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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惊魂
这一眼,将夏尤清和贺封年都惊住了,头皮发麻,不仅仅是因为竹筐里是两个头,更是因为,前面的筐子的头,明明显显就是这个少女自己的头!而后面那个头,贺封年看着自己的头在筐子里微微晃着,眉头微皱。
无论从前经历过什么,见了自己掉下来的脑袋谁心里不膈应?
贺封年的手摸向自己脖颈,见头和脖子还连在一起,才放心自己还是个活着的状态。然后朝着夏尤清靠近两步,凑到她耳边证明自己:“师姐,我是活人。”
夏尤清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啊?”贺封年这下有些不太明白,难道两个人严重看见的还不是一样的场景?他接着问道:
“你看见什么了,师姐?”
夏尤清略顿了一下,答道:“我的头,还有她的头。”
闻言,贺封年了然,还真不一样,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脑袋。他小声道:“这幻术看来是因人而异,我看见的是我的头。”
夏尤清点点头,方才越走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没找到究竟哪里不对劲,现在明了了,刚走到这条路时,因昨夜的那场雨,路上还是有些泥泞的,走到后面,一丝潮湿都不见了,甚至先前粘在鞋底的泥都不见了。此刻若非幻术,那他们恐怕已经到了另一处空间了。
夏尤清道:“别轻举妄动,先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贺封年得了指令,露出一副了然的笑,道:“师姐说的,我肯定听。”
夏尤清轻笑一声,似是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好笑,反问道:“既然我说的你肯定听,那昨日为何自觉主张杀了那男人?”
贺封年没想到她竟又提起昨日的事情,愣了一下,随后答道:“昨日那阵仗,不死一个人,是不肯了的。与其给自己留个隐患,倒不如尽快了解,况且师姐昨日不说是那男人认错了人吗,此等不分青红皂白便下杀手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不是吗?”
“不过师姐并没有说不让杀他,你若是说了,我便不会这么做了。”言毕,贺封年仍扬起一个明亮的笑,眼睛眯眯的,仿若世上最单纯无辜不过的模样,夏尤清觉得这人分明精明极了,偏做出这样一副模样,不知装给谁看。
夏尤清从他那笑脸上移开视线,她现在觉得韩茗徽那日说的对极了,道:“伶牙俐齿。”
短暂的对话被那挑着扁担的少女的动作给打断了,之间她站到两人面前,将扛着的扁担撂下来,她拔剑状从衣服中抽出杆秤,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砝码,先从前面的筐子中拿出自己的头,钩子刺过断颈处的皮肉,鲜血滴下,渗进土中,留下洇出来的血迹。头被生了锈的钩子倒钩着,头发垂下眼珠都快凸出来,带着血丝,死死地盯着两个人,时不时骨碌转两圈。
两人看着这一诡异的场景,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会将要看见自己的脑袋将要经历这一同样的场面。
女孩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若非眼前的场景刺激着两人的眼睛,此刻他们真的要以为这只是个单纯无知的少女了。
她道:“哥哥姐姐,你们的头要比班卉的头更沉一些,能卖更多的钱。”
稚嫩的声音说着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连带着吹来的风都有了几分阴森的气息,吹得人心中发毛。
如二人所想,女孩又提起前面竹笼里的头,又反反复复地称了一番,先朝着贺封年道:“哥哥,你的能卖三两三。”
三两三?!
贺封年闻言,试探着问:“黄金?”
班卉认真答道:“银子。”
贺封年轻呵了一声,笑话。前世他的项上人头都值了黄金千两万两了,怎么现在卖得这么贱了?!
接着,班卉又朝向夏尤清,道:“姐姐,你的头能卖更多的钱。”
夏尤清道:“多少?”
班卉不答,反而摇摇头,笑道:“我不要钱了,姐姐。”
夏尤清心道不妙,若是只交钱,这事倒是好办,此刻这境况,恐怕一时半会了不了。她问道:“你要什么?”
班卉扬起她白净的小脸,那单纯的笑容更甚几分,眼睛亮亮的,道:“班卉,想和落落……”
只觉眼前一黑,顷刻间天旋地转起来,面前那张稚嫩的脸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夏尤清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最后几个字听不清,便陷入了昏迷。
不好!
再次睁眼,面前便不再是方才翠绿的林中之景,反而是一片殷红与黑暗,熟悉的场景刺激着夏尤清的大脑,逼得她用尽了力气才稳住有些颤抖的手。
这是个城镇,放眼望去酒楼茶馆应有尽有,街上还有叫喊着的摊主,杂耍的炫着技艺。若不是这天色极为不对,夏尤清几乎要以为她被传送到一个普通的镇子上了。
名叫班卉的女孩挑着她的担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她面前,担子里还装着那两个头。
夏尤清正要开口,猛地瞪大的双眼,喉咙如被人死死掐住一般痛,近乎下一刻便要窒息,肩膀又酸又痛,连带着蝴蝶骨一起,像被周围的空气狠狠挤压一般,胸口憋闷,不能动弹,疼得让人直直剖开自己胸口。
“我......”
夏尤清微微弓起身子,一只手抓上自己的脖颈。什么也没有!
班卉见状,忙朝夏尤清的方向喊道:“落落!她没有想要杀我!”
此话一出,致命的窒息感稍稍缓解了些许,肩上被人死死抓住的痛也渐渐轻下来。夏尤清余光瞥到自己肩上似乎有个影子,偏头看过去。
竟然是一只手!
夏尤清差点惊呼出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手不大,倒像是小孩子的手。顺着看上去,入目便是一张小孩的侧脸,年岁与班卉差不多大。那孩子掐在夏尤清肩膀上的双手因方才的用力而发白,渐渐松开手后,依旧十分苍白,全然不似活人的模样。虽然从一开始,她也没觉得这两个孩子尚在人世。
名叫落落的孩子从夏尤清身后慢慢走到她面前,挡在了班卉的前面,虽未有明显的动作,但夏尤清仍能看出,他在保护着班卉。落落留着齐肩短发,一张脸竟让人有些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额前有些碎发,面无表情,眼神如一口早已荒芜的古井,无半点波澜。
或许真如班卉所说,若她真的对这个处处透露出古怪的女孩有什么杀意,自己估计也同从前来到这条路的人一样,顷刻间便成为亡魂了。
这样想着,方才的窒息之感似乎还残留着,脖颈仍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似的,夏尤清默默咽了下唾液,勒窒的感觉又强了几分。夏尤清再次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这次与方才不同,微弱的红光一闪,一条极细的红绳现了出来。夏尤清这才明白,竟有一根红绳一直系在她的脖子上,顺着红绳看去,另两端系在落落的手腕处,只要他一用力,顷刻间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夏尤清觉得自己后背有些许冷汗沁出。猛然间,她会想起班卉竹笼里她见的自己的头,脖颈断面与班卉的不同,班卉的头像是被人用刀整个砍下来,而她的头则像是用一极细的绳子生生勒断。
夏尤清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冷静一些,她看向班卉,微微笑道:“抱歉,方才我没听清,你想做什么?”
听夏尤清主动询问,就像是答应了她一般,班卉原本亮亮的眼睛闪了闪,挑着她的担子,向左迈一步,从落落背后走出来。
“姐姐,班卉和落落想回家?”
“回家?”
“嗯嗯!”班卉回答道,落落默不作声。
夏尤清抬头望向前方的城镇,心中有几分猜测,她开口道:“前面的那个城镇,是你们的家吗?”
“那个不是,是我和落落一起做出来的幻境,我们印象中的家就是这样。”
“你们生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记不太清了。”班卉刚说完,便觉袖子被身边的人轻轻拽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是落落在淡淡地看着她,依旧不说一句话。班卉明白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不要跟面前的人说太多,小心她搞什么鬼之类的。
班卉回了一个笑,小声说道:“落落,没事的。”听完班卉安抚的话语,落落才收回视线,眼神重新落在夏尤清身上,手腕上的红绳没有半分松懈,仿佛面前的人但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就能立刻将人绞杀。
夏尤清看着两人,问道:“从前经过这条路的人,是怎么死的?”经了方才那一番事情,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要听一个明确的结果。
班卉听此,微微笑着的脸一怔,而身边的落落瞬间从刚才的面无表情变得阴沉下来,微微收紧了些红绳。
明明已经减弱的窒息感陡然升上来,夏尤清意念一动,一道白光朝着红绳刺来,锋利的剑划过,竟没将那红绳砍断丝毫。夏尤清从喉咙中挤出声音,道:“我需要了解......得多一些,才能......帮你们......”夏尤清暗骂一声,刚刚那根红绳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她都忘了自己的小命还被人捏在手里。偏偏这红绳连见雪都砍不断,真是古怪至极,刚刚就不该着急去问。
两个孩子信了,这个问题也许真的能让他们回家,不知是不是因为死的时候年龄太小,还保留着许多天真与懵懂,也可能是因为想回家的执念太过强烈,相信连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都能帮助他们回家。
班卉又笑了起来,身边的落落手腕上的红绳也松了几寸,给了夏尤清一个喘息的空间。
班卉道:“姐姐,我们没想杀他们的,是他们先想要杀班卉。落落为了保护我,才杀的人。”
夏尤清闻言,心道果然是自己设想的那般。不过,那些来到这条路的人,谁亲眼见了自己的脑袋被放在一个小姑娘的竹笼里还能冷静下来?况且还亲眼看着自己的脑袋被钩子钩住,称量,算钱。那些人定是将这小姑娘当成迷惑人心的妖魔鬼怪了,才动了杀掉妖物鬼祟,破除幻境的念头。但依面前两个孩子的心智来看,也的确是他们先动的手。
夏尤清看向班卉,女孩眼睛中带着些祈求,似乎在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忙他们回家。夏尤清心中苦笑,她有拒绝的权利吗,恐怕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便已经身首异处了。到时候自己的脑袋真的可以拿去卖了。
正待她张口应下来时,一道白光在她与班卉之间闪过,落落上前一步忙将班卉挡在身后,将她与那道白光隔离开来,手腕上又迅速地生出两根红绳,朝着人影飞过去。
两个人显然都被这场异变惊住了,毕竟这既然是他们两个人创出来的幻境,便也只能由他们两个人带进来,带出去。夏尤清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白色的身影,瞳孔微震,她也没有想到贺丰竟能找到这儿来!
原是贺封年在林子中,见自己师姐与面前那个古怪的女孩一同消失不见,瞬间觉出不对来。连忙划破了自己的手,用蘸了血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阵法,试图探寻消失的两人究竟去了何处。用灵识探了半天,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指引像是中了邪,东南西北皆指了一番,又往天上地下指去。
贺封年原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血不够,或是用的灵力不够,将口子划大了些,取出更多的血,甚至还滴一些到周围自然生长出来的灵草上,试图提取些灵力供己使用。无奈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尝试一番没有任何线索,心中难免有些着急,他拖得时间越长,师姐有危险的可能性越大。饶是在这种紧张的状况下,贺封年拼命地凝神聚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刚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关键的事情。
刚刚他用来寻人的术法,从未像如今这般指的乱七八糟,从前寻的都是活人,能在这世间轻易留下痕迹,故能被寻着。看来,那个古怪的女孩,真的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贺封年不免有些慌张起来,师姐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跟着已经死的人去什么往生之地?!呆得越久,阳气流失越快,甚至透支!得抓紧将人带回来。
明确了方向,便能尽快地寻人了,虽说他从前修各种术法,又死过一次,但这种往生的交界处还真的没来过,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恍惚间,他想起了前世他师父,曾经提到过往生界。一般来说,人死后会入轮回,然而有些人执念无论如何也不肯忘却,执意难消,便衍生出一个无人管辖的中间地带——往生界。
师姐很有可能被她带去这种地方了!
而他隐隐约约记得,通往往生界的方法是......
还没待他平衡好身体,缓过神来,贺封年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撞得他两眼发黑。下一瞬,一根极细的红绳便如毒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颈,像绞杀猎物一般,正待绞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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