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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计时1
花酒拉着佘蚺聊了整整一夜，酩酊大醉。
佘蚺上班的路上，头重脚轻，反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眉宇间拧着不适。
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再次确认：宿醉这玩意儿，真不是开玩笑的。
「蛇首」明暗交替，是行动处神谕分配的案源。
晃了两下不转弯的脑袋，佘蚺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
“你好，金南区混形特别行动处。请讲。”
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警官你好，我想报一起失踪案。”
“请提供失踪者姓名、性别、年龄和兽态。”佘蚺熟练地调出操作面板开始记录。
“穆蜀，女孩，二十一岁，兽态是金丝熊。”
“你与她的关系是？”
“我是她的房东。”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有段时间没见了，但她前天晚上还联系过我。”
佘蚺记下关键信息，继续询问：“详细地址。”
“江一路梦景家园107栋三单元1704。”
“你现在在这个地址吗？”
“是的，我和我爱人都在。”
“行，我们马上到。”
费阳听到“我们”二字，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在工位上挺直腰背，蓄势待发。
“走吧。”佘蚺言简意赅。
设定好目的地，费阳没有浪费时间，投放几个卷宗，“队长你看，这已经是辖区内报告的第六起失踪案了。”
“第六起？” 佘蚺有些诧异，“数量已经这么多了？”
“是的。” 费阳认真点头，“因为这些案子被分配给了处里不同的同事跟进，所以不是每个人手里都有失踪案。”
“找到几个了？”
“一个都没有。”
佘蚺眉头蹙得更紧，“失踪者之间有关联吗？”
“目前的调查显示，她们之间没有明确的生活交集。”
“拟态都有什么？”
“第一起是绵羊，接着是松鼠、考拉、文鸟、垂耳兔，加上刚报案的这只金丝熊。而且，她们都是女性。”
“女性…素食和杂食性混形……” 佘蚺沉吟着，长吸一口气，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线索。
梦景家园1704门外——
电梯门刚打开，一对混形夫妇便神色匆匆地迎了上来，从外貌来看，是一对鼹鼠。
然而，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因为食物链的本能压制，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强撑的畏惧。
“请…请问是佘警官和费警官吗？”
费阳扬起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灿烂笑容，快步上前：“是你们报的警吗？”
不料，这个动作像是惊吓到了鼹鼠夫妇，他们默默向后缩了半步。
费阳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他不由得怀疑自己今天的形象。
鼹鼠夫妇意识到失礼，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
宴意挡在妻子身前，介绍道：“警官们好，我叫宴意，这位是我妻子付瞿。”
“说说具体情况。”
电梯门即将关上，佘蚺推着仍在石化的费阳。
宴意搓了搓手，难免紧张地解释：“是这样，我们是这间房子的房东。前天晚上，我们的租户，就是穆蜀，忽然给我们转了这个月的房租。”
“其实，房租一周前就该交了。但是那天小姑娘特意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宽限几天。”付瞿关切地补充道。
“我们这儿房租不贵，一个月800终陆币。我们知道年轻人自尊心强，她肯开这个口，一定是生活上真遇到难处了，于是就告诉她不用急，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什么时候再给。”
宴意叹了口气。
“孩子们背井离乡来这边打工，很不容易，平时我们能帮衬就多帮衬一点。”
“直到前天晚上，她突然转来741块钱，还说不好意思，剩下的钱明天尽快补齐。这钱有零有整，我们一方面担心她想不开，一方面又担心她把全部积蓄都给我们，没钱吃饭，就想着约个时间来看看她。”
“我们本来约好今早见面，你看，”宴意特意举起手里装满零食的袋子，“我们昨晚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些年轻人爱吃的，想今天带给她。”
“可早上过来的时候，她室友说穆蜀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我们实在联系不上她，担心出事，这才报了警。”
“室友？”
费阳敏锐地抓住这个信息。
付瞿怯生生地点头：“她们是合租的。”
“你们怎么不进去等？”
“房子现在是她们两个姑娘住，我们在里面，怕孩子不自在。”宴意神情诚恳地解释。
佘蚺梳理线索：“所以，穆蜀前天晚上和你们约定今早见面，但现在失踪了，是吗？”
“是的。”
“她室友现在在里面？”
佘蚺指向1704。
“在。”
“情况我们了解了，你们先回去，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送走宴意夫妇，费阳敲响了1704的房门。
“您好，混形特别行动处。”
链锁哗啦一响，门被推开一条细缝。
一只强装淡定的眼睛从门缝后谨慎地打量着外面。
费阳将证件递到对方面前。
沉默片刻后，门链被取下，一个女生拘谨地拉开门，侧身让路：“请进。”
佘蚺观察着客厅。
茶几上放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显然是刚刚用来招待宴意夫妇的。
女生注意到她的目光，慌忙地收拾，又为她们重新倒了两杯。
费阳连连摆手拒绝：“别麻烦了，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
“二位警官请坐。”
刚在沙发坐下，费阳惬意地端起茶杯品了起来，忘了此行的目的。
佘蚺甩给他一记冷眼，直接进入正题。
费阳悻悻地放下茶杯，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嘛。
“请问你的姓名和年龄？”
“张青，27岁。”
“关于你的室友穆蜀，你了解多少？”
“我们…其实不太熟。”张青的目光有些游移。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前天早上。”
“也就是说，她两天没回来了？”
“对。”
“这两天你联系过她吗？”
“有……不，没有。”张青的回答前后矛盾，眼神不自觉地避开对视。
“她两天没回家，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报警了……”张青夹杂着轻微的哽咽，“可是警察说，混形的案子他们不受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却拼命睁大眼睛，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你是人类？”正在记录的费阳难以置信地抬头。
佘蚺无语地抿唇，这家伙眼睛不好使，鼻子也是装饰吗？
“嗯。”张青小声吸了吸鼻子，“我也想联系你们，但因为我是人类，我的寰宇没有权限。”
“我也去行动处找过你们，可还没进门，就被巡警带到他们那边去了。”
言语间充满委屈和无力。
“方便我们看看穆蜀的房间吗？”
张青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
穆蜀的房间小得可怜，没有一张像样的床，只有一席单薄的被褥直接铺在冰冷的地板上，被褥上印着洗得发白的卡通图案。
靠墙的简易布艺衣柜拉链半开，里面稀疏地挂着几件过季的衣物，都是超市最便宜的款式。
一个褪色的毛绒玩具金丝熊被小心地放在枕头的位置，像是主人珍视的伙伴。
地面上积着均匀的灰。
佘蚺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划过地面，留下清晰的痕迹。
灰尘的厚度，至少需要数周无人走动才能形成。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门把手和衣柜拉链，这些日常接触点上也覆盖着同样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淡淡霉味的寂静。
“队长，”费阳压低声音，开启了神谕的扫描模式，“这灰尘厚得有点儿离谱了。就算她真的两天没回来，也不可能是这样。”
佘蚺没有回答，再次环视房间。
这个被称作“穆蜀房间”的地方，处处诉说着矛盾。
她们从房间里退出。
佘蚺提出了一个问题：“张小姐，穆蜀一直住在这间房里吗？”
张青的身体顿了一下。
随后，她像是说服自己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衣角。
离开前，佘蚺例行公事地叮嘱：“张小姐，如果有任何消息，请及时联系我们。”
不等张青回应，她紧接着说道：“「雨林」，解除张青小姐的权限。”
“好的主人……权限已解除。”
“现在，你可以联系到我了。”佘蚺指着张青手上的寰宇说。
离开梦景家园，费阳的目光一直黏在「蛇首」，“队长，为什么你的寰宇权限这么高？我的就做不到。”
“等你坐上我的位置就知道了。”
“队长的权利有这么大吗？”费阳挠着头，不解地嘀咕。
队长的权利当然不大，大的另有其人。
“查一下穆蜀和张青的资料。”
费阳调出档案：“队长，查到了。穆蜀是恒星酒店的前台，半年前入职，老家在C城，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那边。”
“张青的情况比较麻烦…”费阳无奈地眨眨眼，“她是人类，我们无权调阅她的资料。如果想查，恐怕得去警署那边申请。”
“警署？”佘蚺轻嗤一声，显然对那边的工作效率和态度不抱希望，“不必了，直接去恒星酒店。”
恒星酒店——
“您好，欢迎光临恒星酒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前台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佘蚺亮出证件：“混形特别行动处。找你们值班经理。”
“好的，请您稍等。”
二十分钟后，佘蚺第三次看时间，耐性在等待中逐渐消耗，在大堂来回踱步。
值班经理姗姗来迟。
他似乎是刚被惊醒，身上的西装皱巴巴地套在身上，一侧肩线不自然地耷拉着。
内里的衬衫更是狼狈，领口歪向一边，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都扣错了位置，裸露一小片皮肤。
而他身上一股企图掩盖什么的浓重古龙水味。
“谁找我啊？”他语气不悦，带着被打扰的清梦的烦躁。
“混形特别行动处。”
“有事？”黄粱挺直腰板，摆出几分虚张声势的架势，眼底的慌乱并未完全掩藏。
“我们来了解穆蜀的情况。”
“穆蜀？”他挑眉，脸上露出真切的困惑，“谁啊？”
经过前台的提醒，黄粱恍然大悟：“哦，你说那只金丝熊啊。她怎么了？”
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她今天来上班了吗？”
黄粱把问题抛给前台：“她今天来了吗？”
前台摇头：“没有。她之前说准备请假几天，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请假？”
佘蚺抓住这个用词。
“对。”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前台努力回忆：“应该是…前天晚上。”
“具体几点？”
“十点整，我们下班的时间。”
“她是什么时候提出请假的？”
“就前天晚上下班。我也纳闷，她前段时间还在为房租发愁，怎么突然要请假，这得扣不少钱呢。”
“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
“六千。”
“六千？”费阳惊讶地反问，“你和穆蜀的工资是一样的？”
前台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月薪六千，怎么会连八百块的房租都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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