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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11
幸而晋炆俊家里许久没人,但基础设施还能使用,做饭熬药什么的不成问题,甚至被褥还在,不嫌弃的话也能住。
晋炆俊躺了一日,也沉默了一日,不知想些什么,他没打算和赵孤舟再掰扯之前的事,开口第一句便是:
“潼关失守,长安沦陷。…孤舟,我把你的枪弄丢了。”说这话时,他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语气也没什么波动。
赵孤舟瞳孔微缩,没料到晋炆俊第一句会和他说这事,眼眶一红又要落下泪,“枪再打便是了…你平安就好。”
晋炆俊把潼关一战的事悉数讲给了赵孤舟听,他表面没什么变化,不像晋炆俊那般痛心疾首,还被晋炆俊说道了两句。
战况紧急,不是能由他安静养伤的时候,晋炆俊说要尽快回天策府。赵孤舟也不想与他独处太久,答应他能下床便送他回去。
赵孤舟对晋炆俊家里的情况还算清楚,他以前被晋炆俊带过来一次,见过他父亲的墓,那时他的母亲还安在,两人也才十八岁。
史思明和安禄山还没有叛乱,两个人关系很好,各自门派不忙的时候总会凑到一起,到某个城里吃酒、某个湖边看花。
赵孤舟有个秘密,这件事除了他的家人只有晋炆俊知道:他命天煞孤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如果对方与自己相爱,效果加倍,甚至亲情也会。
他的祖父是设计武器的天才,图纸精美程度举世无双,但脾气极其古怪,经常动辄辱骂委托方,因此结了不少仇,被下了诅咒。
赵孤舟也算个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被宠着长大,只是好景不长,诅咒便灵验了。祖父、祖母和母亲接二连三去世,让他父亲不由得重视起这件事,也逐渐疏远他。
所以他几乎没什么朋友,也不敢动什么感情,晋炆俊是他唯一的挚友…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过的人。
初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在藏剑山庄,在自家的别院里,他与晋炆俊切磋完,两人在桌案前复盘,拉过晋炆俊的手,摩挲着他手心的茧,突然很想吻他。
不过晋炆俊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他也有问过晋炆俊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晋炆俊说他的理想型是可以与他并肩作战,江湖携游的女性。
好吧,其实他也算符合,如果他是女性的话。
当时的晋炆俊没有喜欢的人,他不能说出口的暗恋也可以任其发展,但显然晋炆俊现在有了喜欢的人,赵孤舟也就只能自己默默拔去长在心上的枝芽,做他眼中的好兄弟。
赵孤舟本想一走了之,之后自己的事再作打算,没想到又绊在这里。
晋炆俊的情绪很低落,国家遭遇这种事,又见过这么多战友消亡,任谁也没办法释怀。这一战活下来的同僚少之又少,谁活下来都是重要的战力资源,明白这一点,就不像以往那样梦魇缠身了。
约莫半个月后,晋炆俊能下床走路了,但绷带还需要每日换药,身体还很虚弱。他一刻也等不及,嚷嚷着要回天策,但一他没有马,二也骑不了马,只能让赵孤舟替他找了马车,两个人一同回去。
洛阳离天策府很近,半日就到了。
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天策府表面没什么变化,一进去却能察觉萧条了许多,连府外的看守士兵都少了一个,见到来人是天策的人,不多问直接放行。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存活的天策将士回到天策府,但府主不在,仅剩的几个稍有权威的将军也在那一战中牺牲。如今的天策府如同失去了首领的狼群,像一盘散沙,随便掂掂就散了。
晋炆俊由着赵孤舟搀扶,四处寻找晋雯鸯的身影,他不敢想也不相信晋雯鸯会像那些同僚那样落水失踪。放眼望去只有垂头丧气接受治疗的同门们,和伤势不重忙前忙后帮忙的……雯鸯?
她还活着太好了。
赵孤舟也注意到了,带着晋炆俊走过去,兄妹几日不见、经历生死又重逢,又抱在了一起。
晋雯鸯说多亏了那日哥哥把自己所乘的船推走,自己能平安抵达天策府。她自从回来,每天就是忙着帮忙统计存活人数,帮忙照顾伤员,忙得脚不着地,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一战的事情。
既然把晋炆俊送到,赵孤舟也不想再多停留,他向晋雯鸯交代了需要换药的事宜,说自己打算离开。
“孤舟哥哥不打算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吗?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晋雯鸯想挽留,但她深知赵孤舟本就不是天策府的人,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将赵孤舟单独拉到某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孤舟哥哥,虽然我与你相识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是与我哥哥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想离开的吗?”
被戳穿心思,赵孤舟也不打算隐瞒,心上的苦涩能与一个人说也会让他舒服些:“我问你,若你每天在自己喜欢之人身旁,却永远得不到他。不会觉得痛苦吗?”
晋雯鸯愣了一下,花费了半分钟理解了这句话,“你喜欢的人是…”
“不要说出来。”
怪不得之前哥哥失踪,他那样疯狂地寻找,原来有这样一层秘密在。
“我…我明白,孤舟哥哥,我很理解你的这种心情。我喜欢的人也是…”
“卯…悦馨姑娘?”
晋雯鸯点点头,“她看起来很喜欢我哥哥,我也只能在旁看着,但是我的话只要看见他们两个幸福就够了。馨姐姐有许多只对我说的话…我已经很高兴了,不奢求什么啦。”
赵孤舟叹了口气,“佩服你的襟怀。总之,就是这样,我目前不打算再出现在他身边,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想明白。”
晋雯鸯表示尊重他的选择,自己永远会欢迎他回来。
“什么?!又走了!”听见赵孤舟离开的消息,晋炆俊又差点跳起来——不过他伤得太重,跳不起来。他有点后悔赵孤舟在的时候他没有扯之前的事,没搞清楚赵孤舟为什么要走。
晋雯鸯连忙把他按下去,“你不要急嘛,孤舟哥哥和我说了,是他家里有事,所以走得急,和你没有关系。”
晋炆俊是不信的,但晋雯鸯的眼神真诚,不像是在骗他,勉为其难地认可了。
在天策府养伤的日子枯燥无聊,天气热了起来,四处填了些姹紫嫣红,看着让人心情好了些。没有统领的天策府从死气沉沉逐渐互相鼓励到有了些欢声笑语,他们说要养好身体,好去增援圣上和统帅,但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如今圣上身在何方,只能靠着这样的希冀舔舐伤口。
通信还没有断,但也许是因为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值得汇报的人了,总之,他们只收到过一封圣上成功撤离至马嵬驿的信件便再无其他了。
春天将结束,快入夏的时候,晋炆俊收到了一封信。
是卯悦馨从遥远的明教寄来的。
信上说她已经抵达明教,得知了兄长的状态,写完这封信就启程返程,中原朝堂之事略听说一二,长安战乱不能向那边行进,打算从北方的太原回洛阳,希望晋炆俊来太原接她。
这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在他养伤的百无聊赖的日子里。
时隔两月不见,说是思念肯定是思念的,在她离开后那夜,去潼关的临行前,生死攸关的黄河岸,思念那个独自奔赴西行的人。
父母都不在了,他在这世上还牵挂的人除去晋雯鸯,心上就只剩这么个人了。
几日后,太原赤塘关。
赤塘关是太原最北部的驿站,从阴山大草原过来的必经之路,算了算日子,也快到卯悦馨抵达的时间了,晋炆俊每天一大早就拉着晋雯鸯一起到驿站外蹲守,累了就靠在马上休憩——马是在天策府重新领的,在潼关一战,连自己的生命都自顾不暇,自然顾不得那些被下了毒的可怜马儿。
他们此行没有穿戴盔甲而是都穿着便服,虽然不合时宜,但确实也是抱着想好好休息的心态而来的。
一想到她,便觉得胸中的悸动快要溢出,对这二人都是。
快到晌午,日头高照。晋炆俊坐在阴凉处的地上,靠着马背打盹——他们两个轮流守着,生怕错过卯悦馨回来的第一消息。
“哥哥,哥哥,快醒醒。我看到馨姐姐了!”晋雯鸯性子软,不愿在远处大声呼,于是跑到他面前将他拍醒。
晋炆俊猛地起身,两人险些撞头,但没时间说这些。晋炆俊拍前拍后,将身上的土拍下,又扒拉了好几下额前的碎发。“怎么样?我这样,有没有哪里不妥?”
晋雯鸯无奈道:“这是你今天第几次了?你很帅气,没有不妥,不要耽误时间啦!”自己的哥哥自从来了太原,每天早上来赤塘关驿站前都要好好打扮,若不是她拦着,怕不是要涂上脂粉了。
不过,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回来,臭美一点也没关系吧。
晋雯鸯掏出镜子,偷偷对着补了下唇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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