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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逐风带着一点红在沙海中跋涉许久,一座依托着嶙峋石山而建的客栈出现在视野尽头。墙上“馍馍清水,乾床热炕”八个斑驳大字,在蒸腾的热浪中若隐若现。
江逐风停下脚步,谨慎地观察着。
她找到一处背靠巨大风化岩的阴影,将一点红安置在那里,让他靠坐在岩石上。江逐风顿了顿,又将他那柄从不离身的窄剑,轻轻塞入他怀中。
再次确认四周暂无危险,江逐风握紧方天画戟,走向那扇厚重的、泛着油光的棉布门帘。
门帘掀开的刹那,喧嚣的热浪混杂着酒气、汗味扑面而来。
江逐风的进入,让喧闹声骤然一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江逐风恍若未觉,径直走到柜台前:“住店,打水。”
那打瞌睡的掌柜眼皮都没抬,只是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柜台。
江逐风将几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瞥了一眼,嗤笑一声:“这点银子,连闻闻水汽都不够。”
话音未落,江逐风身后一个大汉骂骂咧咧地起身,大手抓向她的肩膀:“哪来的不开眼......”
他话音戛然而止。
江逐风甚至没有回头,持戟的右手手腕一翻,沉重的戟杆向后精准一撞!
戟尾正中大汉胸口。大汉眼珠凸出,软软倒地,竟直接昏死过去。
整个客栈落针可闻。
“宰了她!”掌柜厉声喝道。
客栈里的汉子们同时发难,抄起板凳、拔出腰刀,吼叫着扑了上来。
江逐风眼神一凛,不退反进。
方天画戟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砰!一个挥舞板凳的大汉被戟杆扫中胸口,肋骨尽碎。
铛!一柄腰刀被戟尖精准点飞。
嗤!画戟月牙小枝划过一人的咽喉。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重物倒地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掌柜和他身边两个最凶悍的亲信。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攻来。江逐风挥戟格开左侧的刀,猛地吸气,身形滑开半步,同时戟尾向后猛撞,右侧那人被撞得踉跄后退。
趁此机会,左侧那人再次挥刀猛砍。江逐风眼中寒光一闪,全身力气灌入双臂,画戟以更快的速度直刺而去,戟尖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江逐风手腕一抖,将尸体甩向右侧那个刚刚稳住身形的大汉。那人被同伴的尸体砸个正着,还不等他推开,戟尖已没入他的胸膛。
转眼之间,客栈内只剩下柜台后的掌柜。
掌柜脸色惨白,猛地一拍柜台,几支弩箭从隐蔽的孔洞中射出!
江逐风画戟舞动,将弩箭尽数磕飞。
掌柜怪叫一声,从柜台下抽出一柄刀,纵身跃出,势如疯虎般劈来!
江逐风微微侧身,让过刀锋,画戟如灵蛇出洞,向前一递一绞,掌柜持刀的手腕便被戟上月牙小枝死死锁住,不等他反应,江逐风手腕再振,画戟狠狠拍在他的胸口!
掌柜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柜台上,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涌出,不再动弹。
客栈内,彻底安静下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江逐风持戟而立,她冷漠地扫视着满地的尸体,开始动手清理。
江逐风逐一拖起那些尚有余温的尸身,将他们拖进客栈后方空置的客房。血迹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暗红痕迹。
将最后一具尸体扔进房间,江逐风反手关上房门。
她走到柜台后,找到了储存清水的大缸,打了一桶水。
做完这一切,她掀开门帘走出客栈,快步走向一点红藏身的那块巨岩。
一点红是在一阵尖锐的警觉中挣脱黑暗的。
静。
太静了。
没有驼铃,没有风声,甚至没有那个总在身侧、平稳得诡异的呼吸声。只有他自己心脏在干渴胸膛里缓慢搏动的回响。
他猛地睁开眼,动作幅度不大,却牵动了全身虚弱的肌肉,一阵眩晕袭来。烈日被某种断壁的阴影遮挡,他正靠坐在一片残垣之下。
只有他一个人。
一点红的手下意识握紧——剑还在。冰冷的剑柄贴着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属于金属的慰藉。这是他唯一熟悉且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黄沙,废墟,空无一人。
是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灭。不像。若是抛弃,何必将他移至这处阴凉?他的剑,也绝不会还留在他手中。
那么……
一点红试图运转内力,丹田处却空空荡荡,经脉如同被烈日烤焦的河流,枯竭皲裂。喉咙里的灼痛感提醒着他濒临极限的处境。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那控制不住的颤抖让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这种无力感,比沙漠的酷热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闭上眼,不再浪费力气去看,去听。只是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恢复一丝气力。
握剑的手,更紧了一分。
江逐风从客栈出来,身上没沾血,但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已浸透那身灰衣。她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晃荡着浑浊却珍贵的水。
她一眼就看到了残垣下的一点红。他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仿佛连指尖都未曾动过,像一尊被遗弃在沙漠中的黑色石雕。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即使昏迷也绝不松开的剑,证明他还活着。
她快步走过去,没有任何预兆,提起木桶,将里面大半桶水,哗啦一声,兜头盖脸地浇在一点红身上。
水流冲击着他滚烫的身体,浸透了他厚重的黑衣,在他身下的沙地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痕迹。
一点红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利箭射中。
冰冷的刺激瞬间穿透了昏沉与高热,将他残余的意识彻底激醒。他呛咳着,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在刹那间锐利如出鞘的剑,直刺向站在他面前的江逐风。
他看到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也感受到那桶水带来的、救命的凉意。
冷水顺着他头发、脸颊往下流淌,冲淡了唇上的血痂,也暂时压下了皮肤上那股能将人烤焦的烫。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那只剩少许浑水的木桶上,最后,重新定格在她的眼睛。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一点红抬起湿漉漉的手臂,抹去眼前的冷水,声音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更加嘶哑,却带着一种看透事实的冰冷:
“那客栈里的水,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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