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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戌时初，暮色笼罩。
郡侯府的马车在宛府门口缓缓停下，同行的还有骑马的褚景临与两名随仕，宛翎瑶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她今日随行婢女只带了云竹。
马车刚停稳，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明媚笑颜，褚缨兴冲冲招手，“娮娮姐，明惠，快上来！”
“好，马上来。”
应了声，宛翎瑶拉着宛明惠上前，与此同时，褚景临在她过来时便下了马。
“表哥，这是我大伯家的堂妹明惠，明惠这是缨缨二哥，你应随我喊表哥。”
宛明惠怯懦着依礼喊了声，“表哥好。”
“堂妹不必如此客气，”颔首，褚景临看向宛翎瑶，“上马车吧。”
“好。”
踩着马凳在云竹的搀扶下，宛翎瑶同宛明惠先后上了马车，车内空间容纳四人有余，铺着丝绸软垫，小几上摆着水果、蜜饯。
褚缨性格向来活泼，挽着宛翎瑶的胳膊靠在她身上撒娇，“娮娮姐，我们一会儿去看表演吧？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杂耍表演，我还想要糖人吃冰粉。”
“我也要糖人，”都是熟人，宛明惠便没了拘谨，“我还想吃街头那家的圆子。”
看她们俩叽叽喳喳的探讨着，仿佛许哥般，宛翎瑶忍俊不禁附和点头，“好好好，一个个逛，都买。”
几人交谈声自马车内传出，消散于夜幕中。
行至繁华热闹的街巷，前方便是人头攒动的东街口，较为拥堵马车行驶不便，宛翎瑶等人便以帷帽遮面步行走过去。
走了没多远，只见街边一个小摊处围了不少人，褚缨与宛明惠好奇的凑上去，那是一个做糖人的老爷子，他手艺极巧很快便做出来一只鸟儿，憨态可掬很是传神。
随仕尽责的跟上，将二人与路人隔开，呈保护姿态。
落后几步远，宛翎瑶并未跟上去，褚景临并肩走在她的身侧，不经意的替她挡住人流。
“表妹不去看看？”
“最近糕点吃多了，糖人偏甜怕牙疼，便不买了，”一番解释后，宛翎瑶隔着浅色皂纱看向云竹，“你也去看看吧，有什么想买的便买。”
“这……”
云竹有些迟疑，放在往日云昙也在，她自是放心，但今日只有她跟随小姐。
褚景临适时开口，“我会保护好你们家小姐，不会让她被歹人冲撞了，放心！”
视线扫过他，再看向宛翎瑶见她轻点了点头，云竹立刻喜上眉梢。
“小姐，那奴婢先去了。”
“去吧。”
看她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加入了褚缨二人，向老板叽叽喳喳的描绘着自己要的糖人，宛翎瑶唇角扬起抹浅笑收回视线。
“那誊抄的卷宗我看过了，”褚景临嗓音清越，隔着帷帽看向她眸中带着审视，“很详细，表妹天资聪颖，是自幼便过目不忘？”
“不过是记性好罢了，”宛翎瑶岔开话题询问，“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褚景临摇头沉声道。
“不急。”
猜不出他在打什么哑谜，宛翎瑶索性不去想，隔着皂纱视线下移落在他宽大袖口处，“表哥伤势好全了吗？接下来暂时不回边关吗？”
随着她视线下移，褚景临勾唇，“已无大碍，如今边关有父亲、大哥，战事未起，在京中待三个月绰绰有余，表妹莫不是盼望我早些离开？”
仗着他看不到，隔着皂纱宛翎瑶不顾体面的瞪了他一眼，说话时却瞧不出端倪。
“怎会呢，表哥难得回京应多休养才是。”
恍若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褚景临勾唇轻笑，“确实如此。”
忽而想到一事，宛翎瑶收起了插科打诨，“说来也巧，翎瑶有一事可能需要表哥帮忙，不知可方便？”
“你说。”
“是想找表哥打听一人，”轻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旁，宛翎瑶压低了嗓音，“荣安伯府大公子，不知表哥对此人可了解？”
少女靠近时衣摆不经意拂过他手背，淡淡的茉莉花香自她身上传来，清新甜润并不腻人。
耳垂不自然泛了红，褚景临眸光闪躲，“荣安伯府谢玉澍，表妹打听此人做甚？”
“只是打听下罢了，”宛翎瑶敏锐察觉出他的异样，却未深想，“可是不便说？”
褚景临抿唇避开她视线，故作镇定，“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对此人了解不多，听同僚提起，他近日似是与谢大人生了嫌隙，日日不着家。”
眸光闪烁宛翎瑶心下有了猜测，勾唇浅笑，“多谢表哥提点。”
“表妹客气了。”
褚景临不会傻到认为宛翎瑶对这酒囊饭袋，色欲熏心之徒有意，多半又是要做什么坏事。
谈话暂告一段落。
热闹的长街人来人往，不少摊贩在忙碌着，有卖桂花糕、糖葫芦的，也有表演杂耍、皮影戏的，很是热闹，看到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宛翎瑶抬步走了过去。
褚景临跟随在侧，替她挡着路过的行人。
小摊上鱼儿花灯做的很是精巧，看得出手艺极好，宛翎瑶拿起一个打量一番，询问摊主，“婆婆，这个小鱼花灯可是时下幼童都喜欢的？”
“是，这小鱼花灯卖的可好了，姑娘买了送人吗？”摊主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
“是，给家中小侄子带一个。”
宛翎瑶问过价格正要付钱，突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银钱都在云竹身上，迟疑片刻略带羞赧看向褚景临，还未开口，他早已会意，拿出银钱递给摊主。
“婆婆不用找了，那个兔子花灯也要了。”
待二人买完花灯，转头看向糖人摊，褚缨几人早已消失无踪影，宛翎瑶正狐疑着，褚景临开口解释。
“她们去看表演了，无需担心，有侍卫跟随。”
说话时，褚景临将兔子花灯也递给了宛翎瑶，她微怔，指腹摩挲着花灯竹柄，视线对上少年如黑曜石般晶亮眼眸。
“这是给我的？”
她方才以为是买给褚缨的。
褚景临点头，“看你方才瞧了几眼这兔子灯，出来逛夜市喜欢什么便买，不必拘着自己。”
两个花灯在手中并不沉重，看着做工精巧的兔儿灯，宛翎瑶心下微动，“表哥有心了，不过也不能次次让你破费，等会儿云竹回来把灯钱给你。”
褚景临脚步微顿，侧头看她，“不过两个花灯罢了，若是这都要与表妹计算个清楚，母亲知晓了定要说我守财奴。”
提到舅母，宛翎瑶轻笑，晃了晃手中的兔儿灯。
“表哥言之有理，那为了表哥不被责罚，我只好勉强收下了。”
“可要再勉强的吃点东西？”
扑哧轻笑出声，宛翎瑶想了想，“也可，那就买几个桂花糕吧！”
“好。”
为了方便她吃桂花糕，褚景临接过两个花灯拿在手中，二人并肩往杂耍的地方走去，偶有玩耍的孩童跑过，褚景临便自然的替她挡开，青石板路上投下两道拉长的影子。
未在外停留太久，亥时初一行人便回去了。
因时辰较晚许哥恐怕早已睡着了，宛翎瑶将小鱼花灯交给婢女送去了哥哥院子，明日等许哥醒了再给他。
回到青芜院，宛翎瑶洗漱一番后仅着月白色中衣，乌黑长发湿漉漉的，她一手握着帕子在擦着发梢。
云竹关上窗户，拿过熏了桂花香的丝绸布帕，细细的缴着她未干的长发，轻轻按压吸水，视线扫过桌上的兔儿灯。
“小姐，这灯可要挂起来？”
宛翎瑶抬头望去，“不了，一会儿收起来吧。”
“好。”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换了干帕子又吸了一遍，待头发有七八分干了，云竹又拿来一小盒发油，在掌心揉开后，涂抹在发尾。
“小姐，奴婢听说这发油听说是新制成的，加了杏仁油还有茉莉花，抹上后不腻，头发又顺又滑。”
宛翎瑶任由她打理，鼻间嗅到淡淡的香，“确实是清爽多了。”
“小姐，你吩咐云昙明日去做什么？”
抚摸着发梢，宛翎瑶眉眼弯弯藏不住的狡黠，“不急，这两日你便知道了。”
云竹不满，“小姐你惯会吊人胃口！”
捏了捏她颊边软肉，宛翎瑶眼尾藏笑，诚恳点头，“让你看破了，便是故意吊你胃口了，你又当如何？”
云竹，“……”
小姐太坏了，总是拿她寻开心！
不过，云竹终归是没好奇太久，翌日，京中掀起一阵风言风语。
彼时，宛翎瑶刚用过午膳不久，正慵懒的靠在榻上看新出的话本，因天气逐渐炎热，屋内摆了冰鉴镇暑，她着淡粉色交领薄纱襦裙，赤着脚，春荷在一旁拿蒲扇为她扇风。
这话本讲的是大家闺秀和状元郎的故事，二人爱恨纠缠，看到露骨处，她不禁觉得面热。
恰在此时，云竹风风火火自外面进来，端着的枇杷险些不稳掉落，幸得她身手利索。
将果盘放下，云竹接过春荷手中的蒲扇，挥手让她退下，待屋内没了人她方才一叠声道。
“小姐，今日京中有事发生，那荣安伯府谢大公子居然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那女子是怡心楼花魁，还怀了身孕闹着要进门呢，这下荣安伯府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话落，云竹觑了眼宛翎瑶神色，肯定道，“小姐，奴婢没猜错的话，这定是你让云昙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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