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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
“砰”,篮球落地。
顾陈用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把球揽过来。她们队主力就她跟许安,其他人去小卖部了,她和许安还留在球场上练了一会儿。
顾陈穿了件秋季校服,拉链没拉。外套的袖子被挽上去,头发扎得很高。那张脸毫无遮挡地露出来,有点晃眼。
她五官量感大,属于标准的浓颜。但整个人又太过轻盈,更多的是洒脱落拓的感觉。
眉眼的存在感很强,鼻梁和眉骨也高,仰头喝水的时候侧脸却并不锋利。不笑的时候很有攻击性,偏偏顾陈打球时本来就专注,面无表情的样子相当有压迫感。
顾陈拧上瓶盖,走到裴清宴他们那边观战。
这应该是裴清宴少有的会全神贯注的活动。
顾陈认为打球至少能调动他百分之八十的细胞,其余时间除了大脑的神经元和胶质细胞以外,这人都在随它们自由活动。
他投了个很漂亮的三分,位置很好,但徐嘉超没接上。
这就是跟3班撞上的那节体育课,他们班顺理成章跟3班搞了个同盟。要顾陈讲他们几队人可太熟悉了,平常估计没少在一起打球,谁什么时候有什么动作都清清楚楚。
3班也是个强队,他们磨合还不太够,没怎么在对面手里占到便宜。
另一边,许安把买饮料回来的沈俞今拉出球场:“你刚那样突进去性价比太低,我们还是要围绕强点打。”
沈俞今知道那会儿应该把球传给顾陈:“不是,我没反应过来,再练练就好了。哎呀,待会儿再复盘,我先休息会儿。”
沈俞今把手重重地搭在许安肩上:“安啊,你知道吧?我一动脑子就头疼!”
许安从沈俞今怀里抽了瓶水:“那你怎么考上的我们学校?”
“那时候还年轻。”
“你就贫吧你。你不是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还没满十七岁的老人?”
“咳咳。”沈俞今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是啊。你会来吧?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搞块野餐布,去景山公园过,还可以放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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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人,过生日这样过啊。”
徐嘉超拖长了声音,表示他的质疑。
“多酷的生日啊,还正好在周日。”沈俞今瞪大眼睛,“不懂欣赏别来。”
“你别理他,他纯犯贱。”
周煜拨开徐嘉超,对沈俞今说:“我那天没空,就不去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哎,我也没说我不去啊。你不要我的生日礼物啦!”徐嘉超在后面喊。
“有这一句就够啦。”过滤掉徐嘉超,沈俞今挥了挥手,叫周煜别在意。
她转身接着问顾陈:“顾姐,怎么说?”
顾陈最近又开始做竞赛题,跟林敛之要了原来学校的资料。不过今天还没进入状态,这卷子的油墨味熏得她头疼。
看顾陈支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怕是要拒绝,沈俞今抢先一步开口:
“四月了欸!还不去放风筝,就得等明年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哪还有空放风筝?”
“反正到时候人挺多的,你们就开开心心地玩儿,顾陈,我过生日欸,你忍心拒绝我吗?”
顾陈忍俊不禁:“我没说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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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顾陈的精力就像怎么用都用不完一样,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决心要做出点什么,要证明点什么东西。
这几乎影响了她生活的各个方面。
顾陈把她从早到晚的时间都排得很满,上课、学习、竞赛……除了打球根本没什么娱乐活动。
也许打球也不算。
剪辑也是,顾陈在一个视频网站有个账号,平常剪剪电影,也有点收入,但她现在的作品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她想表达些什么,一些她最近才意识到的、让她百感交集的事情。
白天很清醒,晚上还睡不着——连晚自习下课去跑步也没用。顾陈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逐渐疲惫,但精神依旧亢奋。
窗外响起什么鸟的叫声,犹如警笛,跟抽抽了似的一刻不停。
顾陈一看手机,凌晨四点。
怎么这个时候叫啊,顾陈绝望地翻了个身。
我还没睡觉,你已经起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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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沈俞今啊。
顾陈看着这片草地上扎堆的人,还有那几张拼在一起的巨大的野餐布。
她发现裴清宴还挺显眼的。顾陈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他,他坐在角落的角落里,跟一个有点眼熟的刺猬头男生一起,旁边没什么人。
顾陈找了找沈俞今,发现她正左拥右抱,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决定待会儿再去找她,先坐到空一点的地方去。
邹让跟顾陈打了个招呼:“久仰啊学神!”
“嗨,”顾陈朝他点了点头,“这边有人吗?”
“没,这地儿是我们裴哥特意给你留的。”
“真的?”顾陈看向裴清宴,“你知道我会来?”
“沈俞今跟我说的,”裴清宴递给顾陈一罐可乐,“她用这个绑架我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顾陈乐了:“‘绑架’?你就这么轻易地被‘绑’过来了?”
什么啊,篮球赛这样参加,生日也这样吗?
斜对面那个男生又推过来一大堆零食,开始自我介绍:“吃啊吃啊!顾姐,我邹让,11班的,也搞物竞。”
“他被你的大脑折服了,”裴清宴淡定地把这些拨开,“谅解一下。”
“那是,那确实是。”邹让承认得很坦诚,“哎,被折服的可不止我一个啊。开学那段时间我们创新班的人天天去你们班后门看你,吃饭在食堂偶遇也要看半天,还有那光荣榜照片,都被看秃噜皮了都。”
“有点夸张了啊。”顾陈把礼物放到一边,右手拉开易拉罐往嘴边送。
今天阳光很好,草坪很绿,除了他们还有满公园的人。周围都是小孩子在放风筝,大人坐在草地上享受光照,懒洋洋的。
正所谓草长莺飞四月天,春天不是读书天……
欸,草长莺飞几月天来着?
“……草长莺飞几月天来着?”顾陈想不明白就问。
“二月。”
这是裴清宴的答案。
“三月吧?”邹让想了想,“‘草长莺飞三月天’,读起来多顺口啊。”
裴清宴支着头瞅顾陈:“你信他还是信我。”
顾陈懒得陪他闹:“我信百度百科。”
风景太好,用手机的事回去再说。顾陈又把目光放回眼前,感叹:“今天来了好多人啊。”
邹让用手比划了一圈:“牛吧,我沈姐。我跟她是邻居,一块儿长大的。她呢,到哪儿都混得开,有声有色的,我妈说长大了最不用操心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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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被吃得差不多了,还要应付邹让的求知若渴,到后面顾陈都觉得这公园已经变成了教室,还是那种竞赛培训的教室,旁边裴清宴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乱;
礼物也送了,蛋糕也被霍霍完了。
“来放风筝吗!”
沈俞今真的带了好几个风筝,常规的和离谱的都有。她拿着一个表情凶狠的卡通小猫风筝,对把它放到天上去这件事势在必得。
周围大家都跑开来撒欢了,大概高中生都多少有点压抑的疯狂,表现得五花八门、百花齐放,毫不突兀地跟小孩子的怪叫和在一起。
“你不去?”裴清宴问顾陈。
“去啊,放风筝就算了。”顾陈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公园,“去转转呗。你呢?”
裴清宴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盯了几秒顾陈眼下的青黑,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我怎么会知道。
顾陈给了个眼神示意他直接说。
“我有点好奇你最近的状态。”裴清宴朝她凑近了点,带着笑意调侃,“什么事能把我们顾姐影响成这样?”
“……”
顾陈头往后仰,跟他拉开距离。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这么关注我?”
“是啊,”裴清宴接得很快,话是随口就来,“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啊顾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陈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好说的。”
和煦的风拥住这里的所有人,顾陈觉得自己也获得了某种生机。她伸了个懒腰,自顾自走到一片人少的草地。
裴清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虽然他没表现出什么,但顾陈觉得他是想借机嘲笑她。
挺烦的。不能给他这个机会,顾陈转过头,打算跟他掰扯掰扯。
远处徐嘉超和邹让就跟疯了一样横冲直撞,前面还有一个拉不住的沈俞今。他们三个像冲击波一样,没一会儿就冲到顾陈他们站的这一块空地。
这儿是片斜得不太明显的斜坡,沈俞今下得十分流畅。徐嘉超和邹让可能是低估了自己的加速度,也可能是单纯的四肢不协调,徐嘉超撞了前面的邹让,邹让又俯冲而下撞在裴清宴背上,然后凭着这股力斜着跑走了。
“不好意思啊裴哥!”
很遗憾,现在不是裴清宴全身细胞都在线的时候,他还在等着顾陈说话;所以不是说“没关系”的时候。他侧着往顾陈旁边倒,想扶她一下保持平衡。
更遗憾的是顾陈这位熬夜冠军正处于一种堪堪维持站立的状态,毫无反应和抵抗之力,于是就这么被推倒下了。
倒、下、了。
裴清宴扑向顾陈,迎面而来的草地绿得让人头晕目眩。
令人惊讶,顾陈整个人都在释放“我很不爽”的信号,但身上居然有很干净的阳光的味道,加重了这种眩晕。
他们一起倒在春天的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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