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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
一道黄色圣旨被“啪”地甩到地上,滚了几圈,展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云扶风什么都没说,垂眸看去,头顶上,太监李作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讽笑张扬。
“次辅大人,请吧。”
还没等从看神坠落的快意里走出,身后亮起一道更加刻薄的声音,压过众生议论,李作福脸色一沉,恼怒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子轩带着质问的语气从人群让出的一条道中走出,直走到他面前,笑道:“敢问李大人,不知陛下是听了何方神圣的妄言,大理寺尚未查明之事,竟也敢私自僭越上报君主,胆子够大的。”
“大胆!难不成,萧大人这是在质疑陛下是非不辨?”
“鄙人不敢,只是当今仅凭次辅大人一面之词,尚不可定其罪,还望陛下再三考虑。”
李作福冷哼一声,侧头招了招手。一侍卫端着一个木匣子低头走上来,李作福放大声音道:“打开!”
木匣子被打开,露出一快挂着蓝色流苏的玉佩。
蓝色是云家的正色,府里人除去夫人和家主,衣服多多少少都带点蓝色。
李作福拎出玉佩,提在众人面前。“如果鄙人没记错的话,这块玉佩是次辅大人的吧?”说罢,轻蔑地瞥向云扶风。
云扶风眼瞳骤缩。
玉佩是姑姑云疏叶死前留给他的。云扶风自幼丧母,云疏叶一手将他带大,两人关系早已亲如母子。云疏叶死后,云扶风一直把玉佩戴在身侧,在衣上连绑了三圈,不可能意外坠落,如此一来,便只能是近身之人偷了去。
他近几日心神不宁,竟未发觉衣上的佩环不见了,才让构陷云家的小人得了逞。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那人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萧子轩猛地回头看向云扶风,眉心骤蹩道:“云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作福悠哉悠哉地看戏。
虽然云扶风嘴上说自己杀了县令,但他与云扶风十年同窗挚友,亲如兄弟,云扶风什么为人萧子轩再清楚不过,从方才起他就一直没信过。李作福突然拎出那块玉佩,萧子轩心下一紧。
云扶风眉心已拧成一团,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人是我杀的,逮捕我一人足矣,跟他们有何干系!”
李作福缓步走来,笑着探头指指地上的圣旨:
“次辅大人看清楚了,捉拿全府,圣旨上可写得清清楚楚!”
萧子轩真想上去给这孙子一拳。
“带走!”一声令下,侍卫绕过他围了上来,刹那间,百刀出鞘。
宾客们早已抱着头奔逃。待人群散出视野,李作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只见云府上下百余仆从聚到一起,有剑的毫不客气回指对面,没剑的亦神情坚定,誓死与对方拼个头破血流。
若非家主,他们早就冻死在街头了。家主费尽心思要把他们活着送出府,一人拦下所有罪责,若不反抗被捕了去,岂不是浪费了其苦心!
捉拿,说得好听。
有心之人早便等着将云家赶尽杀绝了吧!
“弟兄们,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中。云氏绝不向人卑躬屈膝,这是家主的教诲!”众人点头齐宣:“誓死保卫云府!誓死保护主子!”
云扶风扭头道:“不可!”
“看来云大人这是决心忤逆圣旨了。”李作福冷喝一声:
“杀!一个不留!”
萧子轩怒冲上去,却被两柄剑猛地拦在身前。云府众人一冲而上,刹那间,刀剑相碰声,妇孺哭嚎声,撕裂黄昏,惊颤天地!
陈温一阵头晕目眩,努力睁眼看去——
云府内,血肉横飞。寒芒与血色交织,染红了地上的青石板,一具具尸体接连倒下,哭喊声,哀嚎声……
惨绝人寰。
他咬破嘴唇,一阵阵疼痛激出眼泪,拼命清醒着自己去看清眼前。视野终于清晰,就见一个男人舍命地挥剑与敌厮杀,身上伤痕累累,却未松懈丝毫!
恍惚间,一道虚渺熟悉的身影与之重合,拉着行李,背对着他回头笑了,仍旧那般好脾气。
“温温,以后要听妈妈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替爸爸照顾好她……”
陈温愣怔片刻。
猛然回神。
男人身后,一道寒芒劈下。
“小心!”
就在他沙哑的声音间,碧空骤然出鞘,陈温撑起棉絮般的身体猛冲向男人。
可来晚了。
鲜红的血溅了他一脸。
陈温僵在原地。
突然肩膀被人猛地一拉。他抬头,正对上蓉玉焦急的脸庞。
“快,我有话跟你说!”
蓉玉从嫁衣里掏出一瓶解药,递给他:
“这是解蛊的药,还有,对不起……”
陈温接过去,迅速把她推到身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藏起来,事后我去接你,快走!”
陈温转身刚迈出一步,背后传来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陈温想笑。
自己终是天真……
蓉玉挡住了刺向他的那一剑,身体缓缓下滑。她看向云隐的眼睛热泪盈眶,脸上却笑着,笑得释然洒脱。
他接住蓉玉,抹擦着她嘴角的血。
蓉玉气息微弱,含糊着:
“谢谢你阿隐……我本打算死掉的,然而你说相信我……小女……又有了生的希望……”
“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其实我小时候也跟你一样,很渴望被爱……”他咬牙:“请你不要死,我带你走出去!”
蓉玉笑了笑,嘴角翕合:“来不及了。阿隐,人不是你爹杀的,去找证据,替云家……报仇。”
她闭上眼,再也没有说话。
不!
……
转头望去,隔着刀光剑影,父亲大喊:
“快走,羡儿,快走啊!”
他拼命挡下所有涌向云隐的侍卫,终于撑不住,好几把刀同时刺入腹部。
“爹!”
陈温突然喊了一声爹。他挣扎着,欲冲上去,却再次被人拽住。
“你跟我走!难道你想看你爹白死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绿衣少年突然出现,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我不走!”陈温怒喊,“难道就看着他们死在这里吗?!”
萧墨更大一声:“那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保护少爷!”又一帮人不顾性命围了上去,又一具具倒下。
“我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可为什么……我身边的所有人 ……都离开了我,凭什么!”
萧墨怔了怔,手里的衣袖就抽走了去,猛然回神,手抓了个空。
前方传来一声女人嘶哑的叫喊。
“阿隐,听他的,快走!熊孩子好好活着,别再让娘替你担心!”
娘亲披头散发趴在地上,指甲渗出血,她想往前爬,却被人抓着腿一点点往后拖走。
“再过来小心又挨打!”主母说话间,趁机单手竖起摊开手掌,眼前突然出现一面蓝莹莹的巨大屏障,把庭院隔成两半,把云隐隔在外面。
一圈侍卫吓得面露紫色:“妖怪……”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被放出,一旦开启,所启之人便会魂魄自爆,且方圆三百里都将萦绕冷气,终日飘雪,再无晴日。
主母从未告诉过云隐,她曾是修仙之人,只给了他一柄剑气凌厉的剑,名曰碧空。
她那年遇见了云扶风,一朝弃修为,入红尘。
就在云隐被封城阵的灵气冲回一步时,萧墨猛地从后面抱住他,紧接着主母用力喊:
“趁机,关府门!”
这一次,任他怎样踹打,萧墨用足了力,一步步将他拉向府门,手腕传来前所未有的酸痛。
漫天飞雪,朱红门缓缓闭合。越来越小的夹缝里,娘亲一直慈爱地笑,直到狭缝消失再不见门外人,轻轻落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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