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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器婴
凌之辞手机无声震动,将信息传递:有机器靠近。
“老巫公,怎么办?要将它们全消灭吗?”
巫随将双胞胎学生收起:“估计来取器官,我们跟踪它们,看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行机器滑进通道,三三两两将密封设备护在怀中离开。
凌之辞正要抬脚跟上,猝不及防间,尾端机器猛然滑转头颅,说时迟那时快,百来条触手如鞭雨激扬。
被发现了?!凌之辞想着机器互有分工,对彼此不大了解,来取器官的只负责器官,不在意其他,所以哪怕现场机器人全被巫随消灭他仍不担心新来机器发现异常,难道想错了?
触手四扫,缭满空间,巫随及时将凌之辞收入界封,避过探查。
“它们不确定是否有异常,想探出里面有没有藏其他生物。”事后,巫随向心有余悸的凌之辞解释。
凌之辞:“太可疑了。伪装成科学家的僧人都被抓了,怎么还有解剖危害人们的机器?还跟总系统控制下的教师机器人有联系。难道,整所学校已经被祂控制住了?”
巫随:“为什么不是总系统的问题?”
凌之辞没有立马开口,舔舔唇珠认真回答说:“总系统是我造的,第一准则是为人类服务,如果它违背了这一条,自毁程序就会启动;除了这个,我妈妈还让我加了许多限制,它有问题我会发现的。”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一空旷明显处,巫随放出那对学生,转而不管。
凌之辞顿在原地:“老巫公,他们……”
巫随:“来这里的学生,父母已经将他们当作敛财工具了;又身无长物,出了学校未必能好死,只怕结局不如昏迷后解剖。你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吗?”
为生命负责,这对凌之辞而言过于严峻。
凌之辞抿抿唇:“可是,就放任他们被欺负吗?”
巫随:“不然呢?他们已经被洗脑了。即使学习伴随着痛苦、压抑、死亡,他们仍然自我麻痹言听计从。这种人,救得出身体,救不出灵魂,恐怕要等轮回转世才有机会逃出社会的天笼地网。”
“他们已经对苦难习以为常并将其奉为金科玉律,如果你终结他们这段苦难,当下一次冲击来到生命中,他们只会怪你断了他们曾经的锦绣前程。”
凌之辞缄默不语,随巫随离去,一步三回头,最终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辆平平无奇的旅游大巴停在校门,取器官的机器人们抱着密封设备上了大巴,因为设备沉重,机器人们脚步顿顿,震得车板闷颤。
车上已有半数游客,男女老少皆有,打扮面貌不一,昏昏沉沉地半睡着或玩着手机。
一般来说,机器人行动追求效率,会有专车接送,不大可能集体选用大巴这种低端工具。而车上的人竟然对此不新奇,连个眼神都没分出来。
巫随带凌之辞飞身跃上大巴车顶,黑气腐蚀开两个小口,供两人观察内部。
凌之辞趴在车顶,单眼认真看内部情形。
只见数个车座翻起,露出个个方正的格子,正好装下封器官的设备,而后车座恢复正常,机器人坐于位置上,表壳颜色变化,渐渐化作人的肌肤,穿上人的衣服。随之,形态全然相同的机器人们体型有了微小的变化。
一个个机器,须臾间变作一个个人,如车上其他乘客一般,陷入不同方式、不同程度的昏沉,好似不同个性、不同习惯的人长途而来。
凌之辞呼吸都停了,后知后觉起了一身冷汗——这种技术其实早就有了,还有国家区分时,常用此类机器人充当间谍,邦盟成立后被严格管制,怎么可能混进人群?
大巴前后明确写着目的地:有木森林公园万瞩东南入口,路上却绕了一段来到重建好的择验医院万瞩分部。
早有几大家子等在车站,全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等带着孩子的人上完车,整辆车刚好被填满。
“注意看橘色襁褓和黄蓝格子小被里的孩子,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巫随提醒,“灰白推车和粉衫女人抱的也是一对双胞胎。”
而一对一对的孩子被分散在不同“母亲”怀里,分别有一两个“家人”守着。
从医院出来,抱着尚且出生不久的婴儿,怎么都不该拖家带口地去旅游吧?那这些婴儿,是怎么得来的——偷的、抢的……总之不是亲生的。
凌之辞想到雨中凄喊的母亲,下半张脸都气歪了,咬咬下唇,大力扯巫随衣角:“老巫公,我们去把孩子抢回来!”
巫随拍拍凌之辞手背:“不急,我们从长计议。”
“这怎么能不急?要是我不见了,我爸爸妈妈会发疯的。”凌之辞喃喃,眼中涨了一层清浅,“不能不救他们。”
巫随:“救了这一车,然后呢?”
然后,蹲在华高门口,蹲在万瞩医院分部?其他学校呢?其他医院呢?全球范围内,多少个学校多少个医院,怎么蹲?
凌之辞撇撇嘴,忍下冲动,抱着双臂看巫随指的四个婴儿,连带着其他三个,疑心他们其实是七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丑,没有外物区分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水母屏障隔绝了外部,风雨都无法影响到车顶两人,凌之辞起先怕掉下车去,不敢动作,在气愤加持下渐渐大胆起来,岔腿坐于车顶,问:“祂究竟想干嘛?又要学生又要孩子,还要解剖动物。”
巫随瞟凌之辞:“祂挑的研究对象一定有规律。你能不能查到寄宿繁育计划对基因上等及合格的要求是什么?”
其实巫随想问:那些被检测为高等的基因、那些未被销毁的合格的婴儿、那些被锁定的动物,是否与你的相似度足够高?
“不行。林原……我凌哥设了权限,只要他没确定死亡,总系统必须要有他的虹膜识别才能打开相关文件。怎么会有这种保密设置?不科学啊。”凌之辞对着手机抿抿唇,“不过我制造阿器的时候,确实给他的限制不小,很多地方要有相关人员配合才能行使权力。”
巫随:“既然如此,专注眼前线索吧。”
靠近目的地,私家车少了,大巴尤其明显。
凌之辞粗略一扫,七八辆尽收眼中,细看下,似乎每一辆都坐满了人,都有巨大的座椅,都有六七个孩子。
巫随:“我对机器的感知不如对生物敏锐,感受不到太多。我们靠近其他车看看情况。”
凌之辞点头。
接连靠近观察了四辆车,其中三辆全是机器,没有真人!
还有一辆,里面装的全是真人,个个膀大腰粗,皮肤红中透黑,皱纹深又糙;安全帽暂置身旁,都不规矩地穿了统一的着装,用一升一升的饮料瓶装水——做苦力的,看标识是古柔公司的人。
凌之辞看到他们不免震惊,眼睛扎在一个中年人深深的皱纹中——其实那人还年轻,不到三十,只是被磋磨后显老。
他一直以为,苦力之人早成历史,脏活累活该由机器接手。不然,人类是为了什么在发展变革?
“为什么机器做老师、做警察,更辛苦的工作却是人在做?机器不是应该替代最辛苦的人,将好的工作留给人类直到所有工作都是机器来做,而人负责享受吗?”凌之辞看着人们,颇为不解。
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发展机器,让机器服务人类。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享受着机器服务,他以为他的生活与常人无异,只是忒历亥之外的世界,更热闹更充实。
“他们才是常态,你是特例。”巫随手掠过凌之辞双眼,阻挡了他悲凉看人的目光,转而挪到颈后滑下,拦腰带凌之辞跃到下一辆车查探。
凌之辞觉得冷,似有阴风四起,黏稠的欲念裹挟周遭,无处不心寒。
直到被巫随一把推离原地,不经意间瞟见一散发灰白烟雾的人形生物,他才反应过来:冷是真的!原来有魔!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水母屏障一时间没跟上,凌之辞暴露在凉风细雨中,踩到雨水脚下一滑,即刻便要跌下车。
“老巫公!”凌之辞腰上发力,竭力将重心往内移,而巫随被魔物缠着,分身乏术。
凌之辞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悔。他该在失衡的一瞬掏出匕首,将其扎进车体定身免得摔下车,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千钧一发之际,巫随抽手对凌之辞一勾,而后集中注意力攻克魔物扬手甩出的血红线条。
衣袖下,凌之辞体表生出数道墨黑的枝叶,疯长向腰脐,最终汇于一点成牵扯,将凌之辞拉回车顶。
水母近身重新庇护凌之辞,凌之辞心有余悸甩甩身上雨水,心想:还好我腰好,随便用用力,自己就给自己救回来了。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凌之辞安全了,巫随那边也成功降服藏于车顶的魔物。
“李老师?!”凌之辞疑心自己认错了,仗着魔被巫随绑死动弹不得,蹲身细看魔的五官——确实是李季悦。
李季悦手脚没有畸变,没有生出奇形怪状的器官,就是皮肤太过苍白,齿如凶兽;已然被巫随扎成个刺猬,身上灰白气体得以导出、逸散于天地。
她听到“李老师”三字,空洞的眼颤了一颤,瞳孔中有了神采。
“是……真的是你们?!太好了!”李老师认出来人,激动不已,一笑,嘴中尖牙闪着寒光,正正好落入凌之辞眨巴的眼。
凌之辞倒吸一口气,反身抱着巫随大腿,双脚卖力倒腾离开原地,将身下一片雨渍拖得干干净净,这才与李季悦拉开距离。
巫随安抚好凌之辞,问李季悦:“你怎么会离开学校?”
李季悦:“我对抗学生郁烦下生出的邪气,本以为这样能护得住校内学生直到他们毕业拥有大好前程,却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牺牲品……”
灰白魔气差不多散尽,李季悦眼中生出哀戚:“不止是买卖成绩,还有东西,竟然、竟然解剖我的学生!全部教师机器人都是帮凶!我杀教师机器人、杀解剖机器人,不多时,立马就有新的一批机器人送到……我感觉得到,有一个无形的存在,在背后操纵着一切,不消灭祂,我的学生就永远是待宰羔羊。”
凌之辞恍然大悟:“你也是来查祂的。”
李季悦点点头:“我手头有些线索了,只是魔身暴虐容易失智,又凭执念到车上想抢回学生器官。你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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