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沈漠川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笔尖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极了江野发过来的那张晚霞照片，可他此刻却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后座传来同学压低的议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顾松”“沈漠川”“江野”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他知道，全校都在看他的笑话，看那个被江野捧在手心里的沈漠川，怎么被另一个男生死缠烂打。

　　胃里隐隐作痛，大概是气的。沈漠川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指尖冰凉。他一直以为隐忍和无视能让顾松知难而退，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对付这种厚脸皮的人，温和的拒绝根本没用，只会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他拿出手机，给柘言发了条消息：【放学别走，在校外第三个路口等我。】

　　柘言几乎是秒回：【咋了？要干架？】

　　沈漠川看着那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差不多。】

　　放学铃声响起时，沈漠川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书包，而是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周围的同学陆续离开，教室里渐渐空旷下来，他才缓缓站起身，把书包甩到肩上，径直走出了教室。

　　他没有走平时常走的那条路，而是绕到了学校后街的小巷口。这里平时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收废品的老头偶尔会在这里逗留。尽头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距离校门口有段距离，正好适合“谈话”。

　　他不是在等谁，他是在等顾松。

　　这些天的骚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裹得喘不过气。课堂上若有似无的目光，走廊里“偶遇”的搭讪，食堂里刻意的靠近，甚至连去厕所都能在门口“碰巧”遇到。顾松像个无孔不入的幽灵，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温柔”和“体贴”，一点点蚕食着沈漠川的耐心。

　　他受够了。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躲避，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楚。他不想再忍了，也没必要再忍了。

　　没过多久，巷口传来了脚步声。沈漠川抬眼望去，顾松背着书包，正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靠在墙上的沈漠川时，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随即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

　　“沈漠川？你怎么在这？”顾松走上前，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关切，“没赶上公交吗？我可以送你……”

　　“不用。”沈漠川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在等你。”

　　顾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等我？有事吗？”

　　“有事。”沈漠川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顾松，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想跟你做朋友……”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沈漠川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顾松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顾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我都说了，我只是想……”

　　“别跟我说你想做朋友，也别跟我说你关心我。”沈漠川打断他，“我问的是，你费这么大劲缠着我，到底图什么？”

　　顾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坦诚：“我觉得你挺好的，而且我比江野那种头脑简单的家伙适合你。”

　　“适合我？”沈漠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就凭你？学他送牛奶，学他关心我的胃，学他在我遇到麻烦时跳出来装英雄？顾松，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顾松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是学他，我是真心……”

　　“真心？”沈漠川上前一步，逼近他，“真心就是明知道我和江野在一起，还整天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真心就是顶着全校的议论，非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还是说，你觉得江野不在，我就没人撑腰了，可以任你拿捏？”

　　顾松慌乱：“沈漠川，我是真的喜欢你，没别的意思！”

　　“你喜欢我？”沈漠川挑眉，“喜欢到不惜顶着‘小三’的名号，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喜欢到明知我有男朋友，还非要凑上来？”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沈漠川步步紧逼，“江野只是去参加特训营了，他只是离开一个月，不是死了！你凭什么觉得一个月就能抢走他的人？就凭你送的那碗小米粥？还是你托人带回来的破药？”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在空旷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顾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学校里有点人气，长得人模狗样，就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是不是觉得我沈漠川看起来好欺负，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骚扰我？”

　　顾松的脸色终于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沈漠川，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不堪？”沈漠川冷笑一声，“你整天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我，用那些拙劣的手段讨好我，甚至不惜模仿江野，你觉得这很高尚？”

　　“我没有模仿他！”顾松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做这些都是真心的！江野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比他更多！他能每天给你做早饭吗？他能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吗？他能……”

　　“他能。”沈漠川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能在零下几度的冬天，早起一个小时给我做早饭，就因为我说想吃他做的鸡蛋羹。他能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都敢冲上去保护我，哪怕自己受伤。他能为了我，放弃他最喜欢的游戏，陪我一起刷题到深夜。他能做的，你永远都做不到。”

　　顾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充满了不甘：“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先来后到！江野能喜欢你，我为什么不能？就因为你们认识得早？就因为他比我先一步？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成绩和他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长得也不比他差……”

　　“喜欢？”沈漠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你那叫喜欢吗？你那叫占有欲！你就是看不惯江野拥有的一切，想把他的东西抢过来，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我没有！”顾松怒吼一声，情绪彻底失控，“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江野有什么好的？除了会打球会打架，他还有什么？成绩没你好，家境虽然不错但父母离婚，他能给你什么？我能！我爸是教育局的，我妈是医生，我能给你更好的前途，这些江野能做到吗？”

　　“他会的，你一样都不会。”沈漠川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会尊重我，会心疼我，会把我放在心尖上。而你，只会把我当成你用来炫耀的战利品，当成你和江野攀比的工具。”

　　顾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得到你！凭什么江野什么都有？家里有钱，成绩虽然不如你但也不差，体育又好，身边还有柘言那种兄弟！现在连你这种高岭之花都对他死心塌地！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的东西，我想要就能抢走！”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沈漠川的怒火。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诋毁江野。那个大笨蛋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把自己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他，凭什么要被这种人说三道四？

　　他看着顾松，一字一句地说：“顾松，你这样真的很掉价。像条发情的狗一样围着别人的对象转，还觉得自己很有魅力？我以前以为你只是讨厌，现在看来，你简直是可悲又可笑。”

　　顾松的眼睛瞬间红了，像是被踩到了痛处，伸手就要去推沈漠川：“你别太过分了！”

　　“被我说中了，急了？”沈漠川看着他，“顾松，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江野不在，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活人，我也不会选择你。”

　　“你！”顾松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沈漠川往前一步，几乎是贴着顾松的脸，声音低沉而危险，“离我远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用那些恶心的手段骚扰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对我怎么样？”顾松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挑衅，“你敢打我吗？还是敢告诉老师？你要是敢告诉老师，我们俩都得受处分，对你没好处。”

　　他似乎笃定了沈漠川不敢怎么样，毕竟沈漠川一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那种连脏话都不会说的乖乖仔。

　　可他错了。

　　沈漠川的耐心，早在顾松一次次的骚扰中，消耗殆尽了。

　　“你以为我不敢？”沈漠川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下一秒，他猛地抬起手，一拳打在了顾松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顾松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漠川。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沈漠川，竟然真的会动手打他。

　　“你……你敢打我？”顾松的声音里带着点颤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惊讶。

　　沈漠川甩了甩手，刚才那一拳用了不小的力气，指尖还有点发麻。他看着顾松，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冰冷的警告：“这一拳，是让你记住，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

　　“顾松，别以为我看起来好欺负就不敢动手。你再敢骚扰我，再敢说江野一句坏话，我不保证下一次会打出什么后果。”

　　顾松的眼神阴鸷地盯着他，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嘴角破了点皮，渗出血丝。愤怒彻底压过了惊讶，他猛地攥紧拳头，眼神凶狠，朝沈漠川扑了过去。

　　沈漠川虽然平时看起来文弱，但真要动起手来，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侧身躲开顾松的扑击，正想还手，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一声轻嗤。

　　顾松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柘言靠在巷口的墙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昏黄的光线落在柘言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嘲讽，却让顾松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怎么？想动手？”柘言吐了个烟圈，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要不要我陪你玩玩？”

　　“柘言，这不关你的事。”顾松语气不善。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柘言一步步走过来，站在沈漠川身边，“怎么？江野不在，就敢欺负他了？真当我们没人了？”

　　顾松的拳头攥得更紧了，眼神在沈漠川和柘言之间来回扫视。他知道柘言是什么人，虽然是个海王，但和江野一样，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主。自己要是真动手，肯定讨不到好。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打了一拳，如果再闹起来，传出去只会更丢人。

　　顾松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拳头，眼神阴鸷地看着沈漠川：“算你狠。”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背影里透着一股狼狈和不甘。走到巷口时，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沈漠川一眼，眼神里的执拗和疯狂，让沈漠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顾松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顾松走后，小巷里恢复了寂静。柘言走上前，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沈漠川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事。”

　　“可以啊你，沈大学霸，下手够狠的。”柘言笑着拍了拍沈漠川的肩膀，“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打起人来这么狠。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刚才打顾松的那只手，指尖还有点麻。刚才那一拳，像是打走了这些天积攒的所有压抑和愤怒，虽然手还有点麻，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畅快。

　　有些人，就是欠揍。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事吧？”柘言看出他的情绪不太对，语气放软了些，“刚才顾松那眼神，估计还会来找麻烦，你自己小心点。实在不行，我每天送你回家。”

　　“不用。”沈漠川摇摇头，“他要是敢来，我就再打他一次，总不能一直被他缠着。”

　　柘言笑了笑：“行，有骨气。不过你也得小心点，那孙子心眼小，肯定会报复的。要不我明天带几个人跟着你？”

　　“不用。”沈漠川拿起书包，“高考前，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还有十天，江野就回来了。”提到江野，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些，眼神里也多了点温度。

　　“也是。”柘言点点头，“等江野回来，有那孙子好受的。”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晚风吹过，带着点凉意，沈漠川裹紧了外套。

　　走到公交站，沈漠川停下脚步：“我坐公交回去，你呢？”

　　“我骑摩托。”柘言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沈漠川点点头，上了公交。

　　公交车缓缓开动，沈漠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傍晚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不是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只是顾松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江野的聊天框，输入：【今天揍了个人。】

　　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今天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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