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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时忆心
二个人回到客栈,客栈内,烛火轻晃。
若无因靠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新到手的“分灵镜”碎片,镜面映出他失神的眼眸。
“小悠哥哥,在想什么。”夜梦令的声音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
“没。”他垂下眼睫,将碎片握入掌心,指节微微泛白。
一块旧碎片谢宁洛竟放心口十三年。
夜梦令的目光从他手中的镜片,缓缓移到他曾被长剑贯穿的腹部,最终落回他脸上,轻声寻问: “嗯……,还…疼吗?”
“不疼,我说过这躯体不会感到疼的。”
“不是这个。”夜梦令指着自己的心口给他看,目光沉静道:“是这个,心?”
若无因蓦然抬眼,对上那双忧忧的双眸。他嘴角动了动,想扯出一个惯常的笑,却失败了。
静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若无因才开口道:“……梦令,我与谢宁洛从小一同长大,有兄弟真情深,说我不疼,是装,说我疼,是愚。”
他闭上眼,偏过头去,像是要避开某种灼人的视线,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疲惫与无力: “只是,我受不了……就这样看着。”
看着他沉溺恨海,看着他众叛亲离,看着他……再一次,将自己逼上绝路。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夜梦令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若无因转回头,脸上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呼出一气道: “好了,梦令。我有你就够了。”
夜梦令看着他,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小悠哥哥。”
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若无因的肩头。无需再多言语,此刻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东方欲晓何人愁,衣散青丝染暮雪。
谢宁洛宛若一尊石像,他弱小跪地长泣。
思绪长回寄绕达幼时。
那是春晓时分,庭前桃花开得正酣,浓艳灼灼。桃林小径上,年幼的谢宁洛像只雀儿般穿梭,粉白花瓣也遮不住他清亮的童音。
“兄长!”
“阿庆!跑慢点。”。”若无因在他身后跟着,语气里满是纵容。
“不,慢了,可就看不到他们放纸鸢了。”那小身影回头喊道,脸上是毫无阴霾的、明晃晃的快乐。
“阿庆!”
呼唤声消散在春风里。
山花烂漫时,不过风尽桃谢缓。
待到夏意渐浓,绿荫爬上枝头,果实尚青。两人在碧水塘心的凉亭纳凉。
长亭观塘中鱼,又忽见雀在台。
两小在阳水塘心亭。
谢宁洛指塘中游鱼,欢道:“哥哥!快看。”
“看…鱼?”
“不不不,是那个。”又指另台阶,阶上几团雀。
“哪个?”若无因目光随他所指移动。
“这个!”谢宁洛终指落在石阶上的团雀。
“团雀?”
若无因会心一笑。
及至秋实累累,枝头挂满沉甸甸的桃子。
“阿庆。”若无因提着篮子,从中拿出个桃来,递至谢宁洛面前。
“兄长,我的好哥哥~”
谢宁洛接过,拿在右手。左手环上若无因左臂,笑道:“好哥哥!”
“下回不给你了。”若无因温柔的话“骗你的。”
秋黄碧天色,两小依路石。
冬日雪落,围炉夜话。
外灯火一片,闻闹街欢喜。
谢峥嵘、谢宁洛、若无因与古寥四人围坐于小间之内,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映得每人脸上都是一片暖融融的喜气。
“呼~好吃!”谢宁洛捧着自己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咬了一口,烫得直呵气,脸上却满是藏不住的开心。
“给你。”若无因见状,唇角微扬,极为从自己碗中夹起一个饺子,放入他碗中。
“谢谢哥哥。”谢宁洛笑得愈发灿烂。
上座的谢峥嵘将兄弟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宽厚的大手抚上两人的发顶,笑声爽朗:“咱们小悠是越来越有兄长的样子了!阿庆却还这般孩子气,哈哈哈!”
他轻轻点了点谢宁洛的鼻尖,带着宠溺的调侃:“你要多让着哥哥些,知道吗?”
“我才不!”谢宁洛嘴里还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抗议。
此时,古寥从后厨端来新出锅的一盘饺子,香气四溢。
她温柔地将盘子放在桌中,目光尤其落在安静些的若无因身上,夹上一个,伸到若无因嘴边“来,还有呢。小悠也要多吃点。”
若无因咬上,接过这份暖意,恭谨而温和地应道:“谢谢,义母。”
欢笑声盖过了爆烛声。
回忆如无声的影,缠绕而上,将谢宁洛拖回八岁那年的午后。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为何兄长不与父亲同姓“谢”。
原来,“若悠字无因”这五个字,本身便是一道无声的宣告——他,是养子。
那是宗内的一些嘴碎的弟子口中传出来的。
“真的,当年一对双侠将自己的孩子,直接就交给了宗主,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居然连亲骨肉都能狠心丢给朋友,自己一走了之。你说这么多年了,那双侠怕是早就不在人世,或者……压根就不要他了吧?”
“就是,虎毒还不食子呢,谁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啊?若无因刚来的时候才一岁吧?我哟,这可不好说。说不定他自个儿,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种呢。”
“啧啧啧,要我说,宗主就是心太善了。你说收养就收养吧,给口饭吃便是天大的恩情,可偏偏放在身边当义子,跟正经少爷似的养着……”
“古夫人也是,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连带着对自己的亲娃都管得少了。”
那些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地、一字不落地钻进躲在廊柱后那个小小的谢宁洛耳中,更如同无形的针,刺向不远处正独自看着庭前落花的若无因。
彼时年少的若无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影单薄。他或许听见了,或许没有。
可他从未忘过亲身父母,只是他曾问过,可义父从不想回答,许是结果不是个好的,许是不让自己难过,许是他也不知道。
躲在廊柱后那个小小的谢宁洛。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小脸上瞬间布满怒气——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下一秒,他一把拉住身旁若无因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老虎,直直冲向那几个聚在一起嚼舌根的弟子面前。
“你们!”他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目光狠狠扫过那几个顿时噤声、面露慌乱的弟子。
“现在给我听好了!他,若无因,就是我谢宁洛名正言顺的兄长!从今往后,要是再被我听到你们敢说他一个不字,”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给、我、滚、出、宗、门!”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若无因,又转回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维护,宣布道: “记住了——他只有我能说他的不是,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放肆!”
那一刻,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仿佛要为身后的人挡去所有风雨。若无因看着他,嘴唇微动,最终只是轻轻回握住了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温热的手。
那几个弟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讪讪一笑,摆了摆手: “好好好,小公子,怕了你的。”
“走了走了。”
几人交换个眼色,嘴上应承着,脚下却溜得飞快,转眼便作鸟兽散,只留下庭院中兀自起伏的微风。
谢宁洛仍紧绷着小脸,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瞪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那些不敬的言语彻底瞪穿、碾碎。直到感觉若无因轻轻回握了他的手,那紧绷的力道才稍稍松懈。
他转过头,看向若无因。兄长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流淌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暖意,又像是淡淡的无奈。
“阿庆,”若无因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不必如此的。”
“我偏要!”谢宁洛执拗地扬起下巴,语气斩钉截铁,“他们凭什么说你?你就是我兄长!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我见一个,打一个!”
那稚嫩的宣言在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阳光洒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也将这片刻的守护,烙印成了记忆深处一道鲜明的刻痕。
谢宁洛于梦中醒来,耳边仿佛又响起“梦啼”剑的低泣。他行至院中那棵枯死的桃树下,剑光如水,心亦如止水。
他感到可笑,可笑小时那句。
“他们凭什么说你?你就是我兄长!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我见一个,打一个!”
却是自己在十三年前亲手杀了若无因。
他没有练剑,只是以剑为笔,引动周身微薄的灵力,就着清冷的月光,在布满尘埃的石板地上,刻一字一字地写下:
我未生时君已来,
我来君去两成哀。
欲将残恨埋荒冢,
却见新坟覆旧苔。
写罢,他静静看着这二十八字的判词,仿佛看尽了自己的一生。
此时,被他置于石桌上的“梦啼剑”,剑身那如泪痕般的水纹暗光,竟随着诗句的落成,前所未有地清亮起来,发出一种清越的、如同解脱般的悠长嗡鸣——那是纠缠它十数年的悲怨之气,在此刻,终于被它的主人以彻悟的目光看见与接纳后,发出的叹息。
谢宁洛闻声,并未回头。
他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里没有快乐,也无悲伤,只剩下无尽的苍茫。
他对着眼前的虚空,或者说,对着记忆中那两个人的身影,轻声说:
“原来……你我皆是命中客。”
风起,字迹上的微光与尘埃一同消散,了无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但一切,都已不同。
谢宁洛从悲中回过神来。
他仔细打理好自己,将昨夜的悲戚与挣扎尽数敛于平静的面容之下,不露半分痕迹。行走在宗门内,目光所及,亭台楼阁依旧,却再难寻回幼时记忆中的那份温情与熟稔。
谢宁洛在演武场边寻到了女儿谢满漫。
她正练剑,虽然并不喜欢,但难抵剑光帅气。她想
年方十三的少女身姿已见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被娇养出的、不容忽视的傲气,是宗门内人尽皆知的大小姐。
“满漫,”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与歉意,“长大了,这些年来,为父少有这般好好看看你。”
“爹?”谢满漫收势回身,有些意外。
“此前让你独自前往明江,是为父考虑不周。此番路途,为父陪你同去。”
“真的吗?爹爹!”少女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嗯。”
“可是,”她很快又蹙起眉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思虑,“爹平日要处理那么多宗务,若与我同去,宗门内事务该由谁来操持?”
“自然是你娘亲。”谢宁洛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满漫。”
“娘来?……行吧。”她略一沉吟,随即展颜,“爹爹,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好,去吧。”
看着女儿雀跃远去的背影,谢宁洛默然片刻,转而走向陆秋绵处理事务的书斋。 “夫人。”
“?”陆秋绵从卷宗中抬首,目光带着询问。
谢宁洛将宗主令牌轻轻置于案上,声音平静无波:“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也从未喜欢过你,明面上夫妻一场。这是宗主令牌,我要带满漫去明江…宗内的事就交给夫人了。”
“夫君……”陆秋绵望着那令牌,唇瓣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未多说。
谢宁洛已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廊庑尽头。
他早已看出,时常来访的当朝公主唐珠明与陆秋绵情意相投,只是碍于身份,二人始终以友相称。他选择了默许,此刻的放手,或许是他能给予的、最后的成全。
他知道,她也是苦命人。
谢宁洛一离开,唐珠明便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方才的对话,她已悉数听入耳中。 “秋绵~”她走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你怎么来了?”陆秋绵并未抬头,目光仍落在令牌上,眼睫低垂。
唐珠明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柔声道:“我不能来看看你么?”
陆秋绵终是抬眼,望入那双含笑的明眸,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角,低语道:“莫要闹了。”
话语虽轻,那一直紧绷的肩线,却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中,悄然松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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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洛不是坏人,他只是做错了也不像。
从前是很好很好,好到让他认为这辈子都会幸福下去。
可是他当年也才十五岁,你让他怎么冷静去接受一个结局。
陆秋绵我对她下不去手,嗯下不去狠手。
因为前生忆我懒的写了,以后在写吧
(其实是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