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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掌门,房间已经没人了。”一名弟子躬身禀报,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有些突兀。
掌门面色平静如水,对四周投来的各异目光视若无睹,只淡淡瞥了那弟子一眼。
“既然如此,便按弃权论。诸位可有异议?”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终究无人出声。
“掌门既已裁定,那本届魁首便依旧是晏江离了。”一位资历最深的长老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
掌门像是才想起这位优胜者,抬眼望向伫立一旁的青年,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许,“既然如此,便将‘回魂草’赐予晏师侄吧。”他转而看向一旁的白老,语气谦和,“白老门下果真人才辈出,改日定要请教教导之法了。”
几位长老顺势附和,笑声中各怀心思,将这场小小的风波轻轻揭过。
回到房中,晏江离凝视着刚刚送来的回魂草,莹莹绿光在掌心流转。
他抬眼望向铜镜,镜中映出方才大殿上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们虚伪的嘴脸,嘴角不禁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第一?第一又如何?即便是第一,也敌不过她,留不住那个一心要走的人。
指节收拢,回魂草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师兄,晏师兄!”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少女清亮的嗓音响起。
晏江离敛去眼底阴霾,恢复平日的温和模样,开门便见白姬站在门外,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
“晏师兄,恭喜你又得了第一!”少女眼中闪着倾慕的光,如烟火绽放,却又很快黯淡下来,语气委屈,“可惜余姑娘走了……我还想看你们比试呢。”
晏江离不动声色地请她入座,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师妹当真只是为此事而来?”
白姬一怔,目光闪烁,终于将手中的玉佩轻轻放在桌上,“这是余姑娘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了,前几日不慎摔碎时,她急得都要哭了。我答应帮她修复,本想今日归还,谁知她竟连夜走了……”
少女越说越急,像是要向最信任的师兄寻求安慰,“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定是有极要紧的事!”
晏江离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玉质温润,裂纹已被巧妙修补。
他抬眼直视白姬,“或许,她只是不想要了。”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这玉佩对余姑娘意义非凡!她绝不会不要!”
晏江离语气淡漠,“那她为何不告而别?”
白姬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兄怎会这样想!”说罢一把抓起玉佩,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晏江离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那块原本放置玉佩的地方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你能逃多远?
我会找到你。
*
余颜一夜无梦,却在天将亮时猛地惊醒,梦中被人追赶、投入沸锅的恐惧感仍未散去。
环顾简陋却安全的客房,她长舒一口气。
小二送来早点,酥糕看上去干硬寡味。
她拈起一块,味同嚼蜡。
还要回去救六尾狐,而北边山妖王的事愈发可疑。原身既是七尾狐,修行千年,或许与那山妖王相识?若能求得庇护……
又咬了一口酥糕,实在难以下咽。比起清燕门里的精致点心,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摇头失笑,怎拿这破旧客邸与修仙大宗相比?
正发愁间,灵光一闪——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么?
……
“娰荠,你今日怎么不再云雨?”余颜挑起一颗黑葡萄,旁边的人立马剥好放入嘴中。
正是这种被人妥帖照顾的感觉。
娰荠红唇微扬,眼波流转:“这不是算到妹妹今日有求么?”声音柔媚似水,却让余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娰荠,我要去北边。”
娰荠把玩茶盏的动作一顿,挑眉看来:“北边?那儿可是专有生吞狐妖的恶鬼呢。”
余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嗤之以鼻——鬼才信。
“我要去找山妖王。”
娰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美目中满是惊疑:“你找她作甚?”
“救人。”
“呵,”娰荠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倒是一点没变。”
“什么?”
“说你还是这般……爱多管闲事。”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原来原主也是这般性子,倒真是巧了。
“何时动身?带我同去。”娰荠紧盯她的眼睛。
余颜真诚回望:“随时都可,只是……你能离开这府邸?”
“灵力所化,何处去不得?”话音未落,一条通体乌黑的小蛇已滑上余颜颈间,信子轻吐,带起一阵冰凉的触感。
余颜无奈地拍了拍蛇头,“安分些,现在就走。”
小黑蛇非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收紧身体,张开嘴。“你可是有毒的,不想我死就老实点。”余颜提醒道。
小蛇悻悻松了力道,却仍缠在她颈间。
“不过你脸上不是白鳞么?怎的通体乌黑?”余颜疑惑。小蛇不满地用尾巴拍打她的脸颊。
“到我手臂上来,缠在脖子上吓人。”小蛇顿时直立起身,瞪圆了眼睛与她僵持。
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滑到她小臂上,钻入袖中前还不忘威胁似的吐了吐信子。
“回去再收拾你!”
口是心非。
连续一天一夜的疾行后,余颜终于在深山中找到一间破庙落脚。刚踏进院落,便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寒意刺骨,逼得她倒退几步,后背撞上一棵高大槐树。
庙中种槐?真是荒唐至极。真是,庙里居然还会有阴树。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在这建庙。
她晃醒袖中熟睡的小蛇,低声问:“瞧瞧,此地能住一晚否?”
被扰清梦的怒意在打量四周后迅速转为惊惧。“死妮子真会挑地方……”小黑蛇的声音有些发颤,“来都来了,睡一宿也无妨。”说着便要缩回袖中。
余颜眼疾手快地捏住它的尾巴,“说清楚,什么意思?”
小蛇扭过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字面意思。睡吧,反正……他也不会让咱们走了。”
“……”余颜背后发凉。
黑蛇缠绕着逮着尾部的手缠绕上来,“睡吧,反应他也打不过咱们。”说着黑蛇尾部轻轻蹭过她,别有深意。
如果说从刚开始的恐惧,那现在便是毛骨悚然了。娰荠如今灵力尽失,方才那番话恐怕只是虚张声势。若庙中之物当真比她们强大——娰荠还会如此张扬么?
想到这,一股寒意自脊柱窜上,蔓延全身。
敌暗我明,不宜打草惊蛇。
夜渐深,浓云蔽月,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无踪。
破败的观音像泥塑斑驳,碎石硌得人生疼。余颜悄悄施了个小法术,才觉舒适些许。
庙内死寂,冷风从门缝钻入,带着渗入骨髓的阴寒。臂上的小蛇不再慵懒缠绕,而是微微绷紧身体,细密鳞片摩擦皮肤,传递着高度戒备的信号。
余颜无意识地轻抚小蛇冰凉的鳞片,不知是在安抚它,还是在安慰自己。
破庙里,死一样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余颜背靠墙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咚、咚、咚……每一声都沉重地敲在耳膜上,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几乎成了唯一的声响。
阴冷的风如同无形的手指,持续地从门缝、从墙隙钻进来,缠绕上她的脚踝、手腕、脖颈,试图钻透衣物,渗入骨髓。这不是普通的夜寒,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恶意的、粘稠的冰冷。
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也不露面,就搞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行,我们就这么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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