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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来,她和危荆见面算是最少的,见了面,除了查案基本就是她吃吃喝喝再吃吃,当上门主之后她便离开了戒律司,找危荆的次数越发少,而危荆呢,又常常只是沉默着等着她的到来或者召唤。
不过上次她在观星楼待了三年,最方便接触的反倒是危荆,所以她本来是没什么兴致的。
嗯,本来。
她起身,准备绕过屏风下楼,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堵黑白相间的墙。
墨色滚银的布料覆盖大半脖颈,饱满紧实的肌肉被层层衣衫包裹,绣着星图的银白外袍包裹住蔓延的墨色,低低垂落的马尾中,几缕沉黑顺直的发丝落在胸前,随着呼吸起伏。
起——伏——
吃饱喝足,就想喝点小酒。
见她退后了两步,“墙”也沉默着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道。
归澜抬眸,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危荆黑沉沉的眸子垂了些,质地如金石的声音轻飘飘落地,诚实道:“……没。”
“有酒吗?”
他点了点头,随即抿了抿唇,“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也很累。”
心情不好她会去解决问题或者提出问题的人,累她会倒头睡觉,只有心情好的时候她才会喝酒。
她和危荆都很清楚。
“这不是有你吗?”归澜笑眯眯道。
不用担心暂时的降智状态有什么影响,也不用担心她情感压过理智,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会全盘接受。
危荆面色却柔和了许多,虽然嘴角的弧度极其微小,但他周身那种僵硬又阴郁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好。”
归澜笑着,熟门熟路地走到某个角落,一挥手便出现了一道木质阶梯,危荆这个主人倒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阶梯不算宽敞,他又太大块,非要牵着她的手就只能动作别扭地落后她一步。
哪怕是床上过夜的关系,他对牵手、接吻之类的事,却总有着和火热身材不符的纯情,准确来说,他的性格和身材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这样她才会喜欢嘛,不然不就太腻了吗?
她勾了勾唇,握紧了那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手。
不同于袭青的柔软温暖,这双手如同一把藏锋的剑,灼热而粗糙,偏卖相又很好,修长洁白。
她摩挲着他那道横亘手心的疤,他的肌肤越发滚烫,却没有丝毫反应,连手都规规矩矩地被她主动握着。
茶楼的三层昏暗而安静,浅淡幽然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柜台处最为明亮,一名弟子正守在那处,除此之外便是一整排的隐秘房间。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去,模糊的黑暗中,外楼主正跟着一名看不清面容的贵客往四楼去。
他见怪不怪地低下了头。
能让外楼主亲自接待的大人物不多,也只有那样的贵客才能进入四层,只是不知道这位是谁,便是那几位尊者,似乎也不见楼主这般姿态。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又再次被脚步声打破。
自幽深走廊深处,声响缓缓变大。
那声响不同于修仙者的轻盈无声,却让柜台的弟子立刻正襟危坐,低着头将本就不算凌乱的桌面收拾了又收拾。
来人穿着一身奔丧似的简单素衣,暗淡光下,银白的发丝像是静静流淌的星河,他的瞳色与唇色都很浅,却无病色,只像是褪了色的千年古画,仿佛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散。
当然,那是不知情者的视角。
放在最上方的账单自动记录着进入三楼的交易者,最后一个名字因弟子权限不足而分辨不清。
他伸出手,柜台后的弟子恭敬地双手将账单呈上。
归澜的名字在最下方闪烁,沉金的字迹显示着这是个贵客,还不是个稀客。
他的神色是数年如一日的寡淡,什么也看不出来,弟子有些忐忑地吞了口口水。
那双冷白而骨感的手将账单放下,缓而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消失在楼梯处。
那白色幽魂似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一道碎裂声响起。
那弟子脱力般瘫坐在座椅上,脸上悔与恨交杂,眼睛紧紧地盯着楼梯。
象征着楼外楼弟子身份的墨色石牌已经碎裂,散落在木地板上。
三楼寂静压抑,四楼的卧房则时隔数年,再次燃起暖香。
四层与三楼相同,是另外开辟的一处多向空间,可随主人想法变换,安全又隐秘。
一进入四楼,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一个卧房,布置简洁却并不朴素,处处透着灵石的气息,归澜看了看眼前这个许久没来的房间,某些记忆逐渐复苏。
装潢没变,她很满意。
危荆去另一个房间拿酒,她往右边的里间走去,掀开重重纱幔,氤氲着热气的汤泉出现在她眼前。
她跳进去,舒适地靠着泉壁,左等右等不见人,她等得无聊便趴在边沿上翻看刚才收到的新消息。
钟钰表示他也不清楚,并问了句百川的踪迹。
说到百川,归澜也有些纳闷,这次竟然这么乖?到现在都没找她?
她顺手给百川发了个消息过去,至于要不要联系钟钰,让他自己决定。
乌枚也回复了。
【乌枚:我给宗门做的建设规划里没有这个岛,那边太偏僻了。】
【乌枚:说到规划……新的拨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乌枚:钟钰这家伙油盐不进啊!你帮我问问呗。】
谁不知道他油盐不进,归澜正想回绝,她也不想面对工作时的钟钰。
【乌枚:下一期建设我决定整顿食堂!师姐~门主~好阿澜~你觉得怎么样?】
【归澜:不错,别忘了招点新厨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项目总停着也不是个事,正好他要找百川。
刚点开百川的消息,“咔嗒”,一套酒具被放到了她手边,一双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手心凸起的伤疤摸得她有些痒,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小臂,他身体靠近了她,愈发紧绷,却乖巧地不再动了。
百川急匆匆地给她回复,说自己正在给师侄制定计划,一副邀赏的语气。
归澜摇了摇头,他能想出的唯一坏念头也就是给卫其欢加练,给他顺毛捋了几下后,她反手把百川在他自己的千刃峰的消息发给了钟钰,又给百川发了条讯息。
【他找你切磋,你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好了,顺便给他提一提改建食堂的计划。】
虽然不会越过程序,但把次序往前提一提是规则之内的。
“你,忙吗?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有些发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轻得仿佛并不想让她听到。
归澜回复完便将通玉扔回了灵戒,在危荆身前转了个身,危荆低着头看她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陪我就好了呀?怎么突然问这个?”
归澜顺着那道疤轻轻向上,抚摸着他漂亮勃发的肌肉线条。
“你来这里,应该是有事要办吧?”
“唔,”归澜将危荆推远了些,上下看了看他,“来找人。”
他嘴角沉了几分。
“观星楼主。”
酝酿的低压突然中断,他悄悄松了口气,抬头看她,却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就说那会触感不对。
湿雾缭绕,轻薄的浅色衣料紧贴在他胸前,半隐半透,让那直观野蛮的冲击力变得含蓄起来。
他湿红的脸颊也浸在雾中,略微凌乱的乌黑鬓发紧贴着他的侧脸,低垂的马尾飘荡在水中,若隐若现如蛰伏的欲望。
这还是那个泡温泉也要裹好衣服的纯情危荆吗?她之前都错过了什么……
“要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在他撇开脸,仿佛下一刻就要埋进水里的时候,归澜终于停止了她的欣赏,将他按到了石壁上。
“不急,我们先不管他。”
他的后脑紧紧靠在石台上,温顺地将自己尽数暴露出来,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皙肌肤被热气蒸出淡淡的粉色,蕴着诱人的光泽,他尽力放松,让埋在他胸前的食客享用得更顺口。
他的酒量不错,至少比身前这个半杯倒的好得多,但只是闻着自己身上酒香,他就几乎要醉倒了,但他很确定这不是梦。
他轻轻笑了笑,下意识搂紧了身前的人。
胸前灼痛只让他欣喜,温软的唇如野兽般咬住了他的脖颈,几缕血丝与酒液混杂,又缓缓融入泉水,仿佛他们二人也与包裹着全身的泉水一同交融了。
危荆能感觉到归澜动作中流露的躁郁,这在归澜身上是极其、极其罕见的,不是说她永远快乐又理智,只是她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
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扩大,更用力地托住了她。
他初见归澜时虽不是楼主,但也已经化神,那时归澜不过元婴。现在她已经要渡劫飞升了,他却还在渡劫期临门一脚的地方。
归澜的脚步太快了。
现在归澜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优待,甚至双修也已经对她无用,他怕他对归澜已经没了用处,他怕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的关系就这样断掉,他怕她已经腻了他。
十几年间,他害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归澜进入闭关,他又开始怕,会不会某天醒来,归澜已经出关飞升了?
他可以不睡觉,但他不能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今天是意外惊喜,他险些以为这又是一场梦。
哦,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这是真的归澜,所以他沉默地,欣喜地注视着她,甚至希望她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就够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的尝试,虽然很艰难,但似乎很成功。
“欢迎回来。”
归澜正咬得起劲,闻言一顿,不知道他又完成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是看着他迷蒙可爱的笑容,顺着心意给了他一个血与酒交融的吻。
墨发随水波摇荡,纠缠不休。
烛火将黑透的夜色照得通明。
归澜伏在温泉边,舒适地享受着按摩。
危荆相当了解她的喜好和习惯,哪怕她几年没来手艺也没有消退,没一会就按得她有点犯困。
按摩的力道消失了,滚烫的身躯再度贴了上来,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握着她的手腕。
几缕湿发垂在她的肩颈,他轻轻将湿发拨开,脸贴在她脸侧,音量极低,宛如呓语:“你快要渡劫了?”
危荆懂些医术,境界也不低,能看出来不奇怪,但他却不知天缺这东西。
“还有些时候呢。”她随口应道。
“你也快点修炼就好了,我在上界等你啊。”归澜偏了偏头在他侧脸啄了一下,熟练而敷衍地安抚。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热气氤氲间,她侧头看着那春情萦绕的面庞,总是冷沉如木石的眼睛被湿润的羽睫压下,像是停驻在朽木黑石上,被打湿了翅膀的艳色蝴蝶。
“这么久不来,我还以为……”
灵力纠缠,情至深处,他终于抑制不住似的,低叹一句。
她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嗯,很坏,准备更坏。”
那蝴蝶骤然抬起翅膀,接着又倒退着,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般将自己困在着狭窄而逼仄的茧内。
“一点都不坏。”他轻轻贴上了她的唇。
哪怕直到现在还在压抑着暴烈的渴望,低而喘的声音中,却分明没有丝毫痛苦。
只有……
欢愉。
**
归澜知道危荆会好奇,也知道他不会多问,所以她非常放心轻松地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临走前,他用力抱着她,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有需要找我。”
没事也可以来,多来看看我。
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这些,但归澜没看。
“嗯嗯嗯。”归澜从戒中随手拿出衣袍,穿上就离开了。
危荆只穿一件柔顺单薄的寝衣,大半个胸膛裸露在外,饱满的胸肌和肩颈上,多种颜色交杂,尤以胸膛处为甚,像是一盘被尽情享用过的残羹冷炙。
他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颈侧刚刚愈合的牙印,抿了抿唇,眉眼却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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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又充实的夜晚与灵力交流覆盖了身上的隐隐的疼痛,褪去冷硬羞赧的荆棘也很美味,她不禁觉得这一趟去得实在很值。
她的小老虎回宗了,她也该回去了。
归澜神色餍足,推开门顺阶而下,沉黑的木阶上,脚步声十分轻快。
走下三楼,说书声,交谈声渐次传来。
这座茶楼并非修士专属,平日里,一二楼更多是凡人的天地。
初见危荆时,她从未想过他会是这个吵闹茶楼的管理者,他像沉默的黑荆,无声树立着尖利的刺,溶于阴影,细看又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确实又蜿蜒着,缠绕着这片领地。
很有意思。
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来了。
通往三楼的楼梯消失在她背后,她挑了挑眉,看向那个静默浅淡,幽魂般的男人。
一个被排除于修士之外,却也与这片凡人的天地格格不入的人。
但她知道他不在意这些,除了天道,除了天意,他什么都不在意。
心情大好的她礼貌地端起了那副温和有礼、霁月光风的假面。
“阁下,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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