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今天也很普通

　　在灵川的安排下，三国的与会者分批次上了飞船，在军队的护送下，一同前往帝国帝城。

　　而荒域的流浪者还和先前一样，给他们单独留了一艘飞船。

　　灵川带着阿维德和“君寒夜”先行一步，君煦晨殿后，与流浪者们共乘。

　　工作人员们正在有序地清扫会场。一片狼藉中，四队流浪者杵在原地，毫无上船的动作。

　　所有人看着陆仁己四人，准确来说是陆仁己和黄雨田两人，神情复杂。

　　君煦晨嘱咐完会场的总管理艾莉，回来见四队流浪者还在原地，就催促道：“诸位，先上飞船吧。”

　　然而，依旧无人行动。

　　现场诡异的安静。

　　陆仁己打破寂静：“普罗格诺斯呢？”

　　所有人或多或少分了些注意力过来。

　　君煦晨走近两步：“普罗格诺斯先生已经先行离场。现场除了清理会场的工作人员，只剩下各位了。”

　　陆仁己睁着一双明目，好奇：“先知大人，竟然没有提前预知到这件事？”

　　“普罗格诺斯先生的预知异能，是主动发动的。他没想到大会会遭此变故，所以就没有预言。”

　　陆仁己摇头：“我不信他不会预测大会的结果。”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预测过‘结果’，说是会顺利结束，只是会有人受伤。不过大会毕竟设置有对抗类比赛，有人受伤实属正常。”

　　“那就是大会准备不充分了。”

　　“嗯……这次大会确实出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君煦晨虔心认错，“是我的失职。”

　　两人自顾自地对话，其他人都有一种插不进话题的尴尬感觉，于是更加沉默。

　　除了黄雨田，他笑吟吟地语出惊人：“两位声音很像啊。”

　　完全无厘头的话让陆仁己和君煦晨一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不愧是亲兄弟啊。”黄雨田又感慨。

　　邦妮不忍队长冷场，接话道：“嗯……好像不太一样？小陆的要更高一些；然后君将军的就更低沉些。”

　　“……”“……”

　　“邦妮听力不错。”黄雨田夸赞。

　　“……”“……”

　　“够了！”刘雨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她站出来要求君煦晨：“请，放我们回荒域。”身后，刘晴和刘风目光灼灼。

　　面对其他人，君煦晨则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也沉稳许多：“抱歉，上层安排各位到帝城休整一两日。”

　　“我们不需要休整，”平安的闷葫芦索亚开口，“比起帝国，还是荒域更让我们放松。”吊梢眼阿玫也在附和。

　　君煦晨劝道：“帝城内有许多风光美景，名胜小吃，你们一定会不虚此行。”

　　刘晴推开妹妹，说：“感谢君将军的盛情邀请，只是我们累了，无福消受。或者也不劳烦您亲自相送，放我们自行离开即可。若是不放心我们，您可以派人跟着，直到我们离开帝国疆域。”

　　下垂眼里久也说：“没错，正好这里靠近帝国边境，离荒域不远，正好适合我们离开。”

　　炙火穆万清叹气：“诸位还是赏脸去坐坐吧。”

　　刘风气恼：“都说了我们不去！哪有强求人家做客的道理？”

　　“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实际上是在怀疑我们罢了。”黄雨田笑道，“君将军是认为我们之中还有所谓‘启世’的人？”

　　君煦晨表情平淡：“是。”

　　“你倒是坦诚。”刘雨无奈，“只恨我们是身份低微的流浪者。”

　　“诶，”黄雨田说，“联盟的王子公主，联邦的将军议员不也一样被押送进帝国了？”

　　“各位放心，帝国此举只为排除潜在的危险，例行行事而已。并且各位在这大会中遭了难，帝国也理应有所赔偿。我们也是真心邀请各位去帝城游玩的，各位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权当是去旅游一天就行。”君煦晨安抚道。

　　“旅游？全程被监管的旅游？”刘雨不屑，却第一个上了开门许久但没人理的飞船。刘晴和刘风紧随其后。“平安”五人稍作沟通后也一起上了飞船。再后面是“炙火”的三人。

　　最后只剩下陆仁己四人和君煦晨还在原地。

　　君煦晨的视线在黄雨田、邦妮和琼身上转了一圈：“请？”

　　三人没有动，都看向陆仁己。

　　陆仁己却是神情微妙——他并不愿意上船。或者说，他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事实。

　　虽然他一直心有所想，但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也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会问些什么？

　　想起许久未见的亲人，陆仁己不免有些紧张。倘若他们说了，做了，问了，他该怎么回，怎么做，怎么说？

　　他或许不该来的，早在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炙火的邀请。

　　“阿夜。”君煦晨将陆仁己唤回现实，他神情认真，关心道：“你在想什么？”

　　陆仁己错开了视线。

　　君煦晨没有强求他的回答，而是又看向剩下三人：“三位？”

　　邦妮抬头看看姐姐，又看看队长。

　　黄雨田耸肩，只身走入飞船。邦妮在琼的牵引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黄雨田一起消失在舱门。

　　等所有旁人都离开，君煦晨走近陆仁己，望着自己弟弟漂亮的眼睛，低声又温柔道：“阿夜，你看着我。”

　　陆仁己慢慢看向君煦晨，与他不同，君煦晨的眼睛继承了其父亲君大元帅，是如同研磨了几百下的浓墨一般的纯黑色。天生给人难以亲近的压迫感，君煦晨还不爱笑，被他看着，即使是再问心无愧的人也会紧张。可在战场上，这道视线却是所有人的定心丸，沉静又给人以无限的底气。

　　陆仁己依稀记得，小时候君煦晨还不是这样的。他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会笑会哭，不过在他面前，他总是冷静的，陆仁己还记得君煦晨少时在他面前，最常说的一句话：你别担心，一切交给哥哥就行。

　　他也说到做到，遇到什么事，他总是冲在前头做。但是在妈妈分点心礼物时，他又会退到后面，让他先挑先选。“全部给你也行。”幼年君煦晨的话还犹在耳边。

　　“阿夜？你在想什么？”君煦晨又唤了一声，陆仁己再次惊醒。君煦晨拧眉，还是记忆中的表情，只是看起来更为可靠：“你别担心，一切交给哥哥就行。”他想盖住陆仁己的手，但陆仁己却躲开了。君煦晨也没说什么，左手搭在陆仁己肩上，右手拂开他眼前没剪干净的碎发：“你不想说的，都可以不说。只是母亲想你想得很，你至少回去和她见一面，至少让她解开心中郁结才行。”

　　陆仁己低下头，又后退几步，离开君煦晨的范围，呐呐道：“好。”他转身上了飞船。

　　飞船内气压极低，所有人都不说话。黄雨田似笑非笑地看了陆仁己一眼，又翘起了二郎腿。里面位置的琼欲言又止，邦妮眼巴巴地看着。

　　陆仁己路过朝姐妹两笑了下，走到后排找了处没人的靠窗位置坐了下来。他手撑着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君煦晨随后才到。他坐在了飞船最前排。

　　所有人到齐，飞船平稳起飞。窗外风景变换，陆仁己脑子里的想法也断断续续。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幸好路途不长。待飞船落地后，所有人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走。陆仁己是倒数第二个，君煦晨在最前面一直等着他。

　　外面是封闭式的停机坪，没什么人。远处有一家独幢的异形大楼，应该是家酒店。先下去的其他人经酒店侍者带领，已经走向酒店。

　　酒店外周是一片草坪，和大会会场很像，但是草坪占地不大。草坪之外应该是花园和酒店自带的游乐设施。这里大概是某个度假中心，开在帝城的度假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可想而知，这持有者有多富贵。

　　“阿夜。”走在大路上，前面与其他人相距甚远，君煦晨突然发问，“戈易的情况，你知道吗？”

　　陆仁己神色如常：“听说被炸毁了？”

　　“没错。”

　　“……”陆仁己不再说话。

　　“但是人类几乎没有伤亡，其内的妖兽，除了几只大的，全死了。”

　　“是嘛。”

　　“你认出我了吧。”君煦晨说话跳脱。

　　“嗯。”穆尔宁和奈特，是他们小时候想出来的化名。君家家训严格，不允许他们随意外出。这名字是他们准备以后偷溜出去玩的时候用的。只可惜陆仁己五岁就走丢了，这对名字也没了用武之地，尘封在两人的记忆里。

　　戈易，是陆仁己第一次用这个化名。

　　君煦晨还想说些什么：“阿夜。”

　　“嗯？”

　　“……算了。”

　　两人已经走到酒店门口，其余人早就进入，侍者在门口恭候。看见陆仁己的脸，以及君煦晨破败的衣服，侍者多有好奇，但都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尽职尽责地不露一丝不该有的表情。

　　大厅内已然没了其余人的身影，有工作人员迎上前，他在两人中犹豫了一下，索性对着正中间说：“请问‘陆仁己’陆先生是哪位？先前在大会会场内暂借的腕机现在需要回收一下。”

　　君煦晨把纯白的腕机从手上褪了下来，抵给工作人员。这是他们互换身份时，陆仁己给他的。

　　“呃？”工作人员视线在两人中逡巡一圈，尤其是看到了陆仁己不一样的瞳色，最后只得含糊道，“多谢……先生的配合。”

　　收完腕机他便离开了。

　　侍者又聚过来，他手上捧着一个礼盒。

　　君煦晨看向陆仁己。陆仁己心中了然，但还是问：“这是什么？”

　　“是一份礼物。”侍者说，“有人托我转交给你。”

　　“不用了。”陆仁己婉拒。

　　侍者求助望向君煦晨。

　　“里面是腕机，方便联络的。开启酒店房门也需要。”

　　“很感谢，但是我不需要。”

　　侍者有些不知所措。

　　君煦晨从侍者手中接过盒子，口上说着：“感谢。”就马上拉着陆仁己径直走向走廊深处的电梯，直接上了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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