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坏

　　江旭尧没多说什么，转身拿起沙发上搭着的羽绒服，伸手披在她身上，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拉上拉链，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拉到顶端时，他抬头看向她，眼底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眉头紧紧蹙着：

　　“为什么不住医院？”

　　程佳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大概是发烧烧得厉害，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眼眶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泪光，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她强撑着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声音软糯得像小猫：

　　“住院费太贵了。”

　　江旭尧闻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气又心疼：

　　“那住酒店就不贵了？”

　　程佳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好像是啊，酒店住几天的钱，也不比住院便宜多少。她这脑子，真是被烧得转不动了。

　　一旁的余温手里还抱着从学校给她带的厚毛毯，见状，连忙打圆场，话却是说给江旭尧听的：

　　“我早就劝她去医院了，可她怎么都不听，非要自己扛着。这流感也真是邪门，烧得反反复复的，看着都让人揪心。”

　　江旭尧没再多说，弯腰一把将程佳打横抱了起来。程佳下意识地惊呼一声，随即乖乖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莫名觉得格外安心。

　　江旭尧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程佳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皱起的眉毛，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你生气了吗？”

　　生病时的程佳，少了平日里的从容，多了几分依赖和软糯，江旭尧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瞬间被这软糯的声音浇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心也不自觉地跟着软了下来。

　　“没有，”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放柔了许多，

　　“等你病好了，清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说。”

　　程佳乖巧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就这么乖乖地被他抱着走出酒店，小心翼翼地放进车里。

　　江旭尧稳稳地发动车子，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他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生怕她出什么状况。

　　好在检查结果还算乐观，医生说流感反复发烧是正常过程，体内的病毒还没完全清除，用不着住院，只要每天按时来挂吊瓶，配合吃药休息，过几天就能好转。江旭尧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挂了大半天的吊瓶，程佳额头的滚烫终于渐渐退去，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是之前那种病态的苍白。

　　这场流感来得又急又猛，她却没告诉孟怀迟和孟卉音他们。孟怀迟的酒吧马上就要开业，正是最忙乱的时候，她不想让他分心，更不愿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回到酒店，江旭尧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拿起被子轻轻裹住她，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地裹到胸口，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只乖巧的小猫。

　　退了烧之后，程佳昏沉的脑瓜子也清醒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江旭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翻看着附近的外卖，但看了没一会儿，他就皱起了眉头。

　　生病的人肠胃脆弱，外卖的油盐太重，未必干净。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自己出去买，这样才能放心。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程佳柔软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我去买饭，想吃点什么？”

　　程佳的声音从温暖的被窝里传出来，软糯又含糊：“南瓜粥。”

　　“还有呢？”江旭尧追问，怕她光喝粥营养不够。

　　可她实在没什么胃口，此刻心里眼里就只惦记着那碗清甜软糯的南瓜粥，再也想不出别的东西。见她半天没出声，江旭尧了然地点点头，起身穿上外套，临出门前还不忘把房卡拔了。

　　他也算了解程佳的性子，怕自己走了之后，她又硬撑着不肯好好休息，甚至可能等他回来时不给开门。

　　房卡被抽走，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漆黑。程佳摸索着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的霓虹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披上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靠在窗户前，背对着房门点燃了一根。

　　烟雾袅袅升起，呛得她轻轻咳了一声。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江旭尧在这儿，会不会皱着眉，毫不犹豫地把她手里的烟掰断，再板着脸劝她少抽点。

　　江旭尧第一次见她抽烟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抽。明明他自己也有抽烟的习惯，却总是不厌其烦地劝她少抽。

　　那时候她还笑着反驳：“你先戒了，我再戒。”

　　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见过他抽烟了。不知道是他真的戒了，还是刻意在她面前忍着。

　　一根烟很快就燃到了尽头，程佳掐灭烟蒂，没忍住又咳了几声，咳得胸腔微微发疼。

　　她小心翼翼地把烟灰收拾干净，顺着马桶冲了下去，又用洗手液洗了手，才悄悄回到床上，乖乖钻进被窝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房卡刷卡的声音。江旭尧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好几个打包袋。

　　他一进房间，鼻尖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烟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立刻说什么。

　　“抽烟了？”他把打包袋放在床头柜上，转身看向床上的程佳，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程佳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别处，不敢看他，小声的嗯了一声，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江旭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开打包袋，把里面的饭菜一份一份拿出来。

　　除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南瓜粥，还有两笼小巧的蔬菜包子，追她的这段时间，他知道了她的忌口。

　　程佳爱吃香菜，不爱吃肉，除了鸡肉其他的肉她是一点都不吃。

　　程佳爱喝粥，各种各样的粥都爱喝。

　　他把南瓜粥放在程佳面前的小桌上，又拿起勺子，用干净的纸巾仔细擦了擦，才轻轻放进粥碗里。

　　见程佳只是盯着粥碗，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他故意俯身靠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要我喂你？”

　　程佳抬眼瞪了他一下，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南瓜粥放进嘴里。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嘴里没什么滋味，连清甜的南瓜粥都觉得没滋没味儿的。

　　“我以为你闻到烟味儿，会狠狠说我一顿，然后把我的烟没收。”

　　她一边慢慢喝着粥，一边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

　　“其实……还挺想你这么管管我的。”

　　话音刚落，江旭尧的眉毛肉眼可见地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浓浓的温柔取代。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程佳手里的粥碗，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递到她唇边。

　　“程佳，”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

　　“我在等你病好，再好好教训你。不想让你生着病还要挨训，这个时候，你应该更需要关心，而不是指责。”

　　程佳愣了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她也发过高烧，烧得浑身难受，哭唧唧地躺在床上，程利阳却只是皱着眉骂她不听话，说她非要穿裙子、吃雪糕，才冻感冒的。

　　所以这次生病，她下意识地不想告诉任何人，见到江旭尧的那一刻，心里还带着几分心虚，以为自己也会被批评，却没想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照顾着她，没有一句指责。

　　江旭尧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语气格外温柔：

　　“谁也不想生病，这怪不得你。”

　　他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程佳愣了愣，顺从地张嘴喝了下去。温热的粥滑进胃里，暖烘烘的，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暖意。

　　“但是我还是要说一下你，我是你的追求者，是要成为你男朋友的人，不要怕麻烦我，比起你怕麻烦我，我更希望你需要我。”

　　程佳的脑瓜子瞬间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也莫名快了几拍。她看着江旭尧认真的眼神，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地张嘴，任由他一勺一勺地喂着粥。

　　一碗南瓜粥喝完，江旭尧又拿起一个蔬菜包子，小心翼翼地掰开，递到她嘴边，软磨硬泡地劝着：

　　“再吃两个包子，听话。”

　　……

　　江旭尧没立刻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陪着她。怕她躺着无聊，就捡着轻松的话题聊，说着自己家里那只叫小九的金毛狗。

　　“从小学一年级养到现在，都快成老伙计了，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现在年纪大了，就爱趴在阳台晒太阳，还特别护食，谁碰它的狗粮都跟谁急。”

　　程佳侧躺在床上，枕着柔软的枕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晚风拂过湖面，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刚才还有些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江旭尧说着话，手无意间往沙发角落里一摸，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小盒子，拿起来一看，正是程佳藏在那儿的烟盒。他没多言，也没看程佳，只是毫不犹豫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拿自己的东西。

　　他这小小的小动作，刚好被程佳看在眼里，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刚想开口调侃，就听江旭尧转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语气坦然：

　　“如你所愿，没收了。以后想抽，得经过我同意。”

　　程佳没反驳，只是弯着眼睛笑了笑。

　　临睡前，江旭尧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掌心的温度暖融融的：

　　“我去楼下再开一间房，今晚不走。你要是夜里不舒服，或者想喝水，想吃东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他的话刚说完，程佳心里就冒出一个强烈的声音。

　　不想让他走。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程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擂鼓一样“咚咚”作响。

　　在这如雷的心跳鼓舞下，她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江旭尧的衣角，指尖攥着那片布料，微微用力。

　　“别开了，这房间还挺贵的。”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江旭尧愣了一瞬，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别担心，弟弟有的是钱。”

　　程佳点点头，有些被拒绝的羞愧，她松开手钻进了被窝里，小声催促他：

　　“走吧，小少爷。”

　　江旭尧笑得更大声了，笑声爽朗又好听，他俯身靠近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被窝里的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藏着几分认真：

　　“姐姐，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呢，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程佳被他说得脸蛋红得快要滴血，又羞又恼，从被窝里猛地探出头，瞪着他，憋了半天，只对他说了一个字，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几分娇嗔的力道：

　　“滚。”

　　江旭尧看着她这副炸毛的小模样，笑得更欢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

　　“好，我滚。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扛。”

　　说完，他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转身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程佳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跳依旧快得厉害，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着。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话，觉得倒像是一种邀请，其实她是想让江旭尧睡沙发的。

　　江旭尧最好没多想。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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