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卖我个面子

　　“归一境？我不太清楚……”兰烬调动自身内力，脚下的木屋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赵有乾眼疾手快地把易碎的陶瓷罐子抱稳。还能空出一只脚抵住即将倒地的柜子。

　　“破妄天境？！”方术脚下踉跄跌倒在地，却没有马上爬起，而是紧盯着“暴风圈中心”——那个差一只脚就踏入合道境的怪才——兰烬。

　　“停下！”李穹一伸手去擒住兰烬的手腕。所有可怖的内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兰烬不解：“你们不是好奇我的修为？我还没全部释放完。”

　　李穹一眼皮狠狠一跳，指着一旁因护着家具而身子扭成一团的赵有乾道：“没看见家都要被你拆了吗？”

　　见状，兰烬连忙起身，拿起赵有乾怀中的陶罐，放回原位：“不好意思，刚刚太投入了。”

　　赵有乾直起身子，活动着僵硬的身子：“没事，你家本来东西就不多，再摔几个，真的可以去街上乞讨了。”

　　李穹一见方术还呆坐在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将他思绪拉回笼：“还坐在地上干什么？”

　　方术似察觉不到疼痛，木楞地抬起脑袋看着李穹一，嘴里念叨：“合道凡境……他是合道凡境……”

　　合道凡境，距离半步成仙的归一境仅差一个小境界。

　　在这穷乡僻壤的苏家村，竟藏着一个合道凡境！

　　毕竟是得了药王传承的现任神医，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李穹一指尖颤抖，也就意味着现在他们三个人合在一起都打不过一个兰烬。

　　“你……到底是谁。”

　　这是李穹一第三次质问他，但兰烬的答案亦如初遇——

　　“我是兰烬。”末了还补一句，“仅是兰烬。”

　　李穹一忽然觉得之前立下的十钱之约仿佛是个笑话。只要他愿意，他大可把他们一行三人全都杀了，抢去他们的钱财，再自己逃出去。

　　这么想着，赵有乾和李穹一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略显天真：“兰烬，你这么厉害，何不带着我们直接杀出去？”

　　“不可。”兰烬道，“我不想伤害苏小姐。”

　　“对哦。他们家对你有恩来着。”

　　“不过你们遭遇危险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赵有乾笑道，如同与兰烬认识许久般，熟稔地拍拍他的肩：“兰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李穹一和方术倒不像赵有乾这么好糊弄，对方实力强盛，碾死他们三个如同碾死三只蚂蚁，尽管现在看来他是盟友，可人心叵测。

　　李方二人相视，没人轻举妄动，只是暗自打成共识——此人来路不明，不可深交。

　　方术收回视线，故作镇定道：“有兰烬在，何谈出不去？只是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冲锋陷阵，这么多纸傀打起来，难免会殃及我们。所以……”

　　李穹一接过话茬：“所以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破坏阵法，再冲出去。”

　　方术抬眼望向李穹一：“看来李大哥已经有了对策啊。”

　　“阵眼还不能确定在哪个纸傀身上，我们要提前埋伏在阵眼转换地附近，等阵眼完成交接，再一击毙命。阵法破坏掉之后不要逗留，立刻冲出去。”李穹一道。

　　“圆月之夜过去，浓雾会消散许多。到时你们先出去，我来拖住苏小姐。”兰烬道。

　　赵有乾对兰烬感激零涕，因为兰烬甘愿“赴死”：“兰兄，你的大恩大德，有乾没齿难忘。我们在外面等你出来！”

　　“好！”兰烬点头。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他们是四个。

　　只是潜入苏府过于顺利，这让赵有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苏府这么好进的吗？该不会有诈吧？”

　　方术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低声喝道：“瞎说什么呢？你忘了他们俩之前来踩过点了？肯定走得的安全路线啊。”

　　赵有乾抬头望了望躲在厚重云层里的圆月，心中不安更甚，却附和着方术的话，以此来消解心中的忐忑。

　　三人跟着兰烬，埋伏在那密不透风的房子屋顶处。

　　赵有乾四下打量院子，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盯着那些诡异的符文瞧久了，那些符文竟真的扭动起来，如同一条条巨蟒，凶神恶煞地朝他袭来。

　　“嗬！”赵有乾被吓得脚下一滑，房顶的瓦片被弄出声响。

　　方术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领子：“又怎么了？！”

　　赵有乾缓过神，再瞧向那些符文，依旧诡异地定在墙面，蜿蜒到地上。他后怕地咽了口唾沫：“没事。我没事。”

　　方术蹙眉：“安静点，别被她发现了。”

　　几人等得不算久，待第一抹月色透过云层直冲地面时，苏云笺佝偻着脊背，拄着拐杖出现在院子门口。

　　“来了。”四人屏息凝神，盯着苏云笺的动作。

　　苏云笺踏进院子，第一件事就是点燃屹立在院子中央的蜡烛，烛芯腾起红色的焰光，映照出苏云笺斑驳的面容。

　　她背对着房屋，静立不动，手中拄着一根拐杖。四周只有夜风穿过的簌簌声响。

　　云雾游移，圆月全然显露。清冷的月光照落烛台的一瞬，那团红光蓦地熄灭——紧接着，幽蓝色的火苗无声燃起。

　　赵有乾倒抽一口冷气，慌忙瞥向身旁三人，却见他们面色如常。他强压心中骇异，重新看向院中。

　　这时从院子外走进一高一矮俩道人影，四人皆看出这是两个纸傀，只是这两个纸傀虽没有五官，二者却似能视物，径直停在苏云笺面前。

　　苏云笺将拐杖扔开，双手高举，嘴里诵起含糊的咒语。四周的符文应声扭动，如垂死之人挣扎哀鸣，发出非人非物的窸窣呜咽。

　　这时候赵有乾确定了，当时他看见符文动起来不是幻觉！

　　较高的纸傀开始诡谲地蜷曲四肢，躯干缓缓坍缩，最终拧作一团。伴随一声闷爆，它化成一滩黝黑黏液。

　　苏云笺俯身，将手探入黑水中摸索，捞出两颗血红的眼球。

　　赵有乾看到这幕胃里一阵翻搅，捂着嘴干呕起来。他旁边的小神医方术什么人体器官没看过，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鄙夷地瞥了眼赵有乾，讥讽他的承受能力极差。

　　她走到旁边小孩身形的纸傀前，将一只眼球用力按了上去，那眼球松松垮垮地虚悬在纸傀的脸上，摇摇欲坠。她浑然不顾，抬手便要将第二个眼球按上。

　　“那是阵眼！”

　　李穹一骤然暴喝：“毁了它！”

　　三道身影随他话音疾掠而出。

　　赵有乾边提剑边吐槽：“我说你这个阵眼，还真是一双‘眼’啊。真够朴实无华的。呕——”他不小心瞥见纸傀脸上的“独眼”，又干呕一声，凤鸢剑都差点握不住。

　　“九九归一！”李穹一的无名剑朝那眼球刺去，苏云笺和纸傀却呆愣在原地不动，不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

　　李穹一暗道不好，九道剑气化作屏障，他急忙侧身躲过攻击而来的符文。

　　地上连同墙上的符文突然跃起，如同九条参天巨蟒。

　　“这是什么怪物？！”眼看巨蟒袭来，赵有乾握紧凤鸢，倾注全身之力，一剑迎上去，凤鸢发出爆裂的凤鸣，凤凰的幻身砸向离得最近的“巨蟒”，符文燃烧，化作黑灰消散在空中。

　　堪堪打散其中一头“巨蟒”，而赵有乾却被另外的符文趁虚而入，缠住全身，吊在空中。他绝望大喊：“救我啊！！！”

　　苏云笺冷笑：“好小子，真有魄力，竟废了一条我养的小宠物。”

　　李穹一见状，归元剑法用了个遍都无法撼动这八条巨蟒半分。

　　旁边的方术虽精通医术，但是打架这方面还是稍逊色一些，他只能保住自己不受伤害。

　　可这样下去，他们二人还未等救出赵有乾，就白白耗死在这里。

　　“方术！你帮我拖住三个。”李穹一道。

　　方术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可置信地问道：“谁？我吗？”

　　还没等回答，就见李穹一冲了上去，眼看袭过来的三条“巨蟒”，方术心中顿生绝望，大喊：“兰烬！你还要看好戏到什么时候？！”

　　闻言，兰烬从屋顶一跃而下，拽住方术的后领往身后一带，仅凭一人便能阻挡这三条“巨蟒”的进攻。

　　而另一边的李穹一甩出五枚铜钱，那五枚铜钱也学着符文的样子，幻化成五条“巨蟒”。

　　见状，苏云笺挑眉惊喜道：“哦？你也养了小宠物？只是……”

　　李穹一脚踩无名剑，操控着“铜钱”露出尖利的毒刺一口咬过去。

　　符文在空中挣扎，可仍被紧咬不放。一下子操控五枚铜钱，李穹一渐渐开始吃不消，毕竟自青鸾那次大战后，他还没回到鼎盛时期，后面又迎战荆无命，损耗过大。

　　李穹一咬紧牙关，牵动全身真气，“铜钱巨蟒”随即嘴下一用力，符文化作一滩黑水洒落在地上，院子瞬间变成一座黑水池。

　　李穹一乏力到只能支撑着无名剑站着，身旁的赵有乾忙搀扶着他的另一边手臂。

　　虽看着黑水如倾盆大雨般倾泻，可当李穹一真正站回地面时，才发现这水甚至没有没过脚背，只是视觉上有点恶心人罢了。

　　“只是……”苏云笺桀桀桀地笑起来，“杀了我的小宠物又有什么用呢？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可是伟大的纸傀师啊！”

　　脚下原本如死寂的黑水顿时泛起层层涟漪，无数双被染黑的纸傀手抓向三人，把三人往水里带，要将人拽下万丈深渊。

　　三人挣扎，可依旧于事无补，砍掉这条手臂，另一条便见缝抓上来。三人的大半身子都即将没入水中。

　　“兰烬！快点救我们啊！”赵有乾喊道，挥着凤鸢剑的动作不敢停下。

　　李穹一也别无他法，只能将视线投向兰烬。

　　“放了他们。”兰烬沉声道。

　　“我不放，你当如何？杀了我吗？”苏云笺道。

　　“苏老不会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云笺脸色一变：“别提我父亲！”

　　“收手吧，放了他们。我可以不伤你。”

　　“伤我？”苏云笺似是听到笑话般，“那他怎么办？”

　　原本躲在苏云笺身后的小纸傀探出脑袋，他五官完整，跟常人别无两样，望着兰烬怯生生地喊到：“哥哥，小鱼害怕。”

　　在被完全拖入水中的前一刻，李穹一绝望地看着兰烬奔向苏云笺，心里怒骂道。

　　就知道你丫的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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