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

　　俞温没在“晚上吃什么”这个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郑禾恩便选一家味道不错的家常菜。
　　吃完，俞温抢着要买单，掏出的却是郑禾恩给的那张卡，刷得大义凌然，完全没有被“包养”的自觉。郑禾恩知道在这些方面，俞温永远是霸道的，没有丝毫讲理的空间，也无奈的随他去了。
　　两人对饭后的活动没什么计划，便沿手扶梯一层层往下走，俞温路过男鞋店，蓦然想起自己买的那双靴子。
　　“禾恩，来一下我房间吧。”俞温压低声音，想制造点神秘感。
　　“嗯？做什么？”郑禾恩的眼神下意识戒备，思路几乎瞬间跑偏，谁让俞温不久之前才刚对他做过...
　　俞温一愣，反应过来慌忙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你绝对可以放心！以后我一定经过你同意！”
　　大庭广众说这个，郑禾恩的脸皮再厚也绷不住，抬高音量喝道，“好了！别说了！”
　　双双闹了个大红脸，气氛一时有些紧绷和暧昧，两人肩膀挨着，手却若即若离，没有完全牵在一起，像闹别扭的小情侣，不说话，又渴望对方先妥协。
　　一路有点心虚，郑禾恩不明白自己在忐忑或者期待什么，恍恍惚惚就到房间门口。
　　俞温刷开门的动作慢吞吞的，回头看郑禾恩一眼，好似在确认他是不是要打开眼前的潘多拉魔盒，直把郑禾恩看得背脊发汗，觉得自己仿佛即将进入狼窝的羊。
　　事实上一切都很正常，床铺、一次性用品等等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只有桌面放几个包装盒和购物袋，部分已经被拆开。
　　俞温带郑禾恩到沙发上坐下，一边把自己的口罩和鸭舌帽摘掉，然后从桌上拿了一个鞋盒，半跪在郑禾恩身前，仰着脸朝他打开盒盖。
　　入目正是那双切尔西靴，真皮特有的光泽在昏暗顶灯的照耀下显得更有质感，昂贵而低调。
　　俞温语气歉疚，“本来应该提早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对不起，到你生日过了才送给你，而且是用你的卡刷的...”他垂头，看起来不太自信，“...希望你能喜欢。”
　　郑禾恩才明白，原来俞温一直怀着这么一层心思，七分对自己的亏欠，剩下的是久违的赧然。他慢慢伸手，想要触碰那双鞋，俞温却忽然把整个盒子放在身边的地上，没让他碰到。
　　下一秒，俞温抬起郑禾恩的小腿，连脚带鞋放在自己膝盖上。
　　“别！”郑禾恩往回缩，“脏...”
　　俞温执拗的握住他纤细的小腿不放手，直到郑禾恩的挣扎逐渐平息，才慢慢替他脱下沾了污泥的鞋。
　　白色棉袜下的脚趾轻轻蜷缩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害羞，勾出人想逗弄的心思。不过俞温忍住了，将新鞋里用作定型的材料拆除，缓缓套在郑禾恩脚上。
　　郑禾恩的脚型同样是纤长的，顺利滑进靴子里，脚面被皮质内衬熨帖的包裹，不大不小正合适，柔软又保暖。
　　俞温把另一只鞋子也给郑禾恩换上，帮他把裤脚略微卷上一段，露出整双靴子，视觉上令郑禾恩的造型多几分英气干练，俞温起身朝他伸出手，让他搭着自己站起来，“走两圈试试。”
　　郑禾恩便在沙发前来回走了走，最后在俞温面前站定，对他笑道，“很好，穿着很舒服，我很喜欢，谢谢你。”
　　郑禾恩连用三个“很”，可见真是满意的，俞温跟着高兴，一眨不眨的盯住郑禾恩和煦的笑容，不小心晃了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鬼使神差揽住他的腰带到自己怀里，微微俯身。
　　郑禾恩一挑眉，抬手挡俞温不断靠近的嘴唇。
　　俞温惊觉自己又不自知的越界，有些委屈的耍赖，“亲一下，不做别的，行不行？”
　　“你买鞋给我是为了换我一个吻吗？”郑禾恩故意问。
　　“当然不是！”俞温急了，忙辩解，“这是生日礼物，本来就应该给你的，你清楚我现在财务不自由，不然我肯定给你买更好的...”
　　郑禾恩忍住笑，装作严肃的点点头，眼睁睁见俞温像漏气的球，扁下去。
　　郑禾恩没拆穿，退后一步坐回沙发，翘起一条腿想把鞋子脱下来。
　　俞温一步上前按住他的手，“诶，别脱啊，穿着吧。”
　　郑禾恩回头看了看落地窗外，小雨滴开始在玻璃上作画，“外面下雨了，会脏。”
　　“脏了我再给你买。”俞温不假思索，复又想起花的是郑禾恩的钱，瞧“金主”的脸色，嚣张的气焰小下去，“...还是我背你走吧。”
　　郑禾恩这回没按捺住，扬着嘴角望向俞温，眼含一汪柔情，心道俞温今天怎么这么可爱，跟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似的。
　　俞温被盯的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抓抓头发，去开电视，来回换台没找到有趣的节目，房间里也没有好吃的零食或者茶水，让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枯坐在郑禾恩身边。
　　那个位置好似格外神圣，他不敢轻易触碰，也怕情不自禁。
　　郑禾恩适时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要上班。”
　　“好，我送你。”俞温站军姿一般笔挺的横在郑禾恩眼前。
　　“那你还得回来，多麻烦。”郑禾恩无奈。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俞温把郑禾恩的旧鞋放进袋子，“我来洗吧，之后送过去给你。”没等郑禾恩表态，又问，“冷吗？要不要多穿件衣服？”
　　郑禾恩拿他没办法，沉默着摇摇头，于是两人沿原路返回，到郑禾恩家楼下。
　　每次离别都令人难以开口，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常态，还是世上的恋人大抵皆是如此。
　　“今天时间不早，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郑禾恩想让这份难以言明的愁绪尽快消散，便抢先道。
　　“好。”俞温不多纠缠，只是郑禾恩转身临走的时候又小心翼翼问，“禾恩，我平时能不能来给你做饭？我们可以在家吃，这样比较健康...”
　　郑禾恩一顿，“俞温，你不用做这些。”不用这么小心，也不用伺候自己。这和从前不太一样，可这种不一样，郑禾恩不喜欢。
　　我很愿意...俞温心想，但不敢逼得太急，面上的失落不加掩饰，“嗯，你说的对。”
　　郑禾恩观察俞温的神情，差点忍不住替他委屈起来，心知俞温最会拿捏他，而自己也最容易被俞温拿捏。
　　总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否则与过去有何进步？
　　“那你跟我上来吧。”
　　好像有条尾巴，突然在俞温身后竖起来，开始疯狂的左右摇摆。俞温立刻欣喜的跟上郑禾恩的脚步，心脏激动的怦怦跳。
　　郑禾恩打开门，俞温用过的拖鞋仍放在门边没有收拾，像在等待他回家。他自觉的穿起来，看郑禾恩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一个什么东西回来。
　　郑禾恩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俞温，他盯着掌心微凉的金属钥匙，懵懵的回不过神。
　　“白天你随时可以来，也可以用电脑，不过只能用访客模式，因为里面存了基金会的内部资料。厨房可以随便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晚上，”郑禾恩看着俞温认真道，“不可以留宿。”
　　俞温几乎让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把钥匙深深按进掌心里，一把抱住郑禾恩，在他脸颊上狠亲一口，像奸计得逞的小学生，一溜烟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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