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萧声起

　　马车缓缓驶出盛京地界，而顾存飞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甚至在睡梦中都犹自蹙眉。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啊？”郑萧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顾存飞，一边用袖子替顾存飞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随后郑萧又来到外面驾驭马车方向，并没有注意到顾存飞的指关节轻微一动。
　　突然间，顾存飞眼皮微微颤动，此刻方才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刚才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回到了年少之时，想起来那段尘封的记忆。
　　初见那时，郑萧一身水蓝色衣衫，盈盈而立，与脏乱的破庙格格不入，自那时他便将她放入心中了。
　　而后来天色骤变，在那股强大的压力下，他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在顾存飞昏迷之际，只记得那句呼唤，“顾存飞”。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缺失的记忆。一直被遗忘、封尘的记忆.......
　　难怪潭牙县再见的时候，自己以为初见郑萧的那一刻.........只那一瞬间心便漏了一拍，像是找到自己寻觅已久的人。
　　而当他身陷隐墓秘境之中，初次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中好像遗忘了什么，直到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那些尘封的感情像被解锁了一般，再度回转。
　　原来第一眼心动的人，无论过了多久，转换了时光和境遇，都会再一次心动。
　　倏忽之间，顾存飞睁开了眼睛，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14岁那年才是他初见她之时，顾存飞讽笑一声，妄他为喜欢她找了那么多借口，初见便不忍伤害，却哄自己只是为了尸虫，而后的一路相护，却骗自己只是为了利用。其实一切借口都抵不过他的心。
　　顾存飞站起身来，看向马车外的郑萧，“萧萧！”
　　闻言郑萧指尖一顿，当即转过头来，看到生龙活虎的顾存飞。
　　“顾存飞，你醒来了。”郑萧当即向顾存飞走去，抱住了他，回过神来郑萧又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或者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全记得，不仅没忘，还想去了很多。”顾存飞回抱着她，紧紧相拥。
　　郑萧挣出顾存飞的拥抱，“也就是说你没疯也没傻。”
　　顾存飞按住了她的脑袋，揉了一揉，“当然啦！你好像很希望我疯傻的样子。”
　　“怎么会。”郑萧虽是怎么说，心中却也不禁惆怅起来，“那你还会离开我吗？”
　　顾存飞再度抱住了郑萧，“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去哪里？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是你救我出来的。”
　　闻言郑萧方才转忧为喜，“醒了好，醒了之后我们就不用一直坐马车了。”
　　说着调转马头，向江边而行。

　　“萧萧，你要带我去哪里呀！”顾存飞看着湖边的船只，表示不解，“之前一直坐马车，现在要坐船吗？”
　　“是啊！坐船快一些，我带你去我生长的地方，西北之部的苗圃。”说完郑萧温柔看向顾存飞轻轻一笑，“那里不会有人在乎你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曾经，我们去那里重新开始吧！”
　　顾存飞眉目一黯，“萧萧，你不是很喜欢仗剑江湖吗？若是为了我而放弃，那真的太可惜了。”
　　“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任何能比得上你重要了。”郑萧拉住顾存飞上了小船，“我带你回苗圃，看一看那个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吧。”
　　“好！”来到船只上，顾存飞轻轻点头。
　　而后郑萧与顾存飞的日常从陆行到水行，顾存飞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划桨的任务，平时就在船只旁划水。
　　只是.......郑萧静静看着眼前的顾存飞，自从这次醒来之后，他便陷入一种若有若无的愁绪之中，行也带愁，坐也带愁。
　　直到他们来到了一片莲簇之中，江上莲花摇曳生姿，千姿百态。
　　顾存飞从其中摘下一片莲瓣别在郑萧鬓间，“曾经总有那么多事情无法陪你，如今总算能和你共同游湖赏莲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陪我探幽、侯月、品茗、抚琴、寻花。一样都不许错过。”郑萧眉眼弯弯，浅笑回应着。
　　“包括闯荡江湖吗？”顾存飞神色一黯，“萧萧，我如今的身份见不得光，但是我不希望你陪我一起隐姓埋名，去过你根本不想过的生活。你那么喜欢江湖，那么爱热闹，我不想你为我而放弃。”
　　“可是顾存飞你知道吗？”郑萧忍不住红了眼眶，“现在只有你才是我最想留住的。”
　　顾存飞伸手抱住了她，“姐姐，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如果当年14岁的顾存飞，会毫不犹豫选择和你行走江湖，可是22岁的顾存飞不敢，选择了相反的路。至如今，一无所有的顾存飞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绊住你了。”
　　“你......”郑萧一时间无语凝噎，“你想起来了？”
　　“是啊！想起来了，却也无能为力了。若我有权有势或许能有资格站在你身旁，但是现在的顾存飞只不过是一个逃犯。”
　　“枉你经历了这一遭，为何还是看不清，权势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生苦短，珍惜眼前才是啊。”
　　“人活一世，不过功名利禄四字，我如何看清。再见之时，我之所以敢苦苦纠缠你，就是因为我有时间有权力和你耗，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个权利。我连优越的生活都不能给你，更遑论重新开始。”
　　“那当初你又为何会胸有成竹地说，未来你一定我的夫君，你那时的傲气呢？”
　　“那个时候我心有凌云壮志，笃定自己未来会出人头地，不知天高地厚，自然什么都敢说。萧萧，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让我连累你了，放弃我吧。”
　　郑萧嘟起了脸，转过身不再理顾存飞，他还不如疯傻了呢，至少现在不会叫嚣着要离开。
　　顾存飞坐在她背后，轻声哄道，“萧萧，你生气了？”
　　“我千辛万苦救你出来，帮你捡回一条命，你醒来就和我说这样的话吗？”郑萧看都不看顾存飞一眼，心中又气又恼。
　　“可是我是真的觉得如今的我什么都不是，怎么配得上站在你身边呢？”顾存飞苦笑一声，“至少温广白那样的一庄之主才配得上如今的你。”
　　郑萧睨了他一眼，“那我现在就去找温广白如何？”说着郑萧就滑动船桨往岸边而行。
　　“别........”顾存飞按住郑萧的手，略带心酸地说道，“至少别再我眼前去找温广白。”
　　郑萧阴阳怪气回道，“你不是说配不上我吗？我现在就去早配得上我的人。”说完就跳上岸边，气鼓鼓向远方而行。
　　“萧萧。”顾存飞也站起身来，跳到岸边追上郑萧，“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萧余光瞟到顾存飞跟了过来，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加快步伐，来到一家客舍之外。
　　“我走累了，要住在这家客舍之中。”随后郑萧眉头一皱，对顾存飞说道，“可是我没银子啊！我的钱都在救你的时候花光了。”
　　其实郑萧也知道他身上更没有任何银钱，作为囚犯被关到囚车中，怎么可能有任何钱财。但知顾存飞向来聪慧，故而做此一试。
　　“萧萧，你等我一下。”顾存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情况，随后拉住郑萧的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便向远处而行市集而行，其实他想要银子只要干会老本行就行了，或偷或骗，但是此刻他却不想这样做。这样得来的钱脏，如何能花在他心爱的女子身上。
　　不偷不骗，他也有办法赚钱。思索完毕，顾存飞就来到了市集之中，佯装买东西查看市集周边情况，直到他看到一个卖灯笼卖伞卖扇等纸制品的小摊，其他东西都很快卖光了，唯独灯笼和伞无人问津。
　　其实很正常，在如此沿河多雨的小镇卖扇，可谓是多此一举，顾存飞心中不由一动。
　　“老板，你这纸扇多少钱？”
　　小摊老板立刻堆满了笑容，“公子，你要买扇吗？都便宜着呢。”
　　“不买，只是问问。这么冷的天气，谁会闲得无聊去买扇呢？”说着，顾存飞打开扇面，“不过我想问老板，你是怎么想到在这个季节卖扇呢？”
　　“本来是要进伞货，谁知一字之差竟进成了扇货，后来找人家退，被抵赖了。非说是我没说清楚，退不得。”
　　“那这些天，扇子卖出去多少了？”顾存飞继续发问。
　　“一件都没有，扔又不舍扔，留又占地方。”老板无奈说道。
　　“要不这样吧！这些扇子给我，我帮你把那些灯笼全部卖掉。”顾存飞指了指另一边无人问津灯笼，“沿江小巷不缺灯笼，如今又凉爽不用纸扇。与其放着坏掉，不如和我做一个交易。”
　　“不是，公子啊！你能有什么方法在这个季节卖出纸扇和灯笼啊？”
　　“且不问我的方法，只问你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顾存飞含笑回应着，“替我准备笔和纸来，添一笔就能卖出。”
　　“这.....”小摊老板稍加思索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行，这些扇子给你，但是你要帮我把灯笼全卖掉。”
　　随后，小摊老板从一旁的书店里借来纸笔，打算看顾存飞如何变废为宝。
　　顾存飞微微一思索，随即提笔将当初在盛京看到的许多灯谜写在灯笼上。
　　“这......”小摊老板心疼哀嚎道，“这若是你卖不出去，我的灯笼可是全毁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犹豫不决反而错失良机。”顾存飞并未停笔，挥墨勾写着，直到灯笼上全都有道灯谜。
　　而后将谜底写在不同扇面之上，只有买到扇面才能解出灯谜。
　　随后有一位公子走了过来，看着灯笼上的诗不解道，“老板，你们这里的灯还有灯谜啊！”
　　“是啊！”顾存飞抬头答道，“若是猜中，灯与扇免费拿走，若猜不中，买一个灯或扇也无妨。”
　　“有意思，我来试试。”
　　不知不觉中，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有送出去的，也有买走的。没一会儿，这些扇子和灯笼就卖光了。
　　不知不觉夜色来袭，就在顾存飞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小摊老板抱着鼓起来的钱袋笑眯眯问道，“诶！你明天还来吗？我看你还有几分聪明，要不我们长期合作。”
　　“不了。”顾存飞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唇角微勾，“家里还有一个人等我，多谢老板抬爱。”
　　“是你娘子吧！”小摊老板笑眯眯问道。
　　娘子........听到这两个字，顾存飞有些微微出神，“还不是，只是我非常心仪非常喜欢的姑娘。”
　　而郑萧躲在暗处悄悄关注着顾存飞，其实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在看顾存飞。听到这句话，心中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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