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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叶绾也将前去选秀。
临行前夜,叶母难得和颜悦色,将一支沉甸甸的金簪插入叶绾发间。
“绾绾,入宫后要谨言慎行,好好伺候陛下,光耀我叶家门楣。” 眼底的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叶绾对着铜镜,没有应声。
镜中人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完全是按“献给帝王的礼物”标准打扮的。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陌生。
指尖触到怀中那枚温润的月形吊坠,呼吸才渐渐平稳。
马车并非直接入宫,而是驶向京郊一处雅致别院——这是“江湖选秀”的初筛之地,由温相主持。
别院内已有数位女子,或英气,或娇媚,确是江湖儿女气象。
叶绾置身其中,反而因那份书卷气和隐秘的紧张显得格外不同。
考核第一项:诗文。
题目是“月”。
其他女子多写月之清冷、孤高。
轮到叶绾,她提起笔,眼前浮现的却是温卿月映着灯火为她讲解诗句的侧脸,是那枚贴身的月形暖玉。
她落下字句:“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掌心握月温如玉,不信此身是客。”
考核第二项:应答。
女官问:“若入宫后,发现圣意并非你所想,宫廷生活亦非你所愿,当如何?”
这是最危险的问题。
标准答案应是“恪守本分,感念天恩”。
叶绾沉默片刻,抬起眼,声音清晰而柔和:“民女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心也是。若觉不适,便学着适应,若真不愿,便谨守本分,于无人处寻一隅安静,读书写字,不给人添麻烦便是。”
所有考核结束,便是等待时刻。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她更加紧张。
“叶氏女,品性端方,才情出众,留。”
当声音传来时,叶绾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庆幸入选,而是庆幸,她终于,走到了姐姐为她划定的安全线内。
是夜,温卿月站在宫中高阁,望向别院的方向。
她手中握着一纸飞鸽传书,上面只有陆书斐的字迹:“月诗甚佳,已留。”
她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灰烬飘散。
她知道,她的月亮,即将渡过关山,来到她的夜空之下。
最难的一关已过。
接下来,是更复杂的宫廷生存,以及……那近在咫尺,却必须克制的重逢。
可她,必须伪装。
“堂妹。”
她曾编下此谎,如今,该上场了。
温卿月回到寝殿,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兮春。”她唤来那个似乎总藏着秘密的侍女,“从明日起,你去尚宫局、膳房,还有各宫走动时,若有人问起我的家事,你便无意间透个口风。”
兮春垂首:“请娘娘吩咐。”
“就说,我并非温相嫡女,而是他一位早逝庶弟的遗孤,因父母双亡才养在丞相府,勉强算个侄女。因着这层关系,温相怜我孤苦,才多照拂几分。”温卿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兮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道:“奴婢明白,还有……?”
温卿月抬眼,看向窗外沉沉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再传,我性子孤拐,对下人严苛。前几日,有个小宫女打碎了我一只旧瓷杯,我便罚她跪了整夜……嗯,就说是你亲眼所见。”
谣言如滴入静水的墨,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
几日后的清晨,温卿月去给太后请安。
路过御花园时,听见假山后两个扫地宫女的窃窃私语:
“……原来不是正经嫡出啊,难怪总端着,怕人瞧不起呢。”
“何止呢,听说对下人可狠了,身边那个叫兮春的,常偷偷抹眼泪……”
温卿月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倒是跟在身后的沈清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正是温卿月想要的。
喜悦之后,是更深沉的忧虑。
她铺开信纸,开始给即将入宫的“叶氏女”写第一封“官样”书信——以温贵妃的身份,写给新入选的“民间才女”。
信中满是冠冕堂皇的勉励与规矩,唯有在提及“宫中姊妹当和睦,若有诗书疑难,可来请教”时,笔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知道,当叶绾以“新人”身份站在她面前,恭敬地喊她“贵妃娘娘”时。
当她们必须在众人面前扮演疏离的“上位者”与“卑下者”时。
……
那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温卿月吹熄烛火,走入庭院。月华如水,倾泻在她身上,腕间的银绳泛着幽微的光。
她抬头,望着那轮皎月,仿佛在与远方那个同样握着月坠的女孩对话。
“姐姐不能明目张胆地护你,甚至要苛待你。”
“但你要记得,我所有的冰冷,都是为了将你藏进最安全的光影里。”
“等着我。”
“这场戏,我们要一起演到,能真正光明正大并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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