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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医3
寒冬天气,街上没有什么人。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自客栈走出,经过集鲜阁,长长的队伍走在主街大道。
舒月明在前面走着,在她身后的是一队拉着板车的雇工,板车上垒着大大小小的精美匣子。
队伍在乐安王府前停下,门房认出了舒月明,片刻,站在两旁的侍卫毕恭毕敬地将大门拉开。
舒月明抬手,剑英向前小跑,从口袋中摸出碎银递到侍卫手上。
舒月明道:“东西确实有些多了,等会进进出出不知道要多少回呢,辛苦两位娘子帮我们守门了。”
“舒侍卫哪里的话,只是职责所在。”话虽这么说,两位侍卫还是接下了银子,时不时帮舒月明的雇工搭把手。
剑英将一个匣子扛在肩上,左右手肘各夹了一个匣子。
舒月明面露担心,道:“剑英,你小心些,不着急的。”
剑英原地小跳两下,道:“主子莫非不信我咯?”
舒月明不言,剑英就自顾自地向前走。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有人看着剑英这张生面孔,但更多人被剑英手上的东西吸引。
两侍卫一起站在墙边,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只是在一旁看着。
年纪小些的那个被舒月明的东西迷了眼,视线始终不曾从舒月明的东西上移开,她问道:“阿姐,你说这里面都是宝贝吗?”
“匣子都精美如此,里面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阿姐,看来将军真是个肥差,要不我也整个将军当当……”
“休要胡乱议论,我们可惹不起这些大人物。”
年纪小的侍卫撇撇嘴,道:“我们是侍卫,她也是侍卫,我们凭什么议论不得?”
“那哪能一样?”
“行吧……阿姐,我怎么觉得这位舒将军比殿下还要富贵?”
“不要命了?”
“好吧好吧,我闭嘴就是了。”
她们的传话自然传到了舒月明的耳朵里,舒月明装作没听见,她继续笑着指挥着雇工搬东西。
就在这时,朗竹青领着嬷嬷出来,她远远就开口道:“早知月明你有这么多东西,我就派人帮你一起收拾了。”
舒月明行了礼:“殿下,外面风急,你当心万不要着凉。”
朗竹青拢了拢狐裘,抬腿迈出大门,在舒月明身旁站着。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板车上垒着的匣子,眯着眼在心中暗自估价,打趣道:“月明我竟不知你富贵至此,倒显得我王府寒酸了,早知不让你进来了。”
“殿下这话真是折杀我,这不过是我祖辈积业,我可是一点能耐没有呢,若不是殿下,说不准哪日我就成了街边乞儿。”
“月明你又妄自菲薄,这天下谁能比你更厉害?”
舒月明道:“那自然是殿下你了。”
朗竹青也不害羞,她隔着手帕去点舒月明的额头,道:“那舒侍卫你说,我厉害在哪里?”
舒月明极其僭越地抓住朗竹青的手,道:“殿下自然千般好万般好,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生得一副能赏识我的好眼光。”
“不要脸面。”朗竹青啐了舒月明一口,用手背将舒月明的脸扭过去。
舒月明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行礼致歉。
“月明你今日怎么格外开心,是因为搬进我的府上才这么高兴的吗?”朗竹青问。
舒月明笑眯眯地凑到朗竹青耳边,她道:“殿下,您可知名医锦程?”
“我怎么会不知锦程,月明你是想要考我吗?”朗竹青笑道。
舒月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殿下,三日后锦程会来你的府上。”
朗竹青愣了一下,昨日平安嬷嬷的确悄悄和她说了这事。但那名医脾性古怪,朗竹青便也没有太放心上。
看来,舒月明的能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她富有、她善良,现在又多了人脉广这个优点,朗竹青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己慧眼识人,越发坚定不能让舒月明离开。
两人聊得正酣,剑英在这时跑了过来,又拿起三个匣子,依旧一个架在肩膀上,两个夹在手肘下,动作莽撞,转身时险些撞到了朗竹青。
舒月明见此怒喝道:“剑英,你怎么如此莽撞,冲撞了殿下可就是大罪过了!”
朗竹青还未来得及打圆场,剑英就立马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随着动作,原先夹在她手肘下的一大一小两个匣子掉落在地,哐当一下锁扣撞开,里面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
小匣子微微敞开,里面装满了玉器,朗竹青吸了一口气。
目光微微偏移,最终视线投向那个大匣子。金灿灿的光自开口溢出,随着剑英手忙脚乱的动作,朗竹青看清了,那个大匣子里全都是金锭和元宝。
这还仅仅只是两个匣子里的东西,垒在板车上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袱,每一个都装得满满当当。
朗竹青在心中暗自计算总数,还未收入她的囊中,她就开始思考该怎么花了。
“殿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剑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朗竹青这才回过神。
剑英低头跪着,朗竹青赶忙弯下腰将剑英扶起,笑眼弯弯:“你既是月明的随从,那本王当然将你同样视作好友,你快快起来吧。”
剑英刚要起来,就被舒月明白了一眼,剑英看着舒月明的颜色,又马上跪在地上,对朗竹青磕了几个头。
她的动作幅度实在很大,以至于有东西从她袖口掉出来了她也不曾发觉。
舒月明看见了地上的东西,一瞬间她的神色有些许慌张。
朗竹青敏锐地察觉到舒月明的异常,于是她便先一步俯身,将从剑英袖口落处的东西捡了起来。
厚厚一摞,全都是请帖。
有来自三皇女的,有来自大臣的,有来自豪绅的,发帖者不是有钱就是有势。
每一张上都书写着对舒月明的赏识,而后请舒月明去府上一聚。
朗竹青再翻,只见一张未完成的回帖正夹在其中,虽未完成,但已经能看出舒月明的态度。
危机感在心中升起,朗竹青皱起了眉毛,在心里思考对策。
朗竹青收好请帖,握在手上,用余光打量着舒月明,她敛起了笑容,道:“原来舒将军的胃口这么大,已经看不上乐安王府了。”
舒月明惶恐地弯腰,她道:“殿下待我如此,我怎会作出背主之事?”
“说得倒是好听,舒历你到底把本王当作什么了?你把乐安王府当作什么了?这里可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规矩何在?”
舒月明抿着嘴不言,朗竹青似乎也动了气,她抬手将所有帖子扔向舒月明,舒月明也不躲,就站在那里,纸张锋利,在她脸侧留下一道细小划痕。
朗竹青重重跺脚,她用力推搡舒月明,舒月明一动不动,她反而将自己推了出去。
她气急败坏,又气又急,咳嗽连连,一边咳还一边质问舒月明:“你说话,我要你说话!你是不是要走?”
不忍与纠结在舒月明的脸上划过,她叹了口气,却还是不说话。
“舒月明,你告诉我,有什么是她们能给你而我这个皇女给不了的?”
舒月明终于开口,她仰头,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朗竹青的耳朵里:“殿下,我想要为自己平反,我想要一个官职。”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先前月明自暴自弃,觉得自己已经是无用之人,是殿下的一番话让月明知道自己还未至穷途末路,还有人需要我……
殿下待我如此亲厚,我已经是无以为报,我怎敢开口再向殿下讨要东西?那我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于我而言,殿下是知己、是恩人,我不该再得寸进尺。”
朗竹青愣了,她道:“那你已经答应成为我的侍卫,你岂不是出尔反尔?”
舒月明摇摇头,她道:“殿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侍卫,我月明从不食言。”
“先进来吧。”
“谢殿下。”
朗竹青在前面走,在舒月明看不见的地方,朗竹青的眉毛越皱越紧。
一方面她舍不得放走舒月明,但另一方面她的确给不了舒月明想要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廊桥,走过亭子。
朗竹青突然停下,而后转身,缓缓开口:“月明,方才是我气急了,我实在喜欢你……”
舒月明走得很慢,她还未走上台阶,朗竹青就这么在高处望着舒月明,舒月明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
舒月明有钱,更重要的是她心善且忠诚。舒月明认识名医,为她朗竹青尽心寻医问药。
只要舒月明在乐安王府,她朗竹青总有办法将东西偷偷吞下,然后她就不用再为药钱发愁。只要舒月明在,病愈的可能性就多了好几分。
她的母上给了她荣宠,却从不给她真金白银;用虚情假意将她架在高处,却不给她实权以自保。
处处的掣肘、虚假的关怀,她怎么可能不厌恶现在的生活,身为皇嗣怎么可能没有更大的野心。
朗竹青挤出了两滴眼泪,她小跑着下台阶,扑到舒月明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咳嗽。
她用帕子捂着嘴,道:“月明,我只是不想你走……你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
“殿下,这实在不好……”
她见舒月明脸上面露惶恐,不自在地移开眼睛。
朗竹青在心中暗笑,但面上不显:“月明,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应该是我要向你道谢才对……”
“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替你谋个官职,给你想要的东西。”
“那就谢谢竹青了。”
三日后,一辆马车趁着深夜在乐安王府侧门停下,在马车上的人戴着面具,举手投足间显露着独属世外高人的气质,凑近还能闻到衣服上的药味。
挑灯一夜,朗璇一夜未眠,除却那位神医,身边只有近侍平安。
次日,锦程竟然在乐安王府留下,作为府医照管乐安王朗璇的身体。
乐安王府的墙还未缮完,一切与几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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