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皮影戏
郁城的茶馆坐落在靠近西大门的大道上,按理来说这不算个好风水的位置,但或许是因为狱城地域的特殊性,这里的生意比世间其他茶馆都火爆许多。
平常不会坐客的围栏、吊顶、窗棂等地方都挤满了各种小体积的妖族,它们起哄声连绵不断,甚至可以说有点吵。
期间,宁初还被剧透了许多说书人还未说到的情节,说书人才说了个开头,宁初就已经从小妖怪们的口中知道了幕后真凶是那个李三娘。
他与小妖们聊得有来有回,反观安肆则是懒懒的靠着椅背,边喝茶边看下面,可谓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观众了。
这时,一只雀妖从后台飞出,在空中转了一圈叽叽喳喳道:“收声收声,快到域主大人排的段子了。”
一句话下来,其效力比大妖的威压更甚,茶馆内瞬间万籁俱寂,无妖造次。
宁初心道,想必这就是鬼宴邀请函需要的第一个线索了。
会飞的雀妖在露天的茶馆上方盖上一块漆黑的幕布,说书人也将自己的木桌和各类把式搬了下去,场内一片漆黑,直到下方的戏台中央渐渐亮起一点黄色的微光。微光从白色的幕布后透出来,让整个戏台成了茶馆内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宁初这才意识到,所谓域主排的段子并不是一段说书,而是一出精彩的皮影戏。梆子和马锣被人敲响,一阵悠扬的戏腔从后台处传来,配合着幕布上的皮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数年前的山林中,生活着一位心性纯净的隐世道人,他能与山林鸟雀对话,能知天地阴晴,仿佛世间万物天然与之亲近,犹如天道化身。
而这样一个人,难免引得高位者的注意。于是当朝的皇帝将道人接进皇城,给他修道观、招门徒、引香火,让他保佑自己的国家盛世长久、永世不灭。
然而,道人却回答皇帝说:我做不到,因为你的国家已经埋下了灾厄的根源,破后而立或有一线生机。
皇帝大怒,认为是道人妖言惑众,于是将他囚禁在道观中。
可怜的道人被关在道观的高墙院内,每日唯有一只蓝色的小鸟与他作伴,小鸟给他带来世间的各种吃食,也会跟他说一些世人常说的乐子话。久而久之,道人便发现了这只蓝色的小鸟是一位妖族的姑娘所化,二人互生情愫,发现这般枯燥的日子也不是特别难熬。
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帝的国家果然如道人所说迎来了灭国之日。小鸟带着道人逃出了道馆,路上却发现道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明明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像生了什么大病似的,再不能接受长途的颠簸跋涉。
小鸟跟道人说:你有仙人骨,可以去当一名真正的修者,修者的寿命很长很长,这样你就能继续活下去了。
道人问:那你呢?不跟我一起吗。
小鸟说:妖族不会和修者在一起生活,但如果你真的爱我,我愿意一直等你。
故事便到此为止。
……
幕布从台子上撤下,有妖小声议论道:
“人妖殊途?什么朝代了还讲究这个?”
“你们说,域主大人安排这么一出戏,该不会是被哪个女修士踹了吧?”
“不是没可能,是非常有可能!”
随即又是一阵马锣被敲响,作店小二打扮的妖族在戏台旁大声宣告道:“要参加鬼宴给邀请函盖章的过来了!这次要集齐的物品是七个红色的印章,一日一次,过时不候啊!”
一楼的大堂很快就排起了几列长队,虽是妖族,但表面上至少还是非常讲秩序的。
至于私底下……谁偷谁钱包,这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宁初本还想起身下去看看,哪知茶杯刚一放下,安肆就按住了他手腕,神秘笑道:“不急,我带你走个特殊渠道。”
宁初带着疑惑被他拉着进了三楼的一处阁楼。
阁楼里间坐着一个披白毛狐裘、身姿妖娆的女子,此时她正背对着二人在铜镜前细细描眉,此人正是古魔之一,也是闲堂的主人——钩吻姑娘。
钩吻手里忙着事,来不及回头起身,语气恭敬但又带着一丝妩媚的道:“恭迎主人,还有宁公子。”
安肆道:“别恭迎了,我们来给邀请函落个章。”
钩吻凑得离镜子更近了,一边画着眉毛一边道:“左边抽屉您自己落呗,奴家有事在忙嘛。”
安肆行至左边抽屉,拿出个拇指大小的红章,给自己和宁初一人落了一个。
期间,安肆还不忘抽空看一眼铜镜,评价道:“你画高了。”
宁初也跟着看了铜镜里的钩吻一眼,但他向来看不懂这些门道,只能道:“还好吧。”
安肆道:“还画得有点儿直,显凶。”
钩吻立马转过头来,道:“不会吧?这可是奴家新学的眉形!”
安肆问道:“你跟谁学的?”
钩吻道:“隔壁院落的姑娘啊,她们说现在可流行这类眉形了。”
宁初委婉提醒道:“那是妓院。”
安肆提醒得更直白,道:“人家是怕你把她们生意给抢了,长点心吧你。”
钩吻一脸震惊道:“郁城果然人心险恶!这都要算计!!!”
见识到险恶商战的钩吻,用最直白有效的方式打击了对方。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收购了隔壁妓院,据安肆所说,用的还是他的钱。
回到乐千楼的房间里,宁初躺在床上道:“所以闲堂说到底,其实还是你的产业?”
安肆从房间的衣柜取出一件里衣,道:“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里面虽有些许波折,但钩吻接手的还算顺利。”
宁初道:“那以后新出的话本,我是不是也能有点特权,先拿一本看看。”
安肆翻出盒针线,转头看他道:“前些年的闲堂负债累累,你猜我为什么要让钩吻接手。”
宁初带着些期待和好奇的问道:“宫主大人莫非是给我买的?”
安肆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宁初道:“原因之二呢?”
安肆笑道:“原因之二么,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心意,我就让闲堂每半月写一个故事,然后让故事卡在中途,永不结尾。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宁初道,“你的险恶用心都用在这里了吧。”
安肆语气意味深长道:“这还不是最险恶的,仙君怕了?”
宁初道:“不怕,挺可爱的,但你拿我里衣做什么?”
安肆道:“把保温的阵纹绣上,到雪域就来不及了。”
宁初道:“过来。”
安肆笑道:“怎么,离我远些还睡不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
宁初躺在床上,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安肆几眼,总觉着眼前之人一眼赛一眼的好看,于是单手环过对方腰身,将心悦之人收紧,道:“我的。”
安肆笑道:“这么霸道?”
宁初道:“嗯。”
之后,静谧的空间里,二人未发一言,安肆忙手里的活,宁初就躺在床上看着他,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放松又自然。
宁初心想,如果这世上有缩放时间刻度的法器,他一定会选择将这刻拉长千千万万倍。
……
翌日清晨,宁初打开房门,刚巧撞见鬼鬼祟祟从隔壁屋摸出来的三只。
不同于以往,三只的毛发比平时更凌乱了,精神也更加萎靡,活像是被哪里的妖精吸干了精气一般。
有些年代的老木门被打开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顿时将心虚的三小只吓得抖了个机灵。猪猪蹑着爪子转过身来,舒出一口气道:“宁小初啊,吓死个狗了。”
宁初疑道:“你们昨日做什么去了?这么心虚。”
晓白严肃着一张脸,回道:“挣大钱。”
“挣钱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要注意休息,”宁初将手指抵在小黑猫的天灵盖上一顿检查,奇道,“还挺健康,记得多加运动。”
猪猪敷衍了几句:“好的好的,记住了,再见。”
说完,猪猪和晓白便拽着家主大人“猫狗不停蹄”挣大钱去了。
从厨房出来的安肆看见这一幕,提醒了句道:“钩吻在这边的茶馆,自己注意。”
晓白忙应声道:“知道了。”
如此看来,安肆倒不像是完全不知情,宁初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安肆将粥和包点放在桌上,道:“知道啊。”
宁初在桌边坐下,等着他的下文,但等最后一个包点吃完,也不见安肆吐露一字,可见这几人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只是不知为何要瞒着他。
这时,太玄宗三个弟子和北澜山三人也从楼上下来了。前三者哈欠连天,一看就是被硬拉起来的夜猫子,后三者面色如常,可见日常作息十分良好。
“仙君早,宫主早啊。”
“宫主大人,子潇仙君。”
见楼上下来了好几位客人,乐千楼的主人千术也适时从柜台后钻了出来,笑呵呵招呼道:“粥点——包子——饺子——面条嘞!几位公子想要点什么?”
目前身无分文,全靠他人接济的北澜山三人自然是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业铭大手一挥,十分豪气道:“劳烦店家给我们上三抽包子、三抽饺子,再加六碗粥。”
原本以为三只小狐狸不会上当的千术顿时心里乐开了花,眼里狡黠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道:“好嘞,马上来!”
宁初看向安肆道:“你把阳生他们的荷包交给业铭几人了?”
不然业铭怎么忽然间这么大方。
安肆将他面前的粥推了推,道:“安全起见。把粥喝完。”
宁初想了想,倒也是,毕竟北澜山这几人还没出师,钱财放在他们身上,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三只戒心稍微高了点儿的小肥羊。
千术态度十分周到的帮几位客人将早点一一摆好,随即搓着两双激动的手道:“三抽包子、三抽饺子、六碗粥给您上齐嘞!一共三百文,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向阳生睁大了眼,就是再不问世事,他也知道这个价格是要比世面上高出许多的。
绍云挥挥手,道:“多谢,不用找了。”
千术面色一僵道:“那您们倒是给钱啊。”
云渡道:“给了啊,昨晚我们放在寝屋的桌上,你不是拿走了?”
千术道:“骗鬼呢你们?那分明只有三十文!”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