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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神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回来一直在笑。”
“真一直笑?”
“有。”明梧答得肯定,一指按在纪棠唇角,微笑说,“你这里时不时就翘起。”
“谁说一定是守神山上发生了好事,你送我的吊坠,不仅好看,蕴含的法力还强,我为这个开心不行吗?”
时至午后,日头缩在云层后,屋内并无阳光,然后纪棠脖颈上的吊坠,仍闪着别样光彩,耀眼夺目。
纪棠手心握住吊坠,只觉热气升腾,笑道:“文君招呼没打一声,就把淬火玉给了我,真舍得。”
明梧笑了笑,“早知你这样喜欢它,我该晚一点再拿出来的,这样我的礼物,也不会太寒碜。”
一个蓝色指环出现在他摊开的手心。
纪棠一惊,“你用水灵精元淬炼的?”
“嗯,淬火玉与七星铃都用在攻击之上,我想你并没有适合防御的法器,便做了这个。”明梧握起纪棠手,“想戴在哪根指头上?”
本命精元淬炼而成的法器,属于最上乘的一批。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想炼成一件这样的法器,既要炼化出自身最醇厚的灵力,还要将近一成的法力注入炼器炉,方有几率成形。
“听末说你突破七阶的劫难就快到了,怎么还浪费仙力做这个?”比起欢喜,纪棠更多的是担心。
明梧却只是笑笑,“为你,怎样也算不上浪费。”
“傻瓜。”纪棠伸出食指,既感动又心疼时,幽蓝通透的指环卡在第二个指节处,套不进去了。
明梧:“……”
纪棠:“……”
她也没吃多少啊。
“没事。”明梧指尖点在指环上,蓝光注入,顿时圈口稍稍变大,顺滑地被推到指根。
纪棠摊开五指,对窗看去,指环色泽幽蓝,很像是水晶一类的材质,却又比水晶更干净透亮。
“可以随意变化大小的话,是不是还可以当手镯或者项圈?”
“只要你想,可随心意变化。”
之所以送这种样式,便是看她手腕上已戴珠串,脖颈上也有淬火玉吊坠。
把玩了一会儿指环,纪棠越看越欢喜,忽想到自己还从未送明梧什么,笑容不由一顿。
明梧轻易而已看穿她心思,搂她在怀,唇擦过她耳廓:“把你自己给我就好。”
纪棠仰起脸,轻点他下巴,“一本符书,一块玉佩,一枚指环,就想要我?算起来我亏了。”
明梧握住她捣乱的指,垂眸轻笑,“是有些亏,那一本符书,一块玉佩,一枚指环,外加一个我,一并交给你,这下可愿意?”
“如此你又多给了,还是我占便宜。”
额头相抵,他说:“往后的日子对我更好些便是。”
一转眼,又过去半月。
每日太阳晒到床帘,纪棠才起床。凉棚下,明梧已准下早饭。多数是外面买来,但总有一样是他亲手所做。
纪棠将味道最不佳的那碗吃完,擦干净嘴,回了平南院。
明日便是花巳节,天街上花团锦簇,来往的小仙娥们穿红着绿,人比花娇。平南院因温长衡装扮,火璃花艳俗红色中,也多出一番生机。
玄钰躺在花丛中,一袭红衣与花色想融,若不是那一头茂密乌发,纪棠险些没发现她。
“大白天躲在这里偷懒?”纪棠调侃她,笑着走近。
玄钰刚睁开的眼睛随即闭上,“没偷懒,光明正大不想干活罢了。”
“好理直气壮。”
“不然呢?反正有碧灵,活也轮不到我头上。”她说得理所当然,眯着眼打量了眼纪棠,“你回来是为他打抱不平的?”
“没有,是别的事。”纪棠取出袖子里的一封书信,递给玄钰,玄钰坐直身,左手转右手,将信封看了一通,没瞧出门道。
纪棠没解释,另外起了话头,问玄钰道:“你想好以后做什么没?”
玄钰捏着信封的指尖紧了紧,反问道:“什么算以后?”
“花巳节后。”
“你之后要走?”
“是。”
玄钰沉默住。
纪棠蹲下身,拨开戳进她发间的枯枝,丢在地上,“你这么聪明,早该知道了吧。”
玄钰仍然沉默,抬起看着她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异样的绯红。
“不用难过,这几百年我们都很开心。你一向鬼点子多,嘴巴也能说,没什么让我担心的。信是要你给碧灵,他心思质朴单纯,有时候又带点痴傻,去了别处恐受欺负。瑶欢是个很好的人,他若还愿意当仙侍,便去桐林台。若是不愿意,想跟着你,你可否带带他?”
玄钰脸往花丛处一别,语气嫌弃:“谁要带那个拖油瓶?惹祸了,还要我给他擦屁股。”
纪棠笑了笑,知她嘴硬心软,又嘱咐道:“平南院灵石剩百十来块,你与碧灵分了。瑶欢那次走后,剩下酒水我没清点,不知还剩多少,你收拾了,全给汀姚。她上次帮了我,我该谢她。”
玄钰收起信,神色间佯装的孩子气被认真取代,“你不喝酒,酒水不要就不要,可往后还要在天界混,没灵石傍身怎么行?”
“我没你想得两袖清风,平南院的灵石归你们,又没说别处没有了,放心吧。”纪棠揉揉玄钰的发,起身往小石桥走去。
天河的水闪着粼粼波光,安详静谧。庭院外一阵笑语传来,纪棠也弯了弯唇角,回眸看了眼这个自己住了许久的小院子。
她和玄钰在宝石小径上追逐打闹,同碧灵坐在四角凉亭胡言乱语。她吃碧露果树结出的果子,用庭院开着的花朵装扮鬓边。在这里,她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刻。花巳节在即,她不知会遇到什么,可她并不害怕,该来的总会来,几百年前她就知道必有这天,没什么好怕的。
唯一让她忧心的,反而是明梧。
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一瞬的事,对视第一眼,已确定了喜欢还是不喜欢。
孙家落雪庭院的那一眼,她看见他黑袍大氅急急而来,眼中满是担忧。
那是对真正的孙芳慧的,可却让她动了心,期待那般神色落在自己身上时,会是怎样的温度。
她从不信一个男人会永远爱着一个女子,正如她无法始终爱着一个男人一样。
真心易变,她不求别人永远爱她,只要爱她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就足够了。
第一眼见到沈叔烨,她莫名确信,被这个男人爱上,就会永远得到他的心。
她心动了,她想要那个炙热温暖的男子爱着自己。
沈叔烨是很好懂的人,处世温和,待人良善,父母宠爱下长大的他,比成年人多出一点孩子气。
她陪他买冰糖葫芦,陪他看花灯打雪仗,略施手段,稍加撩拨,他就喜欢上她。
如她对汀姚所言,她从没想过和明梧有什么,从始至终,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与他终将形同陌路。她不过是想在凡尘境中,陪沈叔烨走过他的一生。
对她而言,沈叔烨没有天界记忆,他不是明梧,只是沈家少爷,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她没有想到,沈叔烨不是完整的明梧,而明梧身上却贯彻了他全部固执。
他来找她了。
幻梦浮生中,秀云珠破裂,她以为,她的一生终结于此,最后那一刻,却是被水鞭勾缠拉到他怀里。她忘不了看向她的眼神,恼怒、后怕、庆幸……赤裸裸彰显着他的在乎。
他在乎她。
宴席上不顾众人目光直奔她来,平南院内独立天河等到天明的痴情,丰泽殿软硬兼施要她与之隐居,川阳小院一朝一夕,一粥一饭……那是和叔烨一样的脸,一样爱她的眼神,她不是不知道,她不是不动心。
但怎么可以呢?
帝尊给的七星铃,文君送的淬火玉,无不表明他们对这桩婚事的认同。这并非是纪棠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战神之女的身份。因为凛夜,他们爱屋及乌,爱战神的女儿甚至超过明梧。即便她能力不配,只因她喜欢,他们便可以选择成全。
可笑她这唯一优点,从来不属于她。帝尊多年宠爱错付于人,怕是相当震怒吧。
重霄帝尊对她不薄,明梧对她一往情深,她怎忍心这二人因她产生嫌隙,她怎能让明梧在父亲和她之间抉择?
她把花巳节到来前的这段日子,当作凡尘境中没有陪沈叔烨走过的四十年。
花巳节后,他还是高高在上、受万人仰慕的太子殿下,而她会带着落纱羽衣,游历天涯。
她没有自己以为的坚强,这样想着,还是免不了伤心。乔芸芸有机会仍可见到,他们呢?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又会以什么身份?
这场梦,到了该醒过来的时候。
恍惚间,纪棠听到有人叫她,眼中重新聚焦,她看见嘴角挂着微笑的他。
明梧说:“昨日没有睡好么?不急,花巳节一个时辰后才开始,你困得厉害,回床上再眯一会儿。”
纪棠笑着摇摇头:“不是困,是在想今年会有什么好玩的,有些出神了。今日你做得银耳羹味道很好,你尝尝。”
明梧吃了一口,笑道:“难怪你夸赞,果然香甜。”
“菜也不错,多吃些。”纪棠不停给他夹菜。
“怕宴席上饭菜不合我胃口,饿到么?”明梧笑着,一一吃下。
一两个盘子见底,明梧握筷的手微微紧了,纪棠仍在夹菜,他按住她手腕,“够了”二字尚未出口,头脑愈发昏沉,仿佛喝了几坛陈年老酒。
“傻瓜……”明梧隐隐听见纪棠在耳边低语,充满不舍与无奈,却又带着一种不回头的决绝。
他心头猛然一惊,意识稍稍回笼,无奈药量太重,体内法力尽数被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粉裙往天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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