一颗咖啡糖，“她不关心我的成绩。”

　　“我嘞个去！”李柯发出羡慕的感叹，“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命都什么好！一个是这样也就罢了，竟然两个都是这样！羡煞我也！”

　　在栗青林这颗咖啡糖快吃完时，门口终于再次传来脚步声和动静。
　　随后门被打开，巡查组的老师走了进来。

　　“我们问了考场的学生，同时也比对了你们几个人的试卷——”
　　李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没有多余的证据能证明你们是团伙作弊。”老师让开门口的位置，“你们可以走——”

　　“等等！”从老师走到老师来，始终保持沉默的王霖洋又再次开口：“老师，我这里还有证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走上来交给巡查组。

　　“这是李柯抄了答案后，传给他们班另一个叫许星远的同学的纸条。字迹你们可以比对。他抄了答案后肯定修改过所以他们俩的雷同率不高，不过你们可以再查一下他和许星远同学的试卷——”

　　余樾扭头看李柯，看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就知道那张纸条肯定就是他写的。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傻逼，瞪了眼不禁露出得意神色的王霖洋，又骂了一声傻逼。

　　大概有了前一轮的经验，这次他们回来得特别快。
　　“……后续的处分结果，就由你们的班主任来宣布。”

　　“李柯、许星远通报批评加记过一次。”孔光荣说完，看向栗青林，“栗青林，取消作弊科目成绩，外加通报批评。”

　　“不是孔老师——”李柯坦然接受对自己的处罚，但他真觉得对栗青林的这个处理结果有点过了：“是我非要抄栗同学，全程她并不知情啊，为什么对她的处罚这么重，还要取消她的考试成绩……”

　　“有同学反应，看到她主动给你看试卷了。”

　　孔光荣对这个结果也十分得不满。这是栗青林转学来他班上后的第一次正式考试，原本他是很期待她这次的考试成绩，不说超常发挥，只要她发挥平时该有的正常水准，年级前十再冲一冲前五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你，再写份检讨，不少于800字。写完交给我。”
　　孔光荣点了点李柯，叹了口气，甩手离开了。

　　李柯眯着眼瞪王霖洋，等孔光荣迈出办公室的那一秒，他捏紧拳头就要朝她冲过去。

　　结果下一秒就被人勒住了脖子。
　　“你还想记大过？”余樾把他往后拖，“这里是办公室！”

　　李柯冷静两秒，最后走的时候他指了指王霖洋：“你等着！”

　　王霖洋看他们吃瘪的样子很是解气，从栗青林到李柯再到余樾，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虽然让余樾逃过一劫，但好饭不怕晚，他们走着瞧！

　　“行啊，我随时恭候！”

　　李柯怕回家挨打，决定先去他爷爷奶奶家躲两天，出了校门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余樾推着车和栗青林并排走，“你妈妈，真的没问题吗？”

　　栗青林笑笑，“她不关心这些。”

　　“你——”余樾其实想问，她是不是和她妈妈关系不太好，但这个问题太过于隐私和冒犯，想了想他还是没问出口。

　　“她平日里吃斋念佛，对很多事都不太在意。”
　　“啊……”

　　“如果她对你说一些很奇怪的话——”栗青林表情认真，“你不要介意。”
　　“对我？”余樾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哈哈不会的，就算真说了我也不会介意，她毕竟是长辈。”

　　在快走到银鱼巷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紧随其后的是许星远急到发颤的声音。
　　“快，快，樾哥——李，李哥……叫了一伙人，去堵王霖洋去了！！”

　　“靠！”余樾一听，腿一飞直接上了自行车，“他脑子里灌屎了吧，傻逼！”

　　“你身上还有处分，就别跟着去了。”余樾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栗青林，“你先回家，晚点回来我再去找你。”

　　在栗青林反应过来前，他和许星远已经蹬出去了好远，她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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