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

　　“星尘速运”的货运舰“逐星者号”，像一条沉默的灰色游鱼，滑入了前往奥丁的稳定航道。绥意待在她的“专属角落”，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翻开从米拉星购买的、关于帝国军校和奥丁星基本情况的电子资料，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模拟着某种电路排布。

　　旅程起初很平静，直到舰船内部广播响起一阵不太寻常的嘈杂，夹杂着某个气急败坏又带着点抓狂的年轻男声：

　　“见鬼！这玩意儿怎么回事？！我重装了三次系统了！它现在认为最佳航线是穿过恒星日冕层去兜风？！”

　　绥意抬起头，清冷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不一会儿，舰务长霍克阴沉着脸下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价格不菲、但风格略显浮夸休闲服的年轻男子，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混合着焦急、懊恼和对机械不听使唤的愤懑。

　　正是米拉星那个被她“精准帮扶”过的冤种青年。

　　“查清楚了，”霍克对绥意说，语气带着被蠢货气到的无奈，“是这小子，私自优化——他是这么说的——他私人飞行器的导航算法，结果搞出了逻辑炸弹，不光把他自己的‘银翼’飞控系统搞崩溃了，溢出的错误数据流还把咱们的辅助导航模块搅得一团糟。”他指了指那青年。

　　凯斯看到绥意，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充满了“怎么又是你”和“难道你是我的幸运星吗”的复杂情绪。

　　“兄弟！不，高手！又是你！太好了！”凯斯几乎要扑过来，“我的‘银翼’它……它疯了！”

　　霍克打断他：“别嚎了！要么让她试试，要么你的‘银翼’就等着到奥丁后进废品回收站，你自己游过去。”

　　凯斯立刻闭嘴，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绥意。

　　绥意放下资料，站起身。那双过于清澈冷静的浅色瞳孔，立体的五官和高挑的身形，让她确实有种难以界定性别的、独特的美感。

　　“看看。”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来到上层舱室，那架线条流畅、涂装骚包（亮银色配荧光蓝条纹）的“银翼”飞行器正焉头耷脑地停着，控制屏上满是错误代码。绥意接上诊断接口，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代码疯狂刷新。

　　凯斯在一旁紧张地大气不敢出。

　　几分钟后，绥意停下，语气依旧平淡：“算法优化过度，底层逻辑冲突形成死循环，引发数据风暴。同时，你加载的某个非官方性能增强包含有恶意代码，加剧了崩溃。”

　　凯斯的脸更红了，小声辩解：“我……我就是想让它跑得更快更稳点……”

　　“能恢复吗？”霍克只关心结果。

　　“能。”绥意言简意赅，“需要高级权限和手动介入修复物理缓存区。”

　　权限到手后，接下来的操作让霍克和凯斯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手艺”。手指在精密的接口和线路间穿梭，快得带出残影，那些复杂的结构早已烙印在脑中。她甚至有空利用舰上有限的备用材料，临时加固了几个因数据冲击而变得不稳定的能量节点。

　　当“银翼”的控制屏恢复正常界面，发出悦耳的启动音时，凯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搞定了。”绥意收起工具，对霍克说，“导航模块数据流已清理，需要半小时自检校准。”

　　霍克松了口气，冲绥意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没好气地瞪向凯斯：“小子，再乱搞，我就真把你扔出去！”

　　凯斯此刻对绥意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他凑过来，眼睛发亮：“高手！这次真的太感谢了！我叫凯斯，来自洛林星（一个以矿业闻名的偏远但富裕星球）。修理费！必须付！双倍！不，三倍！”他生怕绥意拒绝。

　　绥意看着眼前这个行走的“赞助商”，想到奥丁高昂的物价，以及未来可能需要的各种资源，沉默了一下，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那不……。

　　凯斯利落的从终端划了一笔星币，然后又眼巴巴地问：“那个……高手，能留个通讯号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的‘银翼’或者别的什么再出问题……当然，我绝对不会随便打扰你！”

　　绥意看着终端里增加的预算，又看了看凯斯那张写满“人傻钱多速来”的脸，权衡了零点五秒，调出了通讯码。

　　“绥意。”

　　“好名字！”凯斯赶紧加上，笑容灿烂，“绥意你放心，我很有分寸的！到了奥丁，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绥意没接话，只是收起工具，对霍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留给凯斯一个利落的背影。

　　几天后，“逐星者号”顺利抵达奥丁星系。

　　舷窗外展现的景象，让即便是冷静如绥意，瞳孔也微微收缩。

　　这是一种超越米拉星浮华、近乎绝对的秩序与宏伟。星球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精心规划过，城市群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精密芯片，街道笔直，分区明确。建筑高耸入云，线条冷硬，反射着金属和合成材料的光泽，充满了未来感与压迫力。

　　空中，无数悬浮车在透明的多层管道网络中无声疾驰，速度快如闪电，却井然有序。整个城市听不到刺耳的噪音，只有一种低沉的、属于庞大机器运转的背景嗡鸣。

　　空气纯净得没有一丝异味，恒温恒湿系统让体感永远处于最舒适的状态。街道上，光洁的地面几乎能映出人影。行人大多衣着体面，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刻入基因的优越感和一种被高度文明规训后的淡然。很少有人流露强烈的情绪，交谈也维持在恰到好处的音量。

　　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极致的效率、秩序、以及……冰冷的距离感。

　　奥丁港口就如同一座悬浮的金属城市，庞大到令人窒息。不同等级、不同用途的舰船被严格分区停靠。有专属通道和泊位，服务于那些带有古老家族徽记、造型华丽且戒备森严的私人舰船。

　　凯斯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下，但很快又兴奋起来，指着港口一处繁忙的区域：“看！那边是我们洛林星商会的专用泊区！规模还不错吧！”他语气里带着自豪。

　　绥意没回应，只是默默观察着。这里的科技水平远超她的认知。悬浮车的静音与速度，港口的全自动化智能调度，行人身上那些功能集成度极高的便携设备……她似乎看到这些东西标价上数不清的零。

　　她跟霍克办理完离舰手续，拿到了应得的报酬。凯斯则被几个看起来像是商会办事处人员接走，临走前还不忘对绥意挥手：

　　“绥意！保持联系！再见！”

　　他离开后，绥意收回目光，她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各种视线——好奇、漠然，以及一些隐藏在得体之下的、对明显是“外来者”的审视。

　　不太好搞，人看起来都太精了，绥意评估了一下，有点可惜，老本行恐怕有点难做。

　　她迈开脚步，投入这片冰冷而华丽的钢铁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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