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石缘之亡羊补狼

　　林婵儿见青绵面露困惑，便止住眼泪，拉着她一起在床边坐下。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绢帕，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叹，眼神闪烁间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启齿。

　　“林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想对我说？”青绵放柔了声音。

　　“我……真的……可以相信柳姑娘吗？”林婵儿声音微颤，眼底浮动着不安与期待。

　　“若姑娘愿意坦诚相告，”青绵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恳，“青绵必定竭尽全力相助。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只入我耳、藏于心，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那婵儿就说给姑娘听。”她低头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羽毛，“其实……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爹爹对外只说刚满十九，不过是怕传出去惹人议论，平白添了笑话。”

　　“我迟迟不嫁，实在是有苦衷。”林婵儿眼中泛起泪光，“从记事起，我就常梦见一匹狼。它并不凶恶，反而温顺可亲，终日陪在我身边。等到十二岁那年，它竟在梦中变成一个俊美男子，待我温柔体贴……那梦境太过美好，让我不愿醒来。渐渐地，我竟爱上了梦中的男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说到这里，林婵儿脸上泛起红晕，继续说道：“我把这事告诉爹娘，他们却以为我被邪祟缠身，常请法师来作法。可惜都是徒劳，梦境依旧。而我却越来越期待入睡，眷恋有他的夜晚。每每清晨醒来，总是怅然若失……”

　　听到这里，青绵才明白苍夜为何执意要娶林婵儿。原来二人早已情根深种，并非一厢情愿，而是两心相许。

　　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倒是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姑娘梦中的男子，想必就是那画中之人吧？”

　　“正是。”林婵儿泪眼盈盈，轻轻点头。“姑娘当真……当真见过他？”林婵儿急切地向前倾身，指尖微颤。

　　“自然见过。”青绵温声细语，“姑娘之所以能在梦中与他相会，都是因为你们前世许下盟约，要生生世世相守。”

　　“我就知道……”林婵儿以袖掩面，泣声道，“这些年来，那梦境如此真实，原来都不是虚幻……”

　　青绵见她这样，心中既怜惜又为难，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直言相告：“不过……若他并非凡间俗子，而是一匹狼所化，姑娘可还愿意？”

　　林婵儿闻言一怔，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坚定：“不论他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既然是我认定的良人，婵儿就愿生死相随，绝不后悔。”

　　说罢，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两颊飞红，娇羞地低下头去，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既然如此，”青绵轻轻握住林婵儿的手，神色凝重，“我就把这段缘分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给姑娘听。”

　　青绵将所知之事细细道来，说话间不时留意林婵儿的反应。虽不知她理解了多少，却见她听得极为专注，每到关键处，那双明眸便灿若星辰，流转着悸动的光彩。

　　“柳姑娘，我唤你一声妹妹可好？”林婵儿语带试探，眼中却满是期盼。

　　“怎会不好？我正觉得一口一个'姑娘'太过生分。若能姐妹相称，自然是再好不过。”青绵含笑应道。

　　“太好了！”林婵儿展颜而笑，她轻执青绵的手移到茶几旁，执壶斟了一杯清茶递来，“说了这么久的话，妹妹想必口渴了，快喝些茶润一润。”

　　“照妹妹的说法，苍夜是狼，你是羊，我却是草——”林婵儿说着不由莞尔，“这么说来，我们三人竟是相生相克，缘分早就注定了呢！”

　　“姐姐这一笑，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青绵由衷赞叹，“怪不得苍夜对姐姐如此念念不忘，痴心一片。”

　　林婵儿闻言，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忽然间，她笑容一滞，惊慌地握住青绵的手：“妹妹，你掐我一把——我这不是又在做梦吧？以往每次梦醒寻他不见，只剩下满怀怅惘……”

　　青绵纤指轻轻在她臂上一掐，含笑问道：“姐姐可觉得疼？”

　　“疼的！”林婵儿轻呼一声，眼中却漾开惊喜。

　　“往日梦醒时是心疼，这回可是实打实的肉疼。”青绵也莞尔一笑，“可见不是梦了。”

　　“是真的……都是真的！”林婵儿喜极而泣，反手紧紧握住青绵，“好妹妹，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现在就去可好？”

　　“自然要带姐姐去！”青绵也被她的急切感染，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我们这就去找他！”

　　不料二人刚冲出房门，便与匆匆赶来的仆人撞了个满怀。

　　“小姐！不好了！”仆人面色惨白，声音发颤，“老爷刚才吐血晕倒了！”

　　“什么？”林婵儿霎时花容失色，“请大夫了吗？”

　　青绵立即上前一步：“快带我去看看。”

　　林婵儿恍然回神，轻拍前额道：“瞧我急糊涂了！现成的大夫就在眼前！妹妹，有劳你了！”

　　“姐姐何必客气？救人要紧，快带我去看看林老爷。”

　　二人急匆匆赶到林老爷房中，只见林老爷面色蜡黄，双目紧闭，唇边残留着一抹刺目的血迹。

　　二姨娘早已泣不成声，见她们进来，急忙抓住青绵的衣袖：“柳大夫，快看看老爷这是怎么了？”

　　青绵沉稳上前，仔细为林老爷诊脉。片刻后，她轻轻将老人的手放回被中，温声安抚道：“诸位放心，林老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从脉象上看，像是误食了不妥的东西。不知老爷今天可曾吃过什么特别的？”

　　“老爷今日并没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二姨娘蹙眉沉思道，“早膳与午膳都是一家人同桌吃的。若真是饮食有问题，怎么会只有老爷一人身子不适？”

　　她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微变，补充道：“倒是今天晌午，有个游方道人路过府门，声称看见宅中隐隐有不干净的东西盘旋，长此以往恐怕会妨害老爷的运势。他就给了一道符咒让挂在祠堂前辟邪，又当场化了一碗符水，请老爷喝下，说是能驱邪保平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道人还特意嘱咐，府中少爷小姐十日内千万不要踏出府门半步，否则恐怕会损了家中阳气，就镇不住那邪物了……”

　　侍立在旁的婆子闻言恍然，双手一拍道：“难怪！刚才我还看见小少爷偷偷溜出府去买糖葫芦了！莫不是这一冲撞，便引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反而害了老爷？”

　　“可那道人分文未取，”二姨娘面露困惑，“你爹爹见他不要钱财，这才信了几分。若不图财，他这般处心积虑害你爹爹，又是为了什么？”

　　青绵心头一凛，猛地想起云法曾说过的草苇师与黑龙怨灵的诅咒。看来要带林婵儿出府绝非易事，林老爷这次遭遇，恐怕正是诅咒给她的警告。

　　她目光扫过林婵儿写满焦虑的脸庞，又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老爷，心中顿时如压千斤重担。带林婵儿去见苍夜固然紧要，可若因此触怒暗中的诅咒，连累林府上下无辜丧命，她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此，青绵强压下心焦，握住林婵儿冰凉的手，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姐姐别慌，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事蹊跷得很，恐怕不是寻常江湖骗术。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林老爷病情，护得府中周全。出府之事……且容我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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