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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跪罚
京城的天空,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颜色。
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国公府上下也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紧接着,太子灵前即位,新帝登基,改元建制,一系列大事紧锣密鼓。
然而,更让京城勋贵圈私下哗然的,却是新帝的后宫册封。
太子妃顾香缘,靖安侯府的嫡长女,曾经名动京城的才貌双全之人,竟只被封了一个“贤妃”之位。而皇后凤冠,却落在了一位家世平平、此前在东宫也毫不起眼的“良媛”头上。
这其中的政治意味和帝王心术,令人不寒而栗。
消息是由丁南珠带回来的,她作为有诰命的世子妃,去拜见了新皇后。
丁南珠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唏嘘:“……谁能想到呢?顾家小姐那样的人品相貌,又是原配嫡妻,竟只得了个妃位!听说如今宫里都称她‘贤妃娘娘’了,这、这真是……”
白溪涧听着,心头却是猛地一沉。
她立刻想起了秦知颂。
他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府了。先前只说是衙门公务繁忙,偶尔宿在外头也是常事,她并未多想。可此刻,联系到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以秦知颂对顾小姐那近乎偏执的深情,得知她受如此折辱,他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傻事?比如,去求见顾小姐?甚至,试图挑战新帝的权威?
这个念头让白溪涧瞬间手脚冰凉。她不在乎秦知颂为谁心碎,可她绝不能容忍他自毁前程,甚至拖累整个国公府——以及刚刚过上舒心日子的她!她的芙蓉斋,她的安稳生活,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绝不能因为他的痴情妄念而毁于一旦!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秦知颂确实去了。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他无法想象,他放在心尖上、连触碰都觉得是亵渎的月光,竟被人如此轻贱地对待。巨大的心痛和愤怒淹没了他,他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脉关系,只想见顾香缘一面。
宫门深似海。他求告无门,昔日靖安侯府的门路在新帝的刻意打压下早已失灵。他甚至连顾香缘的面都没见到,只一个小太监出来,面无表情地传达了贤妃娘娘的话:“已然无缘,各自安好。”
这冰冷的八个字,如同冰水浇头,却未能让他清醒。他不信!他不信香缘会如此甘心!她定是被逼的,定是有苦难言!
他疯了一样四处打点,金银如流水般撒出去,只求能递进去一封书信。信上字字泣血,言辞恳切到卑微,他愿放弃一切——国公之子的身份、前程、所有所有,只求能带她离开这吃人的牢笼,天涯海角,只要她愿意。
他不知道那封信最终有没有送到顾香缘手上。他只知道,他等来的不是她的回音,而是新帝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大太监,带着一队面无表情的宫廷侍卫,直接找上了他暂歇的别苑。
那大太监甚至没有通知辅国公府,只对着脸色苍白的秦知颂,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四公子,陛下有口谕,您这几日辛苦了,贤妃娘娘宫外景致不错,请您在那儿……静静心。”
于是,他被带到了顾香缘如今所居的宫殿——长乐宫外。
朱红的宫墙高大冰冷,琉璃瓦在秋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宫门紧闭。
大太监淡淡一句:“秦四公子,请吧。”
秦知颂被强行按着,跪在了冰冷的宫门前的青石砖上。
一天,两天,三天。
秋日阳光依旧猛烈,晚间露寒深重。他从最初的屈辱、愤怒、担忧,到后来的膝盖剧痛、浑身冰冷麻木,再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一点模糊的意识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路过的宫人、侍卫,无一不对他投来或好奇、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得了授意的窃窃私语清晰地飘进他耳中:
“那就是辅国公家的四公子?”
“啧,真是疯了,敢觊觎贤妃娘娘……”
“跪了三天了,贤妃娘娘都没出来看一眼,真是自作多情……”
“陛下这是杀鸡儆猴呢……”
这些话语如同针扎一般,但他已无力理会。他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一个:香缘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她会不会出来?只要她肯出来,只要她点头,他就算废了这双腿,也要带她走!
然而,那扇沉重的宫门,始终紧闭。
第三天黄昏,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宫墙上,形单影只。他的意识已经涣散,嘴唇干裂出血,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宫门内传来隐约的环佩叮咚声和宫女的请安声。
是……是她吗?
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渴望地望向那扇门。
门,依旧没有开。
只有一个小宫女快步出来,似乎想去哪里办事,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怜悯,似无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飞快地跑开了。
最终,他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穿着普通家丁服饰的人近乎拖拽地架了起来。
“四公子,得罪了,国公爷让小的们接您回府。”
他被塞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带离了那座吞噬了他所有希望和尊严的宫墙。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是恨皇帝的折辱,不是怨父亲的插手,而是——
如果香缘愿意跟他走,就算瘸了这双腿,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她连门,都不曾为他开启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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