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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不必再迁就小电驴的速度,宁简换了机车载蓁蓁。
为此,小朋友还获得了专属机车服,欢喜得恨不能将这身焊死在身上。
徐翠翠见了,不甘落后,也找徐青君合资给小孩买了辆电动儿童机车。
蓁蓁小课堂歇息时,祖孙俩一人骑辆车,跑过老宅前的砖石路,绕过小区里的水泥路,驶过月亮湖边的沿湖路。
宁简则单手掌着自行车,跟在后边录像。
“你这个拍得可真清楚。”
小姥姥又戴上那副圆圆的老花镜,把视频翻来覆去地看:“还是现在的相机好,拿在手里就能拍。”
想她当初给徐青君拍照,还得提前支个架子,钻进盖布。
动作慢了,就拍不到最想看的场景。
宁简想起徐青君少年期间缺失的照片,心中一动:“这个很好上手,您想学吗?”
“我拍不好,碧瑛……蓁蓁妈就总说我拍得差,把两个孩子都拍丑了。”
“那是您没好好练,等您看多了,拍多了,就好了。”
“你嘴巴可真甜,青君要能学到你三分,都够她使了。”小姥姥被哄高兴了。
就这样,继小徐老师的语言课,徐翠翠同学又被忽悠进了小宁老师的摄影班。
正巧小宁老师见班上有学生给喜欢的人织围巾,也想请教翠翠老师正确驯服毛线的技巧。
倒不像旁人一样送对象,他是用来还礼的。
礼尚往来,徐青君上次送了他支钢笔,他怎么着也该备份回礼。
同样,语言课的小徐老师也想请教小宁老师外语。
三个人你教我,我教你,干脆直接办起“小青山镇顶互助共进班”,班里人人都是学生,人人都是老师。
“这就是所谓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身为共进班的提出人及建设者之一,徐蓁蓁摇头晃脑掉书袋。
徐青君听说后,为表支持,特地向共进班赞助了教学白板及投影仪。
除了共进班的课,宁简还报了高考冲刺班,线上一对一教学。
家里早有送他回乡高考的打算,前些年在海外也没落下国内教材的学习,宁简底子不差,人也不笨,卯足劲学习,很快夯实基础。
外在表现为,进步极快。
起码在学校里,他成功从中游拔高,挤进了上游的尾巴,还一度被拉出去当进步生案例宣传表扬。
但要更进一步提分,就没那么容易了。
每每遇到啃不下的硬骨头,宁简总会织围巾疏解心底的烦闷。
因为不走心,织出来的第一条围巾缺漏无数,坑坑洞洞不少,瞧着奇形怪状,这种东西,肯定不能作为礼物送出去。
他也舍不得扔,只好砸自己手里。
如果遇到织毛线也不能排解的情绪,宁简就会拿出让徐青君送的钢笔把玩,笔身上原本清晰的钢印都给盘糊了。
因为共进班的摄影课,小姥姥和徐蓁蓁的相处模式又变了些,她俩简直成了一对无事不谈的忘年交。
她们拍彼此,拍宁简,拍徐青君,拍街头巷尾的行人。
月亮湖的脚踏船,柳树梢的弯月牙,乃至家里那只打鸣的白公鸡,目之所及处,镜头无不可往。
照片一张又一张,从秋天,拍到了冬天。
这日,宁简放学照常去接徐蓁蓁,看到她和另一位等家长的小朋友聊得正起劲。
“只要这样摁一下,你看,小桃的照片就出来了。”
她将拍立得相片递给对方。
相纸上的女孩肤色较深,因为兴奋,脸上能看出不明显的红晕。
小桃双眼明亮:“给我?可以吗?会不会太贵重了。”
蓁蓁歪着脑袋,一摆手:“这是你的相片,拍出来不给你能给谁?一张相纸,不贵,这可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宁简远远见她们聊天告一段落,走过去。
他的个子,在小孩眼里太高了些,存在感很强,压迫感也很强。
小桃向徐蓁蓁身后缩了点:“你的哥哥来接你了,他看起来好凶。”
“不凶啊,而且这是我大侄子。”
徐蓁蓁瞅着宁简的脸,横看竖看没看出凶在哪里。
“你这么大,”小桃吃了一惊,比比划划,“你的侄子,那——么高?”
“路上认的干侄子啦。”
徐蓁蓁轻描淡写。
“哦,你妈妈心真大,居然随便让路人接你。”
“妈……妈?啊!你是说我姐姐吧,之前接我的是姐姐,她最近工作忙,让大侄子带我。”
小桃苦了脸:“当姐姐还得照顾妹妹吗?好像很辛苦,奶奶说我也要当姐姐了,真可怕。”
宁简接了小孩回小区,车都停稳了,往常迅速响应的蓁女侠仍反常地坐在原地不动。
“怎么啦?”
他抱起小孩,问。
“宁简哥哥,你当过姐姐吗?”徐蓁蓁一脸严肃问。
宁简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没有,很显然,我只当过哥哥。”
“我都想糊涂了,但哥哥也差不多吧,哥哥勉强算是男姐姐。”
逻辑通?
宁简:“……”
谢谢你啊,逻辑鬼才,给予在下来自姐妹的至高肯定。
“所以当姐姐是什么感觉?带小孩很可怕吗?会很辛苦吗?会很累吗?会觉得小孩很烦很讨厌吗?”
蓁蓁十万个为什么附体,执着地要问出个所以然。
宁简“唔”了一声。
“看带的是谁吧,有些小孩什么都要抢,不给就又哭又闹,时间长了确实会讨厌。”
比如他的弟弟,因为他是哥哥,所以总被交代“哥哥要让着弟弟”,然后,蛋糕,爸爸,爷爷奶奶,都要归弟弟。
徐蓁蓁起先觉得认同。
她也曾有个弟弟,电视,爸爸,奶奶,甚至妈妈给她买的小裙子上的绢花,都会被抢走。
但她想了会儿,记起不让小姥姥杀咩咩时的自己,也是又哭又闹,顿时心凉一截。
-我也是让人讨厌的小孩吧。
宁简心不在焉揉她脑袋。
“但蓁蓁不一样,咱们蓁蓁淘气得刚刚好,是会给人带来喜悦的小淘气包。”
小孩对情绪感知很敏锐,觉出他态度敷衍,心底更绝望了。
等徐青君开门迎进来两小孩,就被蓁蓁抱住腿不放。
“怎么了?在外边受委屈了?”
小孩不说话,也不松手,只有脖子上的头盔转了转。
徐青君看向宁简,后者这时才知道蓁蓁问那番话的目的。
他略一沉思,问:
“菩萨,你觉得给人当姐姐的感觉怎么样?”
徐青君何等敏锐,联系到此刻的蓁蓁,闻言立即会意。
“很不错。”
但一贯简短的回答不能合小朋友心意,她抚着蓁蓁的脑袋,尽力展开详说。
“当姐姐,能得到可爱的妹妹,”徐青君顿了一下,努力端水,“还有弟弟。”
“妹妹很乖,很好,虽然有时会淘气,但不讨厌,还会送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吗?”
蓁蓁的鼻音闷在头盔里,仰头问。
“可是我没送过什么礼物。”
徐青君便牵起她的手,带她去看客厅新打造的照片墙,全是小小孩和老小孩忙忙碌碌半个秋,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
小到墙角的青苔,大到青山镇的俯瞰图。
“你送来了它们,这些我所遗漏的风景。”
“我淘气,你也不讨厌?”
“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都不送我了。”明明早上有时间。
“想要我送吗?”徐青君眉一挑,敲敲她的头盔,“我就记得有人嫌小电驴太慢,更喜欢机车来着。”
“哎呀,那个人是谁呢?”
“小宁,你记得吗?”
给蓁蓁当姐姐带给徐青君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她重新拾起了那份过早抛下的童真。
宁简在一边笑着,完全配合出演,假作沉思状,说:
“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是路上听见别的小朋友说过吧。”
徐蓁蓁在“姐姐们”的共同演出下急得跳脚。
“是我是我,是你们最~亲爱的妹妹徐蓁蓁说的,不是别的小孩。”
徐青君本以为这事儿翻篇了,没想到隔几天上山练箭的空暇里,蓁蓁又拿同样的问题去问徐翠翠。
“小姥姥,你当过姐姐吗?当姐姐什么感受?”
徐翠翠惊得一箭失手脱弦,没飞出几步远就落地。
她悚然捧过徐蓁蓁的脑袋打量,问:“这是咋啦?姥姥的乖孙孙怎么突然问这种话?有哪个坏东西在你耳边嘀咕什么啦?”
小禾苗八岁那年被送回来时,镇子里不少碎嘴子故意戳小孩心窝。
诸如“你妈妈又不要你啦”,“她肯定是有别的娃,不要你咯”之类的话,不要钱地往小孩耳朵里塞。
气得徐翠翠背了弓,牵着娃,一家家上门做客才消停。
蓁蓁一张小脸在她手底下变了形,嘟着嘴回答:
“不是坏东西,是我的朋友小桃,她要当姐姐了,最近很苦恼。”
“我问过姐姐和宁简哥哥姐,她们都捡好的说,但小桃依然认为当姐姐是很可怕的事。”
徐翠翠便消停了。
她没当过姐姐,但身为不比徐碧瑛大多少的姨姨,当起来和姐姐也差不了太多,尤其在她的姐姐、徐碧瑛的母亲还在世时。
小姥姥陷入回忆,连小孩对宁简奇奇怪怪的称呼也没注意。
“她们说得都对,也都不对。”
徐青君当姐姐,是半路出家。
宁简又当不成真姐姐。
至于那位小桃,还没真正当上姐姐。
徐翠翠摸着手中的弓,这把伴了她大半辈子的老伙计,弓身一角刻着三个手拉手的抽象小人。
徐青君的目光也停在上面。
那是徐碧瑛儿时的杰作。
爱弓被刻上丑不拉几的印子,彼时尚且年少的徐翠翠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还要硬撑着长辈的风度,咬牙切齿地原谅她。
小姥姥笑得眼角皱纹根根分明。
“当姐姐,是一件让人欢喜又讨厌的事,有时候会心累会生气,但气过了,仍然觉得对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
一个问题,不同人嘴里蹦出不同答案,徐蓁蓁心中疑惑仍未除。
于是某天,亲姐徐青君惨遭降级。
“所以,今天我当妹妹?”
“是的。”
“行吧,徐蓁蓁小姐姐,你打算怎么照顾我呢?”
徐青君无可无不可,写着策划,随口问。
宁简陷进旁边的单人沙发,眉眼含笑瞧着这一幕,然后,就见徐蓁蓁看向自己,下巴一抬,清清嗓子。
“哼,小宁,你还在那儿坐着干什么?快去准备晚餐,不要饿着我妹妹。”
他先是一愣,而后眨眨眼,笑意更深。
“蓁蓁,你当姐姐,怎么第一件事就是使唤我啊?”
“因为姐姐就是家里的老大,你不服?”
“行,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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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共进班之蓁蓁语言课堂堂进行中#
“错了错了,你这针挑的不对。”
“不成,你这构图还得继续练啊。”
“你们……还上不上课啦!”
共进班的三位师生互看一阵,一致认为这是自己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
1、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出自春秋时期孔子的《论语·述而》,该句亦见于《论语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