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无问熙东

　　而另一边，听说二人吵架后，程靖淇打了个越洋电话给樊振东。
　　“我跟你说，熙妹就那个脾气，她能在受你粉丝威胁后不把气撒在你身上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主动招她。你这是自找不痛快啊。”程靖淇听了事情原委，对樊振东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孔令熙半夜找人打游戏就没错了？我觉得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不能姑息。”周雨则站在樊振东一边为他鸣不平。
　　“我们妹妹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小小的错误罢了。”程靖淇差点说出那句名言，好在机智地咽了回去。
　　“看问题要抓大放小，她都能为了胖儿独自面对粉丝，足以证明她还喜欢着樊振东。你说是吧她哥？”他转头寻找另一个摄像头里的盟友支持自己。

　　“啊......我觉得，”孔令轩刚被电话强行从床上薅起来，他挠挠头对自己在前舍友感情问题中的立场而感到很困扰，严肃解释道。“我是我，孔令熙是孔令熙，她不是我亲妹。作为家里的独生子，我仅代表我自己在此声明，我支持樊振东的行为。”
　　他又补充道：“但我无法提供任何人道主义援助，我管不了孔令熙。”
　　听上去说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说，程靖淇绝望闭眼，原来这位哥早就名存实亡了。孔令轩同样遭到了周雨的撇嘴嫌弃。

　　“我顶多能让她帮忙补习大学英语四级。大淇你要是需要我可以跟我妹说。”
　　“滚吧你，我大学英语早过了！我挂科那是为了晚点毕业多参加大学生比赛给学校争光。”不幸被掀老底的程靖淇强行澄清道。
　　“原来有人‘卖国投敌’是为了考试不挂科啊。”周雨面带笑意。
　　“大哥别说二哥昂，雨哥你当年不也为了英语头疼吗？”
　　话题越跑越歪，樊振东皱着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郁闷得脸都扭曲了。还好林高远敲门喊他吃饭，打断了争论。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樊振东摸着空空的肚子内心暗道，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虑感情问题。如果这时有大饼米饭灌饼一类主食他一定不介意来一份。
　　买好一份辣子鸡丁饭，他转头扫过座位区，正午吃饭时间，亚洲餐厅里一排排正方形小桌上，坐着的都是各国大学生和参加夏令营的各年龄段小孩，一时找不到国乒众人的身影。
　　樊振东一眼就锁定了孔令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的身影有些显眼。

　　平时孔令熙一副谁都聊得来的样子，想和她搭话开启话题并不难，不拘是谁只要走进孔令熙的视线范围内，她一定是最先笑着打招呼的人。
　　“叽叽喳喳，聒噪得不得了，国家队的噪音有一半是她贡献的。”周雨这样评价平时的孔令熙。但今天的她一反常态，走在队伍里默不作声，参观时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眼睛红肿又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孔令熙刚挨了姐姐们一顿教训，准备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吃饭又碰上了樊振东，孔令轩转头望望四周，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人。
　　孔令熙叹了口气，樊振东自觉地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两人面对面干饭，谁也不出声说话，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屋漏偏逢雨，有位记者举着设备显然在录像，在人群中捕捉到他们，兴奋地朝他们走来。
　　跟随国乒访美进行封闭训练的还有不少记者，孔令熙打量了一眼自己和樊振东独坐一桌的情况。完蛋了，和前男友一桌吃饭还碰上记者录像，孔令熙心里着急。

　　“姐姐你好！”孔令熙脸上迅速切换成标准笑容，抢先和记者打招呼。
　　“我在餐厅吃了有一会儿了，刚碰到樊振东。没想到你也来了，坐这里吧。”孔令熙转头看向樊振东，笑着用眼神示意。

　　热情大方，还顺带撇清了两人结伴逃脱队伍的嫌疑。樊振东望着孔令熙灿烂的笑容，眼神呆滞了一下，没想到孔令熙变脸技术越发炉火纯青，刚刚还冷脸以对，记者一来就变得春暖花开。
　　樊振东迅速反应过来，附和道。“啊对，我跟高远过来的，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他故作奇怪，四处张望。
　　“没事儿，别紧张，我就是趁午饭出来转转，正好碰上你们录几个小问题，晚上我就传到微博上。”入座后，记者把手机镜头对准二人安慰道。

　　樊振东讷讷点头，孔令熙灿烂笑着回答，一派天真毫无心事的模样。“好的姐姐，你问吧，我一定配合你工作。”
　　照例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孔令熙借故有事率先离开。

　　“你们先吃着，我着急先走啦。姐姐拜拜，樊振东拜拜！”她望着樊振东笑吟吟地说，一点看不出昨晚吵架的迹象。
　　临走前看着樊振东呆愣的样子，孔令熙又贴心补充了一句，特意在“面”字上强调。“你吃这一盘肯定不够的。今天feast的乌冬面也很好吃，你的食量再吃一份没问题的。 ”
　　槽点太多了，樊振东捏紧餐具想到，他感觉自己浑身插满了箭。孔令熙又是提示他昨天晚上的“面”，又是在记者面前揭露他食量。对着镜头尴尬笑笑，一时间竟不知该先解释哪点。

　　孔令熙刚出餐厅门口，碰到正要来吃饭的美国队队员张安。面对多年前在全美比赛的熟悉对手，不免要多寒暄几句。
　　二人谈到过去在球台对面的比赛经历，又谈了谈各自的大学生活和奥运畅想，站在餐厅门口聊了十几分钟，都快聊到感情经历了，张安想起自己的饭还未取，急匆匆道别离开。
　　孔令熙揉揉笑僵的脸颊准备离开，心里奇怪怎么总在心情差的时候碰见熟人。
　　一回头她就看到樊振东，一脸平和地冲她笑着。

　　这叫什么，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樊振东今天打定主意要跟孔令熙把话说清楚。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越不想见越能见到。孔令熙带着怨气按下电梯键，身后自然还是樊振东。
　　电梯缓缓下行，轿厢内只有他们两个。
　　樊振东喉头滚动了一下，注视着孔令熙站的笔直的背影缓缓说道。“熙熙，昨天晚上...”
　　孔令熙立刻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跟我说抱歉......”

　　还未说完电梯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两人被猝不及防的停顿震了一下，失去重心。

　　电梯悬停住了。樊振东迅速意识到情况，脑中闪过了平时看到的电梯悬空速降事故新闻，他大喊道。“按楼层键！”
　　孔令熙的动作比他还快，找回重心后扑过去，双手一捋把楼层键全部按了一遍，然后贴在壁上紧握扶手。
　　过了几秒就在二人对视一眼不由松口气的时候，又听到从地底深处传来了可怕的轰隆声音，还伴随着轿厢隐隐颤动。
　　——是地震。

　　电梯顶灯啪的一下灭掉了，轿厢内陷入一片黑暗，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轿厢里回荡，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意识到是地震引起的电梯悬停，孔令熙感觉一阵恐惧的麻意从大脑传来，牙齿不住地发颤，紧紧贴着冰冷的电梯壁，她竭力维持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孔令熙，国家乒乓球运动员，T大三年级在读，目前挂科两门待补考，英雄联盟国服宗师段位，在距离奥运会一年、即将年满法定结婚年龄时，和冷战中的前男友一起......
　　就在孔令熙开始给自己编起葬礼悼词时，突然感到手臂一紧，紧接着陷入温暖的怀抱。

　　地板传来微动，孔令熙吓得一颤叫道。“你动什么，你一动咱俩葬礼都要一起办啊！”
　　樊振东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带着沉重的呼吸声，显然他也很害怕。“没事，你别怕。”
　　这是他在意识到情况后的第一反应——紧紧搂住孔令熙。
　　“就算一块儿完蛋了，我抱着你咱俩婚礼葬礼一起办了。”

　　？这么恨我？我不就在记者面前说你吃得多吗？都说患难见真情，我怎么患难见真凶啊？孔令熙不敢置信地张开嘴，惊恐中大脑一片混沌。
　　但随即她意识到，也对，只是电梯悬停速降还有希望，但遇到地震楼体坍塌，生还几率基本为零。

　　孔令熙枕在樊振东的肩膀上，心里冷意不断蔓延。绝望中忽然感受到有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脑袋，对方炽热的体温不断传来让她安定心神。
　　“好像？也不至于死，我记得咱们已经到二层了。这个高度掉下去......”孔令熙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她推测道。
　　“应该也能参加明年的奥运，就是得换到残奥了。”樊振东难得展露出另一面，笑了一声补充道。
　　樊振东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感受到胸腔传来的震动，孔令熙只能露出苦涩笑意，她补充道。
　　“加州经常地震，所以建筑的抗震能力都不差。”
　　孔令熙克服恐惧，忽然讲起自己回忆中的故事。“小时候那些地震我都是睡过去的。我妈妈经常忙工作出差不在家，晚上遇到地震只能抱着枕头缩在床下。”
　　“藏着藏着就睡着了，然后被我妈找出来喊醒。”孔令熙轻笑一声，好像从前的孤单都是一场有趣冒险。
　　“所以我不是不害怕那些危险，是我觉得害怕也没用。”

　　樊振东却感受到一丝酸意，他拍拍孔令熙的后背，示意有自己在。
　　黑暗中彼此贴近的胸膛传来稳稳心跳声和暖意，让恐惧逐渐褪去。

　　大地的震颤逐渐褪去，被困在电梯中的二人及时按急救键呼叫求救。
　　走出电梯，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又重回身体。樊振东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刚刚在电梯里的惊险时刻不过才二十分钟，但在心里那难熬的黑暗却相当漫长。
　　惊魂二十分里，恐惧、后悔、悲伤、欣慰各种情绪相继涌来，那是二人度过的最难熬的时间。
　　却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变成了最难忘的时间。

　　孔令熙抬头望着从层层叶片缝隙里洒下的阳光，眼睛酸涩得落下一滴泪水。想起樊振东在电梯里的拥抱，再次延续的回避态度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孔令熙舒了一口气，停下脚步面对樊振东。“之前你在电梯里，包括一直以来，都对我说所有事情都有你在，不用担心。”
　　樊振东坚定地点头，这是他在和孔令熙在一起的第一天作出的承诺。
　　“但是我想说，我不需要。”
　　看着樊振东投过来的眼神，孔令熙第一次拒绝了他，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我爱闹爱闯祸，让你不得不在感情里变得更成熟，以弥补我的不足。我觉得很抱歉。”
　　她挥挥手制止樊振东打算开口解释的话，继续道。“可我也是个成年人，我不需要再多一个男性长辈来教导管束我，你的担忧和帮助很温暖，但这些管束也让我觉得自己被当作小孩。能不能把我当作独立的人格来对待尊重呢？”
　　“这么多年过去，孔爸我哥对我慢慢放手，很多事情不再过问。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我变得更优秀以外的原因？”
　　孔令熙凝视着呆楞住的樊振东，一时笑了。
　　“可能因为你离我最近最亲密，你没有想过这些吧。其实你只需要做好一个男朋友的角色，过度承担责任不仅对你是一种负担，也让我觉得很痛苦。”
　　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随着年纪增长她的社会角色会发生变化，同时身边人也应当改变对她的对待方式。

　　樊振东僵直站立在孔令熙面前，他并非不爱孔令熙，而是太爱以至于忽视了一件事——无论孔令熙是否已经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他都该放心让她走自己的路。
　　多余的爱也是一种负担。

　　“我最近很痛苦，这种不理解让我想过分手。”孔令熙蹙眉闭上眼睛，显得很难过。
　　樊振东不知道任何回应孔令熙的需求，他紧张地看着孔令熙，用眼神恳求她别说分手。无论如何都不要分开。
　　所幸孔令熙只是缓了缓，继续说道。“但在电梯里你突然抱住我，那一刻我意识到，我还是很爱你。”
　　“我不想分手。”她带着伤痛望向樊振东，眼角的泪水欲落。
　　我爱你，所以即使很痛苦也不想分手。这就是孔令熙对樊振东的回应。
　　即使荆棘深深扎入心脏，即使爱让我痛苦，也要彼此缠绕着坠落，绝不放开抱紧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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