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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厉寒舟揽着昏迷的柳清漪,在漆黑如墨的沼泽瘴气中疾行。他并未选择直线远离黑沼镇,那样太过明显。而是如同最狡猾的猎食者,借助复杂的地形和浓重的毒瘴,不断变换方向,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腐烂的淤泥和新的毒气所掩盖。
《九幽噬天魔经》赋予了他对阴煞之气极强的亲和力,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中,他如鱼得水,气息完美地融入环境,甚至能轻微调动周围的瘴气,形成干扰感知的天然屏障。相反,任何追踪者在此地,灵力波动都会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受到瘴气的持续侵蚀和干扰。
他找到一处被巨大腐木半掩盖的泥潭凹陷,此处地势隐蔽,上方垂落着沾满粘液的枯藤,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藏身之所。他将柳清漪轻轻放下,探了探她的脉门。灵力枯竭,经脉有暗伤,加上急火攻心,伤势不轻,但暂无性命之忧。
厉寒舟取出那枚得自云城、已消耗大半的冰魄寒玉,将其置于柳清漪眉心。丝丝清凉气息渗入,暂时稳住她紊乱的气息和伤势。他又拿出几株沿路采摘的、可用于镇痛凝神的阴属性草药,用魔元逼出药汁,滴入她口中。
做完这些,他便盘膝坐在入口处,陨星剑横于膝上,一边警戒,一边运转魔元,消化着方才吞噬的枯骨潭怨灵之力,同时将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感知着任何风吹草动。
他知道,楚云帆和孙不二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孙不二,金丹中期的修为,加上对黑沼地形的熟悉,追踪而来是迟早的事。
果然,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厉寒舟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纯黑的眼眸中寒光一闪。他感知到两股强大的气息正从黑沼镇方向快速逼近!一股阴寒诡谲,是孙不二;另一股凌厉而熟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正是楚云帆!除此之外,还有十几道稍弱但充满煞气的气息跟在后面,显然是两人召集的帮手。
他们追踪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看来孙不二在此地确实有些门道。
厉寒舟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柳清漪,眼中闪过一丝计算。带着一个伤员,在沼泽中与两名金丹期修士周旋,无疑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摆脱追踪,或者……创造机会,反杀!
他迅速做出决断。他取出几块之前炼制的、蕴含精纯煞气的黑色晶石,以特殊手法埋藏在藏身点周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幻煞迷踪阵”。此阵并无太大杀伤力,但能扭曲光线和气息,迷惑感知,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
随后,他抱起柳清漪,毫不犹豫地潜入旁边那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泥潭之中!《九幽噬天魔经》运转,一层薄薄的黑色光膜包裹住两人,隔绝了污秽的泥水,同时将他们的生机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两截枯木,缓缓沉入泥潭深处。
就在他们沉入泥潭后不久,嗖嗖嗖——数道破空之声传来,孙不二和楚云帆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藏身点附近。
孙不二干瘦的身形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幽绿的目光扫过那片被腐木枯藤掩盖的凹陷,鼻翼微微抽动,沙哑道:“气息到这里就变得很淡了……有阵法波动的痕迹,很粗糙。”
楚云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神识扫过,也发现了那简易的幻阵,不由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手中流光长剑一挥,一道凌厉剑气劈出,轻易便将那幻阵搅得粉碎,露出了空无一人的藏身点。
“没人?”楚云帆眉头紧锁。
孙不二却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沾了一点泥潭边缘尚未完全凝固的痕迹,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出如同蜥蜴般的舌头舔了一下,眼中幽光大盛:“嘿嘿……有意思。他们钻到泥潭下面去了!想借助这沼泽污秽掩盖气息?倒是打得好算盘!”
他站起身,对着随后赶到的那些筑基期帮手下令:“把这泥潭给我围起来!用火攻,或者雷法,逼他们出来!”
那些邪修闻言,纷纷施展手段,火球、雷符不要钱般砸向泥潭!顿时,泥浆飞溅,恶臭弥漫,泥潭表面如同煮沸了一般。
然而,泥潭深不见底,这些法术落入其中,威力大减,除了搅得污秽翻腾,并未起到太大效果。
楚云帆看得心烦意乱,厉声道:“孙先生,这样太慢了!那魔头诡计多端,迟则生变!”
孙不二阴恻恻一笑:“楚公子稍安勿躁。这泥潭虽能掩盖气息,却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下面。老夫自有办法逼他们现身!”
说着,他取出一个漆黑的陶罐,揭开盖子,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黑色小虫。“此乃‘寻踪蛊’,最是喜欢吞噬生灵精血。只要他们还在下面,就逃不过这些小宝贝的感知!”他手一扬,无数黑色小虫如同烟雾般涌入泥潭之中。
泥潭之下,厉寒舟立刻感知到了那些渗透下来的诡异蛊虫。这些虫子对生机极其敏感,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迅速汇聚而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
厉寒舟眼中厉色一闪,抱紧柳清漪,魔元猛然爆发,如同一条黑色的潜龙,从淤泥深处冲天而起!
轰!
泥浆炸开,一道黑影裹挟着污秽破潭而出!
“出来了!杀!”周围的邪修见状,纷纷呼喝着围攻上来!
厉寒舟身在半空,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面色不变。陨星剑划出一道完美的黑色弧线,冰冷的剑煞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邪修,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连人带法器被一剑斩成两段,精血瞬间被剑煞吞噬!其余人吓得魂飞魄散,攻势一滞。
“魔头受死!”楚云帆早已蓄势待发,见厉寒舟现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流云剑诀全力施展,剑光如同银河泻地,笼罩而下!他此次含怒出手,威力更胜之前!
孙不二则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干枯的手掌变得漆黑如墨,带着一股腥臭的阴风,拍向厉寒舟怀中的柳清漪!攻其必救!
面对两大高手的夹击,厉寒舟腹背受敌!他眼中黑芒大盛,竟不闪不避,将柳清漪往身后一护,硬生生用后背承受了孙不二一记毒掌!
“噗!”厉寒舟喷出一口鲜血,后背黑袍瞬间腐蚀破碎,露出一个漆黑的掌印,剧毒迅速蔓延!但他借着这一掌之力,速度再增三分,陨星剑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点向楚云帆剑光最盛之处!
叮!
一声脆响,楚云帆只觉剑尖传来一股诡异的吸力,自己的流云剑气竟有部分被对方剑势引偏、吞噬!他心中大骇,剑势不由一乱。
厉寒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如同鬼魅般从两人夹击的缝隙中穿过,头也不回地向沼泽更深处亡命飞遁!同时反手打出数颗黑色晶石,在身后轰然炸开,形成大片浓郁的煞气迷雾,阻碍追击!
“追!他中了老夫的‘蚀骨毒掌’,跑不远!”孙不二厉声道,化作黑烟紧追不舍。
楚云帆也压下心中的惊疑,咬牙切齿地跟上。他必须趁厉寒舟重伤之际,将其彻底斩杀!
煞气迷雾中,厉寒舟脸色苍白,嘴角不断溢血。孙不二的毒掌极其厉害,若非他魔躯强韧,又及时运转魔元压制毒素,恐怕早已倒下。怀中的柳清漪似乎被颠簸震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厉寒舟染血的下颌和紧蹙的眉头,虚弱地道:“放…放下我……你走……”
厉寒舟低头冷冷瞥了她一眼,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速度丝毫不减,冰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闭嘴。你的命,是我的。”
柳清漪一怔,看着他坚毅冰冷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运转微弱的灵力,试图帮他减轻一丝负担。
三人一追两逃,在危机四伏的黑水沼泽中上演着生死时速。厉寒舟凭借对煞气的敏锐感知和对地形的巧妙利用,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沼泽陷阱和潜伏的毒兽,但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他的伤势在加重,毒素在蔓延,魔元消耗巨大。而前方,沼泽似乎到了尽头,一片更加深邃、连瘴气都显得稀薄的黑暗丛林出现在眼前。那丛林散发出的气息,比沼泽更加古老和危险。
厉寒舟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那片黑暗丛林之中。
孙不二和楚云帆追到丛林边缘,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孙不二看着那片寂静得可怕的丛林,幽绿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不能再追了……”他沙哑道,“前面是‘寂灭林’,金丹修士进去,九死一生……”
楚云帆看着厉寒舟消失的方向,满脸不甘,但感受到丛林深处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也只能恨恨地一拳砸在旁边枯树上。
“算他走运!但他身中剧毒,闯入寂灭林,也是死路一条!”楚云帆咬牙切齿,“我们就在外面守着!派人封锁所有出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暗丛林中,厉寒舟踉跄着前行,视线开始模糊。他感觉到怀中的柳清漪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最后的力量用来布下一层简单的隐匿结界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带着柳清漪一同栽倒在厚厚的腐叶之中。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看到丛林深处,有一点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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