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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
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上略微积尘的玻璃,在堆满课本的书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和旧书页特有的气味。英语课上,王老师正站在讲台前,嗓音平稳地讲解着现在完成时的被动语态,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规律的“哒哒”声,板书密密麻麻铺满了半边黑板。大部分同学都埋头记着笔记,教室里弥漫着一种重点班特有的、紧绷而专注的学习氛围。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像恼人的蚊子一样,在晓清雨耳边嗡嗡响起,顽固地试图穿透这片专注。
“喂,林谢蕴,”坐在林谢蕴斜后方的楚瑶,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用她那支镶着水钻的笔帽,轻轻捅了捅林谢蕴的后背,“你看过赵老师的新剧吗?就是最近爆火的那个《风起霓裳》,视频网站上都刷屏了。”
林谢蕴正努力跟着老师的思路,在笔记本上记录“have/has been + 过去分词”的构成要点,被这么一打扰,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小小的痕迹。她头也没回,强压着被打扰的不快,敷衍地小声答了句:“没。”
“快去看啊!真的好好看!男主顾…超级帅,演技也绝了!”楚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课堂格格不入的热切,仿佛分享八卦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别吵,”林清雨微微蹙眉,身体下意识地前倾,试图远离那扰人的声音,她压低嗓音,“上课呢,老师刚才讲的那个时间状语搭配我都没听清。”
“哎呀,放心啦,这一章都不用学了,”楚瑶不以为然,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这种细枝末节的语法点,考试绝对不会考的。”
“不能吧?”林谢蕴半信半疑,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看到楚瑶脸上那信誓旦旦的表情,“王老师都讲这么久了,还布置了配套练习。”
“你信我,绝对不可能考!”楚瑶几乎要拍胸脯保证,甚至搬出了“权威”来佐证,“我亲姐,就楚琳,之前就是这届的,她亲口跟我说的,这个语法点在他们那届以及往上数三届的大型考试里,从来就没出现过!纯粹是浪费时间。”
“真的假的?”林谢蕴的注意力被彻底分散了,笔尖停顿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墨点,心里开始动摇:还要继续记这些“无用”的笔记吗?
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支白色粉笔头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林谢蕴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随即弹落在地。全班的目光,包括讲台上王老师那严厉的视线,瞬间聚焦过来。
王老师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脸色明显不豫:“林谢蕴!”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你刚转来我们重点班,上课就不专心听讲?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要是这次单元考你拖了班级后腿,拿了最后一名,你看我怎么找你好好谈谈!”
林谢蕴的脸一下子从耳朵红到了脖颈,羞愧和尴尬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死死地低下了头,盯着课本上模糊的字母,心里对楚瑶生出几分埋怨。
下课铃一响,楚瑶立刻像没事人一样凑到林谢蕴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和急于撇清的意味:“哎,你说这王老师真是的,这么较真干嘛?都说了这课明明都不用讲了,还发这么大火。”
林谢蕴一边闷闷不乐地收拾着书本,一边没什么好气地问:“你刚才上课到底想说什么?非得那时候说?”
“我就是说赵老师的新剧很好看啊。”楚瑶立刻又换上了那副热络的表情,试图重新拉起话题。
“讲的啥呀?”林谢蕴被她缠得有些烦,又带着点好奇心,随口问道。
楚瑶明显卡壳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林谢蕴的视线,支吾道:“就好像是一个……一个宫女逆袭的故事吧……啊,具体细节我忘了,好几天没追了,剧情有点连不上。”她顿了顿,赶紧补充道,“明天!明天我肯定跟你详细讲一下剧情!我今晚就补!”她这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连旁边一直沉默整理笔记的晓清雨都听出了其中的敷衍和空洞。
晓清雨甚至怀疑,楚瑶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过这部剧。
“叮铃铃——”午休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暂时切断了这略显尴尬和虚伪的对话。
“走走走,去吃饭!饿死了!”楚瑶立刻顺势拉起林谢蕴的手臂,动作亲昵得仿佛她们是多年的挚友,刚才课堂上的小插曲从未发生。她又看向一旁始终沉默、如同置身事外的晓清雨,脸上堆起精心计算过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某种微妙的优越感:“晓清雨,一起去吗?食堂今天好像有糖醋排骨哦。”
晓清雨抬眸,平静地看向楚瑶。她觉得那双曾经盛满讥讽和恶意的眼睛,此刻努力营造着友善,却像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她又看了看被楚瑶挽着、表情有些无奈和犹豫的林谢蕴,不想让好友为难,也不想显得自己过于不近人情,便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走吧。”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三人走到食堂,里面早已人声鼎沸,各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楚瑶显然深谙“抢占先机”之道,她眼尖,动作快,迅速抢占了一个靠墙的、相对安静的四人位,然后站起身,夸张地挥着手,声音拔高了几分:“晓清雨!林谢蕴!这边!我占到位置了!”
林谢蕴和晓清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勉强。林谢蕴轻轻叹了口气,晓清雨则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但此刻食堂已座无虚席,端着餐盘站着吃饭显然更引人注目,她们只好依言走了过去。
刚坐下,楚瑶甚至没来得及吃一口饭,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郑重其事、悔不当初的样子,目光在晓清雨和林谢蕴脸上来回逡巡:“晓清雨,林谢蕴,我……我想了很久,觉得必须再正式跟你们说一次。之前……之前那些事,比如巷子里那次,还有平时我说过的那些难听话……都是我的错。”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真实情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时候我太幼稚,不懂事,也是一时冲动,被嫉妒……呃,是被不好的情绪冲昏了头……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她的道歉听起来很敷衍,用词却很恳切,像是私下里反复排练过很多遍,追求完美。
晓清雨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夹起的一块青菜停在了半空。她没有抬头,目光落在餐盘里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上,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用道歉。”她顿了顿
“而且,我也不接受。”
楚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那裂痕又被更浓的“真诚”所覆盖,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怜悯的、施舍般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唉呀,晓清雨,你别这样嘛,别把话说得这么绝。我知道的,你家……你家情况…比较困难。”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其实我真的可以帮忙的,我家条件你也知道,还算可以,稍微扶持一下你们家,比如帮你妈妈的花店介绍点客户,或者……你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紧巴巴的……”
这话像一根烧红的细针,精准而残忍地刺中了晓清雨心底最敏感、最脆弱、也是最骄傲的地方。她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仿佛遭受了无形的攻击,握着筷子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失去了血色。她抬起头,目光清冷如数九寒天的冰棱,直直地射向楚瑶,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
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重复:“不。用。”
林谢蕴试图打圆场,聊了聊下午的课程,但晓清雨的沉默和楚瑶那看似委屈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让任何缓和气氛的努力都显得徒劳。
然而,这令人不适的午餐,仅仅是个序幕。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周,乃至一两个月里,楚瑶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毅力”和“耐心”。
早上,她会“恰好”带多了某进口品牌的牛奶和包装精致的烘焙点心,“顺手”热情地塞给她们,“尝尝这个,味道不错”;课间,她会拿着“绞尽脑汁也不会做”的、其实难度并不高的题目来“请教”,言语间满是“你们好厉害”的恭维;放学,她会想尽各种理由,比如“顺路”、“一起去买参考书”或者“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试图融入她们原本固定的、包括夏循夜在内的三人行。
她不断地、见缝插针地重复着她的道歉,诉说着自己的“悔意”和“孤独”,甚至在某天放学后,当着好几个同班同学的面,举起手,发誓:“我楚瑶以后要是再欺负晓清雨,或者做任何对不起她们俩的事,就让我……让我考试永远不及格!出门就被车撞!” 恶毒的誓言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物质上的“馈赠”更是层出不穷。今天塞给林谢蕴一支某奢侈品牌与文具的联名限量版钢笔,明天偷偷在晓清雨那洗得发白的书包侧袋里放一盒价格不菲的、包装精美的进口手工巧克力。当晓清雨和林谢蕴发现后,坚决地、几乎是立刻地要退回时,楚瑶就会立刻摆出一副深受伤害、不被理解的表情,眼眶说红就红,声音带着哽咽:“我只是……只是想对你们好一点,没别的意思……你们是不是还在怪我?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收下……”
平心而论,在这连续数月、堪称“疲劳轰炸”的“攻势”下,楚瑶的表面行为确实收敛了很多。她不再口出恶言,不再带着她那几个小跟班公开孤立或嘲讽她们,甚至在有一次,隔壁班有个男生在背后议论晓清雨总是穿同一双旧球鞋时,她居然主动站出来,板着脸呵斥了那个男生。
这一切,林谢蕴都看在眼里。
她的态度首先软化了,她私下里对晓清雨说:
“清雨,我知道她以前很过分,但是……这几个月,她好像真的在努力改变?至少,她没再找过麻烦,有时候还会帮我们说话。
人……是不是真的会变?”
晓清雨却始终沉默。
她可以接受楚瑶存在于她们周围的空间,可以与她进行必要的、关于学业或日常的简短交流,但心底那根名为“警惕”的弦从未放松。
她对楚瑶的态度,依旧是礼貌而疏离的,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远不像对林谢蕴和夏循夜那样,有着自然而然的亲近和全然的信任。这种泾渭分明、无法逾越的距离感,显然让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于用物质和强势达成目的的楚瑶越来越难以忍受,内心的挫败感和焦躁在与日俱增。
周五下午。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冷雨。
放学后,楚瑶又一次执着地跟着晓清雨和林谢蕴来到了她们常去的图书馆那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夏循夜今天要去参加物理竞赛培训,不在场。当晓清雨再次客气但无比坚定地拒绝了她递过来的、据说一票难求的某国际知名交响乐团音乐会门票时,楚瑶一直勉强维持的、看似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她先是沉默了几秒,低着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砸落在她面前摊开的、一本精装外文书籍光洁的封面上,留下深色的、不规则的水渍。
这哭声起初是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随后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委屈,甚至带上了崩溃意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这哭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围不少正在看书的同学都诧异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精心描画过的眼线被泪水晕开,显得有些狼狈。
她看着面前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有些错愕和手足无措的晓清雨和林谢蕴,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我已经……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几个月了!放下所有的面子,千方百计地对你们好……我是真的想和你们做朋友,真心想弥补过去的错误!可是你们呢?你们对我还是这样冷冰冰的……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我到底要怎么做?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们才肯原谅我?才肯真正接纳我?”
晓清雨和林谢蕴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一时间都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劝慰?她们心有余悸。
离开?似乎又显得过于冷漠。
就在这时,楚瑶做了一个更让她们震惊和措手不及的举动。她猛地从自己那个价值不菲的名牌钱包里,抽出厚厚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看厚度至少有数千元,不由分说地就要往晓清雨和林谢蕴手里塞,动作粗暴而急切,仿佛那不是钱,而是什么救命稻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们是觉得我没有诚意吗?还是嫌我给的不够?我给钱!我用钱买还不行吗?我买你们当我的朋友!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我银行卡里还有!我只求你们别再用那种看陌生人、看讨厌鬼的眼神看我了!我只想和你们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说话,一起吃饭逛街……怎么就那么难!”
这荒唐而极具侮辱性的举动,让晓清雨和林谢蕴瞬间脸色煞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们像被滚烫的开水泼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连后退了两步,内心充满了荒谬绝伦的感觉和被严重冒犯的愤怒。
友情,在她眼里,竟然是可以明码标价、用金钱购买的商品?
“楚瑶!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们不能要你的钱!你快收起来!”
晓清雨的声音也带着罕见的厉色和颤抖,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哀。
楚瑶似乎永远无法理解,友情根本不是可以靠施舍、补偿或者购买得来的,它需要的是平等的尊重、真诚的交流和时间的积淀。
楚瑶见她们如此坚决地拒绝,哭得更凶了,执拗地想要把钱硬塞进她们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侧袋里。推搡间,几张钞票飘落在地,红色的纸币在图书馆素雅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目,引来了更多好奇、诧异甚至鄙夷的注视。
晓清雨和林谢蕴感到无比难堪和慌张,她们不喜欢这种纠缠,更不喜欢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和误会,她们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不适,费力地安抚住情绪彻底失控、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楚瑶,仓促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帮她把散落的钞票胡乱塞回她的钱包,然后几乎是半扶半拽地,将她带离了图书馆,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当晓清雨整理书包准备去花店帮忙时,她在书包最里层的夹缝中,摸到了卷得整整齐齐、用橡皮筋扎好的一小卷钞票。同样,林谢蕴也在自己的笔袋底层发现了被小心藏起来的等额现金。
看着那刺眼的红色,她们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她们感到被严重冒犯,楚瑶的行为完全无视了她们的意愿和尊严;另一方面,楚瑶昨晚那崩溃痛哭、近乎绝望、甚至有些可怜的模样,又不像是完全精湛的表演。那种强烈的、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渴望被接纳”的情绪,让她们在厌恶其极端方式的同时,心底又隐隐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或许,在她那被宠坏、被扭曲的价值观里,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表达“诚意”和“弥补”的最直接、最“贵重”的方式了?
“可是—
她好像……是真的很想和我们做朋友?”林谢蕴犹豫着,在电话里对晓清雨说,声音里充满了困惑,“虽然这方法简直离谱到家,完全错了,但你看她昨天哭成那个样子……那份急切,那种不被接受的痛苦,我感觉……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她是不是……其实挺可怜的?”
晓清雨握着手机,沉默了很长时间。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她想起这几个月来,楚瑶确实没有再做任何实质性地针对她们的事情,想起她偶尔在她们和夏循夜自然说笑时,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真实的、无法掩饰的羡慕和深深的落寞。那不是一个算计者该有的眼神。
可——那可是霸凌她的人。她觉得她不能轻易相信。
但会不会她是真诚的,自己误会了她?
进退两难。
“她可能……”晓清雨最终轻声说道,像是在对林谢蕴说,也像是在剖析自己复杂的心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对人好,不知道怎么去建立一段健康平等的关系。”家庭的困境让她过早地见识了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经过一番艰难而反复的心理斗争,以及一个三人(包括事后被告知详情、始终持谨慎保留态度的夏循夜)在周末晚上通过电话进行的长时间讨论后,晓清雨和林谢蕴达成了一个艰难的共识。她们决定,暂时地、有保留地、带着清醒的观察,给楚瑶一个机会。这并非完全的原谅,更像是一次社会性的、风险可控的尝试。
“我们可以试着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需要保持距离的同学来相处,”晓清雨谨慎地界定着这条脆弱的界限,“观察她的后续行为,但内心必须保持警惕和距离。如果她有任何一点异样,或者还是用那种高高在上、试图用物质收买或情感绑架的方式对待我们,哪怕只有一次,那我们就立刻停止,毫不犹豫地退回到原点,不再给她任何机会,也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林谢蕴深吸一口气,表示同意:“好。就当是……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看清的机会。”
周一,天空放晴,但空气中多了深秋的寒意。当楚瑶再次带着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神情,像一只害怕被驱逐的流浪猫般靠近她们时,晓清雨和林谢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借故走开,或者用沉默筑起高墙。晓清雨甚至在她提到“今天天气真好”这句干巴巴的闲聊时,主动开口,平静地回应了一句:“嗯,比周末暖和些。”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多少热络,但这对于一直渴望得到回应的楚瑶来说,无疑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巨大的积极信号。
楚瑶的脸上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但这次,那里面闪烁的是纯粹而汹涌的喜悦。她小心翼翼地、不敢置信地确认,声音带着颤抖:“你们……你们愿意……愿意理我了?不再躲着我了?”
晓清雨看着她那副如获至宝、几乎要喜极而泣、与平时张扬跋扈判若两人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言。她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楚瑶耳中:“过去的事,暂时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往前看。”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楚瑶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认真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但是,楚瑶,你要记住,朋友,不是用钱能买来的,也不是靠死缠烂打或发誓赌咒就能换来的。它需要的是用真心和时间去慢慢积累,是平等,是尊重,是相互的理解和支持。”
楚瑶用力地、拼命地点头,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滚落下来,但这一次,她的嘴角是向上弯起的,形成一个带着泪花的、真实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的,我会用真心……”她哽咽着承诺,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冰层,在经历了漫长的严寒和数次猛烈的撞击后,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但晓清雨知道,真正的融冰之旅,远比想象中更加漫长、更加反复,也需要经受更多未知的考验。
她们只是迈出了谨慎的、试探性的第一步,在这条看似和解的路上,未来会走向何方,是通往真诚的友谊,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用行动去判断。
而那份被偷偷塞进书包的、代表着错误方式的钱,她们在一个放学后、夕阳西下的黄昏,郑重地、面对面地、不容拒绝地归还到了楚瑶手中,并再次明确地告诉她:“我们要的是理解和尊重,是这个,” 晓清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目光沉静而坚定,“不是钱。” 楚瑶看着她们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第一次,默默地、没有争辩地、低着头将钱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份沉甸甸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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