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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生树(9)
翠山密林,树高人小,飞鸟穿行,显得这天地狭隘。脚下的土壤在呼吸,起起伏伏,仿佛将人置身于一个温和的怀抱中。
尤初明脚下无意地放轻步子,四处张望,萝卜扭着屁股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她,鼻孔里发出嗤一般的声音。
尤初明偷偷转了一下手,身体的内力就像堵塞一般施展不出来,这种情况下如若强行施展法术,恐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她收回了手。
走了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一片开阔地带,一座孤零零的木屋矗立在那里,凑近一看,那木屋其实很干净,门前和窗户前都挂着用干果木做的风铃,一串一串的被风吹起的时候,发出了犹如泉水哗啦啦的声响。
“昆雀?”尤初明推开门,萝卜走在前面,喊着人。
昆雀原本双手捧着茶碗,伏案读书,听见声音就抬起了头,尤初明看着几日不见的昆雀站起身来,心想最近是练什么功力了,看起来长高了许多,上次还像个幼童,这次就是少年人了。
“进来吧,”他又坐了下来,摆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坐这里,萝卜你出去守着。”
萝卜奇了怪了,但还是尊重老友的决定哦了两声,转身向外走,还不忘说:“有问题喊我。”
昆雀的力量越强,结界能量就越强,反之,而现下昆雀明显属于恢复期,真动手自己却也讨不到好,算是制衡了,萝卜心中担忧老友身体,那大姐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凶得很啊。
昆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尤初明将门关上,走至昆雀对面的位置盘腿坐下,还没等昆雀说话,尤初明先说:“看的什么书?”
昆雀将书合上,上面写着“志怪杂事”四个大字,尤初明心里好奇,“你不就是只妖吗?还看这个。”
昆雀面无表情,解释道:“好看。”
“……”
行吧。怎么长大了,还更不通人性了。
“哎,本来给你带了见面礼的,”尤初明看见昆雀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在她身上扫描,尤初明叹了口气:“不过被萝卜吃掉了。”
“你又想下药骗我?”昆雀这次像是开智了一般,屁股又坐回去了,尤初明耸了耸肩,反手掏出了一个糖葫芦放在桌上。
“没下药,况且在这里面对你下药,你那些藤蔓瞬间就可以绞死我了。”尤初明的目光充满真诚。
昆雀思索了一下,一个残影闪过,糖葫芦就到他嘴边了。
“信你一次,谢谢。”他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你们妖一个两个的都爱吃甜的,”尤初明突然想起另一只妖,他好像不爱吃,应该是不爱吃饭了,都没见他吃过饭了。
昆雀趁着尤初明陷入沉思时,三两下就解决完了,将竹签丢在桌上,问道:“你又来干什么,上次是你先骗我。”
尤初明眸光晦涩难懂,“我骗你什么?”
昆雀头一歪,面露无知,“你不是把它挖出来了吗?”
尤初明心中一震,要是昆雀说的是白竹霁,那就解释得通了。要是朱泽给予昆雀法力来支撑这座荒山,条件是让他护着白竹霁,直至有个人来找到他,可那个人不一定是自己呀,毕竟白竹霁不是自己挖出来的,况且魂树这种阴阳相和的宝贝,人人都想沾点好处,朱泽为何不想呢,难道是瞧不上?
尤初明对妖族往事不甚了解,师傅没让她下过山,她也就看着师傅压箱底的书来了解,所以她不知道朱泽和白竹霁有什么渊源。
她心里琢磨这得是忠实的主仆关系了,不然怎么连魂树都不要,让昆雀保下白竹霁的魂魄。
“魂树在哪里?”尤初明回神过来,还是得问正经事。
昆雀拿起手里的书,瞟了她一眼,“没有。”
“你留着魂树无非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引起大乱,”尤初明停顿片刻,继续道,“现下已然暴露,况且这颗魂树的枝桠上都挂满血了,你还留着它,只会招来祸害。”
昆雀听到她说“挂血”,沉着脸色,面色不善地问:“不可能,我明明……”
“第一次,它就沾上血了。”
山林震荡,猩红的火光像是要把整座山烧成煤灰渣,哀嚎,哭泣,鲜血淋淋。
昆雀布下法阵,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他清点人数,受伤的受伤,死的死。
作为山妖,他自是承担一切后果,不过恶者难逃责任,他先献祭半数修为将完好之人送回去,哈妈失去了她的眼睛,眼中透露的欲念太大可不好,又将死者送入三生河,随后将魂树封印进自己的幻井里,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不成想哈妈如此不敬山灵。
血,恶念缠绕。
血滴入魂树的根茎,通天的恨意找到了寄主,但它很聪明地伪装了自己。
若是这样,此邪物就可依据这藤蔓脱离自己的掌控,那时自己正处于重伤期,对于魂树的行为一概不知,只是这几年,每次回想都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昆雀袖子一挥,尤初明就被他带进了自己的幻井中。
四周顿时黑压压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种生锈的铁味让人舌尖泛上丝苦意,昆雀皱着眉头,侧头去看尤初明,她倒是神情平静,既没有意料之中的得意,也没有害怕。
昆雀输以内力,淡白的柔光裹挟着无穷的力量冲破化在一团的瘴气,前方渐渐亮起一抹幽绿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直至照亮了整个幻井。尤初明定睛看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树木矗立在幻井中央,它的枝干扭曲缠绕,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盘旋。而那枝干上,挂满了暗红色的血珠,每一滴都散 发着浓郁的怨气和恨意。
尤初明已然是做好准备的,但明显准备做少了,这得杀了一圈人才能成这样吧,再这样下去这货就得成精,那就成了个祸患,她心里合计着这白竹霁怕是要白来一趟了。
昆雀显然也很震惊,他伸出手,如粗麻绳大小的藤蔓从他袖中爬出去触碰树枝,下一瞬间,一股毒气就顺着藤蔓延伸,直逼昆雀的面中,昆雀眼神一狠立马将其斩断,那根藤蔓被毒气侵袭后化为一团灰烬飘散在空中。
他愣了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当年我封印它时,它就如同万千棵树一样平静地矗立,看样子这些年来,它吸收了太多的怨念和恨意,已经快逐渐失去控制了。”
尤初明冷漠地看着他,她根本不信昆雀不知道魂树异化,眼前情形不亚于后院着火,不去救火。不过她也不明白它这样做的动机是为了什么,若是被天道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尤初明短暂地凝视后又移开了目光,只好静观其变。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尤初明语气比之前还冷漠,昆雀心中竟然一跳。
其实眼前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炼化,首先要用自身的灵力将亡灵的苦楚洗净,以生为契,以死为谋,此行为要花上三天三夜,而且极其折寿,待净化魂树后,最后再一把幽火将这棵树烧得干干净净。
这罪孽便抵消了,到时候无间门一走,又是新生。
“作为山灵,我肯定会为此负责,”昆雀的表情流露出一种巨大的哀痛,“只是在此之前,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尤初明算是懂了,这货是不想舍弃自己百年修为,不过也理解,承了天的这份恩情,就得履行职责。
尤初明被整得头都大了,她语意中透着怒气,“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它杀了这么多人,你想着它不在你眼皮子下犯罪,你就装作视而不见,谎言说多了,自己也就忘了,况且,你也汲取了它的力量不是吗?”
一道横鞭甩了过来,划破空际,发出刺耳的爆破声。
尤初明眼都不眨一下,那鞭子落在自己身侧,而一道金光闪烁形成了类似于屏障的东西,将那鞭子的余威尽数挡下,耳旁传来闷闷的笑声交杂着温热的鼻息。
“做得很好。”一句夸赞,尤初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往旁边去了点,与那人隔开距离。
昆雀面色阴沉,手中握着那根还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鞭子,看见来者,他面露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同生道很变态一点就是窥踪,所以不管尤初明在哪里,他都能察觉到,至于怎么进入昆雀的幻井中,白竹霁只是笑了笑,笑得邪魅、病态,像鬼一样。
“你猜啊,你这…不过金玉其表,内絮其中。”
昆雀像是被他戳到了什么伤心事,面露阴狠,却迟迟不动手,转而僵硬一笑,“你们都想要这份力量是吗?我给你们就是了。”
尤初明心道不好,刚要阻止,就一阵罡风袭来,将人吹得眼前一花,白竹霁将人扯到身后,尤初明瞬间布下结界,裹住两人。
墨发飞扬,白竹霁的头发糊进了尤初明的眼里,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心里暗骂这个昆雀想干嘛,一起死这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尤初明一怔,探头一看,这货把羌人都卷了进来,还有几个身穿黑衣的威猛大汉站在原地承受这股强大的力量。
白竹霁看着他们,眸色一暗,他轻声道:“今晚注定不能平静了。”
尤初明眯着眼,三拨人,羌、白竹霁和白竹霁的仇敌,看来这次王柏青走运了。
“是啊。”
昆雀妄图“吞噬”魂树,却难以承受那如烈火焚心般的剧痛。哈妈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可她贸然上前,无疑是自寻死路。昆雀眼眶猩红,流出绿色的液体,他狠狠握住她的脖颈,死命地掐着。那脆弱的生命啊,是他,曾给过一次机会,赐予了又一次新生,可这蠢货终究还是蠢货。
哈妈无力地拍打他的手臂,直至命毙,她的尸身瞬间化为一团散沙,魂飞魄散,这无间门她都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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