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米开朗基罗和蓝色的鱼

　　逸姿觉得自己期中时必须考的好一点，换个座位。她不能再让钟若飞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悠。
　　昨晚他黑夜中那句“我跟你应该不算不熟”让她几乎失眠。她觉得自己没说错，他们确实不算熟。可钟若飞说这话时克制的声音和那双沉静的眼睛，又让她忍不住回想，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细节。一想就停不下来，甚至冒出“他是不是喜欢我”这种荒唐念头。
　　没睡好的后果是连续两节课都在打瞌睡。趁着大课间跑操结束，她赶紧去小卖部买咖啡提神。偏偏又在货架前撞见钟若飞和韩青果。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逸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人家一句话失眠半宿，对方却早已风花雪月。
　　有佳人相伴，钟若飞脸上不见半分昨夜的忧郁，甚至主动走过来提醒她：“这个口味提神效果一般，我那儿有黑咖啡，更管用。”
　　“谢了，不用。”逸姿生硬地回答，结完账转身就走。
　　回到教室，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咖啡。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些。刚放下瓶子，钟若飞也回来了，在她身边坐下，侧头问：“心情不好？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
　　她想说确实不好，但觉得没必要再跟他多说什么，于是沉默地拿起笔，摊开习题册。
　　钟若飞见她不理，伸手按住了她正在写字的笔杆：“你在讨厌我？”
　　逸姿知道他在看她。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像漫画里的平行四边形眼睛，那眼神像深不见底的海，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说不清的暗流。她一直知道自己很容易沦陷在他的相貌里，那种吸引力难以抗拒。
　　她最终还是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我觉得我太喜欢和你说话了，影响学习。”
　　“我们聊的不都是学习吗？”钟若飞反问，手指仍压着笔杆，“你也没跟我聊过别的。”
　　“我的意思是，这样挺影响学习的。以后我要安心听讲。”
　　钟若飞忽然松开了手，向后靠了靠，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聊点学习之外的？比如什么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之类的？”
　　“你又不喜欢这些。”
　　“所以需要你带我入门。”他看着她，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国庆节隔壁市电影院有岩井俊二电影放映，《情书》，要不要一起去看？”
　　逸姿愣住了，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住：“《情书》……你是在约我看电影？”
　　她心里掠过一丝隐秘的惊喜，随即又被理智压下去——不该答应的。
　　“是的，我在约你看电影。”钟若飞又补充，“因为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喜欢岩井俊二。”
　　“那你认识的人看来都不怎么喜欢看电影，岩井俊二粉丝还挺多的。”
　　“所以需要你带我入坑，要一起吗？”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她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圆圈，一个叠一个，思绪乱成一团。钟若飞抽走她的笔，在草稿纸上随手画出一个标准的圆——钟若飞的绝技就是徒手画标准圆。
　　正在这时，钟逸飞从前面走过来，俯身问她：“国庆节隔壁市有《情书》重映活动，你有空一起去吗？”
　　逸姿怔住了，视线在钟若飞和钟逸飞之间转了个来回。钟若飞先反应过来，语气平淡地解释：“我刚邀请我们这位钟大学霸一起去看。”
　　“那正好，”钟逸飞笑着说，“我刚问了苏长枫和孙知淇，他们也要去。我们可以一起。”
　　“好呀好呀，”逸姿立刻应下，心里松了口气，看着钟若飞：“你要一起吗？不觉得一群人一起看电影更有意思吗？”
　　钟若飞看着草稿纸上大大小小的圆，画了一个最大的把所有圆包住，说：“算了，我就不一起了。”
　　“为什么？”
　　“我突然没那么感兴趣岩井俊二。”
　　下一节课是化学考试，逸姿第一次发现自己做题居然比钟若飞慢，钟若飞领先于她“哗啦”一声翻卷。
　　以往的逸姿是最先翻卷的那个，今天才意识到这种翻卷子声音大的行为有点儿讨厌。一想到旁边的同桌，她的专注力便不能集中在试卷上，老是忍不住想刚刚课间同桌是不是在邀请她约会，同桌为什么态度忽然变化，走神间看到题目问：
　　题目居然问“韩青果的芳香物质”，心里纳闷韩青果很香吗？有机化学考这个干嘛，不过香水好像确实是醛类物质营造的香水……胡思乱想了有一会儿，她才注意到题目问的是“青色的水果的醛类芳香物质”。
　　心神不宁，做题结果自然不怎么样。晚自习上，吴老师改完卷子后发表总结：
　　“国庆过完你们就该期中考试了，这套题是去年的期中题，难度不大而且和今年考纲有区别，你们自己对照讨论。”说着便让课代表分发，又让工具人长枫将答案解析投影在多媒体屏幕上。
　　逸姿原本觉得自己虽然做题走神，但这题也不难做结果应该不会很差，结果到手一看72分。
　　“你多少？”钟若飞偏偏这时候还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看了之后疑问说“你考试睡觉了？”
　　“我怎么知道。”逸姿没好气的说，同时扫了钟若飞试卷一眼，上面写着95分。
　　真是错的离谱，‘青色水果’题目问的醛类分子式她从头错到尾，而且是把2写成3这样的低级错误。
　　钟若飞看了她的试卷，忍不住问她：“考试时还是心情不好吗？”
　　“考这么高的分还有空关心我考试状态，不愧是你。”逸姿现在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考的太差还是气钟若飞，说话稍微有点冲。
　　“题太简单了，你适合比较难一点的题。”
　　吴老师在这时缓缓开口：
　　“这次考试，九十分以上的，举手。”
　　吴老师扫了教室一眼，“放下，八十分到九十分的，举手。”这时快一半的人举手了，加上刚才六七个，只剩几个人没举手了。逸姿意识到，自己第一次考了化学倒数。
　　“这个难度，八十分以上是应该的；七十五以上的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学的，七十五以下的，”
　　说到这里，逸姿感觉吴老师仿佛在瞪着自己，“我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学过化学了。”
　　逸姿很难堪，没想到这次考试大家发挥如此好，衬托的她的失利简直可笑。
　　下课时，逸姿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吴老师喊了一声：“钟逸姿。”她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到讲台上。
　　吴老师将她的试卷扫了一眼，问：“你这学期化学有一次考好的吗？上学期考了单科第一，飘了，把前两年学的都忘了？”
　　逸姿低着头，不敢吭声。
　　吴老师指着题目，问逸姿：“你跟我说，这个题你为什么会做错？醛类、酯类分不清？不过算你运气好，今年教纲不考有机化学了。”
　　吴老师又说：“国庆后马上月考考试，要是再考成这样你别喊我老师了，你是我老师，我向你请教化学如何退步的。”
　　一席话说的逸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穿越到几个小时前把考试走神的自己殴打一顿。她唯唯诺诺的跟吴老师承诺下次一定好好考后赶紧走下讲台。
　　看着云淡风轻的钟若飞，她忽然觉得很讨厌：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能搅乱自己的思维到如此地步 ，期中考试后必须换个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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